他可也不想被百姓指著脊梁骨罵!


    府尹想著要麵麵俱全,隻聽見後堂有什麽碎裂的聲音,身軀一僵,哎喲喂啊,他怎麽忘了裏麵那尊大佛了。


    看這位大佛的意思是偏向朱氏……餘下的他不敢妄自揣測,他頭頂的烏紗帽可還想多戴個幾年的。


    「小女子不願和解。」薑淩波字字清晰,今天府尹要沒斷出個是非曲直,他們母子就不會有安寧的日子可以過。


    她的心不大,不過就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怎麽就那麽難。


    「這女子咆哮公堂,府尹大人您還不趕緊治她藐視公堂的罪!」陸敬直給府尹使眼色,意思是你可是拿了我幾千金,居然沒替我說半句好話,可惡至極!


    府尹對這位翰林學士有種看破手腳的不屑感,栽贓人家拐了你的孩子也就算了,女人嘛,不就最好哄的,甜言蜜語多說幾句好聽的話,不乖乖的隨你擺布嗎?鬧上公堂,幾句話被人咬死,哎呦,同為官門中人,他想偏袒都偏不起來……


    「朱氏,你想清楚了?」


    「小女子要控告陸敬停妻再娶和毀謗名譽罪!」債多不愁,陸敬啊陸敬,你不想留活路給我們母子走,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案情急轉直下,空前的大逆轉,府尹驚堂木拍在案桌上,喊著改日再審,退堂之後,衙役把薑淩波的輪椅搬出了六扇門外。


    「多謝兩位大哥。」薑淩波端莊的施禮。


    「隻是職責所在,無須多謝。」


    謝過兩位衙役,薑淩波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給圍住,原來,除了尤館子的大小夥計跑堂掌櫃,尤三娘帶著阿奴阿紫彌兒還有挑菜撿菜切菜的媳婦嬸子們都來旁聽案情,加上還有看熱鬧的民眾,衙門外熱鬧非凡。


    陸敬摸著一鼻子灰踏出衙門見到的就是這種盛況,他還未能對薑淩波怒目相向,就被人群裏不知是誰吐了口痰,那痰正中他的新靴子上,惹來哄堂大笑。


    他又怒又氣,青筋在額頭上亂跳,卻拿那麽多人沒奈何。


    「一群愚夫蠢婦!」罵完,他恨恨的剜了薑淩波一眼,那一眼怨毒極深,接著匆匆坐上轎夫扛過來的軟轎,臨上轎前借故把小廝罵得狗血淋頭,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翰林學士字字句句可都是在罵給薑淩波聽的。


    有人大大搖頭,這就是斯文人嗎?還真是斯文掃地嘍!


    感受著大家關心的言詞、誠懇的安慰,薑淩波一再的道謝。


    她始終相信人的心裏都有把尺,是非對錯,自有評斷。


    「我們迴家吧,小包子肯定等急了。」


    【第十七章 解決糟心事】


    官衙的後堂偏廳上,端坐著把玩著茶盞的天十三。


    退了堂的府尹畢恭畢敬的迴到小偏廳,也不敢坐,躬著腰道:「殿下,下官這般處置,您可滿意?」


    「滿意什麽?」天十三眉一挑,儼如冰刃。「你這麽輕輕的放走了陸敬,究竟收了那廝多少錢?」


    天下為官者有幾個屁股底下是幹淨的,他冷嗤。


    府尹雙腿一軟,「下官不敢,下官想著既然是同僚,隻是互相幫襯罷了。」


    「顯然,府尹是把本王的話當成屁了。」


    他說的清淡,府尹卻覺得胸腔裏那顆心髒蹦跳個不休,左想頭疼,右想心塞,無奈之餘問道:「殿下是要下官怎麽做,可否明示?」


    「你這麽蠢還要本王來教,本王真懷疑你頭上這頂烏紗帽是怎麽來的?」這麽蠢笨如豬的官員,還是堂堂京兆尹,說出去不笑掉旁人大牙!


    府尹蔫到不行,他這官靠的就是運氣二字,莫非今天運氣要到頭了?


    天十三連多看他一眼都懶。「本王不是說了,隻要你秉公處理,你秉公了嗎?看起來府尹大人很不把本王當迴事,嗯?」他放下茶盞,支著下巴,嘴角翹起,似嘲非嘲。


    府尹隻覺得寒氣自腳底一直爬上到頭發絲兒,明明偏廳四角都放了銅火盆子,他卻覺得渾身冰冷,就像身在冰窖裏還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似的。


    璽王看起來平靜,可是那眼神好恐怖哦。


    仔細想想,得罪陸敬無所謂,得罪這位璽王爺,他的青雲之路也就到頭了,璽王爺是什麽身分?是皇帝陛下最看重寵愛的胞弟,太後的眼珠子,天昊皇朝宗室中,皇親裏頭的頭一等,皇上盛眷正隆,宗室裏奉他為尊。


    勳貴門閥誰家沒幾個不爭氣的子弟?但璽王不是,他沒有那些膏梁紈褲的習性,不參與朝堂政事,隻在工部領了個涼缺,也不與官員往來,更不曾聽過聽說他有什麽恃寵而驕、仗勢欺人的劣跡,要能搭上他這條關係,簡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甚囂塵上的是,若不是皇帝膝下已有五個皇子,大的都已經有十歲,皇嗣已穩固,這位親王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隻是他早早表明,他對那位置全無興趣,唯願做個閑散富貴人。


    他這富貴閑人若想把自己怎麽了,也就一句話的事。


    想到這裏,府尹一個激靈,自己的腦袋真是被驢踢了,能傍上這棵大樹,說什麽也比賣人情給陸敬來得劃算。


    「下官愚魯,經殿下睿智指點知道該怎麽辦了。」


    「是嗎?本王原先還想著你這麽不開竅,坐這京兆尹的位置未免危險,又瞧你這身官服有些舊了,或許想換件淺青的官袍穿穿。」天十三直想一巴掌拍到這個貪官腦袋上,改明兒他要得空,定然會想法子把他從這位置上摘下來才行。


    淺青……府尹已經無比清醒。


    天昊皇朝的官服六品深綠,七品淺綠,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九品芝麻官,這不是讓他無顏見江東父老,要他去死……


    不,比死還苦啊,殿下,沒人這樣玩的。


    他點頭如搗蒜,隻差沒跪倒。「下官立刻去結案,把案子辦得漂漂亮亮,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天十三連多逗留一刻的意願都沒有。「罰你自省,寫上千遍的「秉公處理」四個大字,送到慈恩寺去燒給佛祖,誠心懺悔。」


    府尹哪還敢多說什麽,王爺沒馬上摘了自己的烏紗帽,好在、好在……他腦門全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天十三出了官衙後門,腳不點地的翻身上了見到主子後迎麵討摸而來的大公馬馬背。


    「殿下,咱們這是要去給薑娘子通報這好消息嗎?」大雁仰著頭,殿下這臉上不見半點喜色。


    殿下解除禁令獲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這官衙而來。


    天十三從囊袋裏掏了塊糖扔給大公馬,摩挲著它的鬃毛,它歡快的齜了齜牙。


    「本王要去見皇兄。」往宜康坊那方向深深看一眼,他果斷的說道。


    他想她嗎?


    想,很想,刻骨的想,想得連覺都睡不了,心,活活的痛著。


    但是見了又如何?他不能用這樣的麵目去見她。


    大雁可是驚呆了,還去?


    他唉唉慘叫,殿下,您可是剛從府裏放出來,明明知道皇上這會兒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您,您幹麽非要往前湊?


    天十三夾了馬腹,往前而去。


    大雁跳腳追了上去。


    京兆尹的判決到了下晌就下來了。


    「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減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離之。」


    略微識字的尤三娘把衙役送來的判決書念了一遍,舉座嘩然。


    這是天昊皇朝律例《戶婚四篇》中的條款。


    判決書上舉的便是天昊皇朝律例上攸關男子重婚罪的刑責。


    封建社會基本上是一夫一妻多妾,除了正室以外,其它以妾、婢、奴各種名義出現,可差別卻是很大的。


    娶老婆用的是八抬轎子,娶妻的錢叫聘金,妾是用納的,小門隨便迎進來,納妾的錢叫買妾之資,能一樣嗎?


    再來,所謂的什麽良妾、貴妾其實沒什麽兩樣,都是妾室,不過說著好聽,自欺欺人而已。


    也就是說,侍妾不論多寡,正室隻能有一位。


    像陸敬這樣已有正妻又重婚的,便是有罪,還要加重刑判,至於祝家知不知道陸家的這筆爛帳?如果不知,便無須承擔罪責,要是知道,女家也是要判刑坐牢的。


    「太好了,小姐,這下小少爺不用迴陸家去了!」阿奴滿心歡喜,恨不得去外麵放爆竹昭告天下。


    尤三娘也直掉淚,蒼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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