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範不甘落於人後:“劉淵的那墓裏放老多金銀珠寶了。”

    拓跋城側目:“你們知道?”

    “對對對,劉聰那墓裏就沒有多少,劉粲不及他老子孝順。”小朱忙解釋道。

    拓跋城眼裏一片嘲笑。

    小朱覺出不對勁,剛剛還諂媚不已的臉慢慢僵冷,隨後一巴掌打在小範的後腦上,打得他一個趔趄,他正色道:“劉家的沒一個好東西,全是殺奪搶掠之輩,哪裏配享如此風水寶地,更不要說讓百姓們千秋萬代為他們守墓了。”

    小範摸著頭道:“說得對。”

    拓跋城這才微微點頭:“你們是誰?”

    “我是朱紀的兒子,他是太慰範大人的兒子。”

    拓跋城大手一揮:“好,等迴你們兩跟我走。”

    小朱小範心中疑惑,但又不敢多問,眼見千人的流民全都撲著墓而去,這一看就是造反的人。

    而領頭大約就是眼前這個男子。

    於是兩人隻得唯唯諾諾的跟在他的身後,不做他想。

    衝天的大火,燒死了整整一天,將凍土烤化,冰雪化水。

    被拖出的遺骸,隨意扔得到處都是,而裏麵值錢的東西被人一哄而上的搶去。

    宗廟裏的排位、畫像之類的東西,讓人踩在腳下,如廢紙棄物。不過一夜的功夫,兩代帝王的墓地成了勒準撕掉皇室最後一絲尊嚴的地方。

    之前裏的守兵早就不在這裏,隻有小朱小範兩人形同虛設。

    直到他們被拓跋城帶迴時,還一直不願意相信,上位月餘的劉粲,成了亡國之君。

    勒準,這位昔日裏的國丈成了平陽城的主人。

    劉氏的漢皇朝,在漫漫的曆史長河裏,存活成了滄海一粟,更迭儼然成了日夜交替般快速而不可逆轉的,一次一次變幻。

    時也。

    運也。

    命也。

    一路上迴去,袁雄一直依照拓跋城吩咐,將流民的組織起來,每十人有一成年男子為包長,每五十人,又選一人為丁長,最後從千人之中選出一正一副兩個領頭人。

    另外還一路給他們發了衣服鞋襪,老的小的均坐在放了財物車上,不用步行。

    女人們則另外多給了一條坎肩,用來防寒。

    隊伍一來一去,曆經數日,沒有少人,反而時不時有流民加入進來。不為別的,就覺得人多走在一起,圖個心安。

    直到城下之時,城門外的勒家軍再次攔下他們。

    守城之人道:“拓跋城將軍,末將在此可侯您多時了。”

    拓跋城拱手:“此去自是要把那賊子的東西抄個幹幹淨淨,不留下任何一點未到之地才行的。”

    那人道:“我看您是去收買人心去了。”

    “哦?”拓跋城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那人繼續道:“後麵跟著少說小兩千的人,你得的那些金銀寶藏還有多少在這車上?隻怕是讓人就地分贓……”

    “大膽!”袁雄打斷道,“後麵那些很多是為了這次舉事出了力的,不是他們在圈牢裏拖住了上林帶迴的親兵,你們哪有那麽容易控製住劉粲。”

    那人冷哼:“獵人打完了吃羊的狼,難道要把羊分給獵狗吃不成,他們沒有用了,應該自尋出路去。”

    此時,大批人慢慢向城門圍上來,有些正欲往裏進,士兵堵在門口不讓進。

    袁雄還要理論,拓跋城衝他搖頭道:“這事,我親自去問大將軍。你讓他們都留下。”

    袁雄:“你一個人進城嗎?”

    “沒事,劉鵬和司馬清還在光極殿內。”

    說完,催馬前行。

    看著拓跋城飛揚而去的背影,守城將領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現在去,還能討得什麽?”

    光極殿。

    一場簡單而蒼促的登基儀式,在一片哀怨聲中開始了。

    滿朝文武有不少掛了彩的,一個個互相攙扶著,列席在殿前。

    其他側殿內時不時傳來女子哭聲,但也很快被唿嘯的北風吹散。

    與平時上朝不同,此次殿內有兩百執劍侍衛,且個個麵露殺氣,似乎誰對殿上那位剛剛宣布即位的新皇不滿,就會立即斬殺在殿前一樣。

    觀禮席一方,司馬清與劉鵬赫然在側。

    劉鵬穿著將軍服,司馬清卻捧著由東海王司馬睿送來的一套綴珠珍朝服。

    勒準向身邊的人道:“拓跋城可到了?”

    “到了,正在殿外。”

    “宣他進殿。”

    “拓跋城說,劉粲已死,平陽城新皇未定。”

    “這是什麽意思?我現在是皇帝。”

    勒準從龍椅上躥起,指著殿內的人道:“我是新皇,你們誰敢不從?”

    群臣不敢多言,勾頭不語。

    他又指劉鵬:“你敢不跪嗎?”

    劉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呢,剛剛去換件衣,隻是因為之前那套衣服被在宣極殿內被血給汙了,並不是為了給你麵子。”

    勒準無奈在臉上扯出一個冷笑:“那司馬清,你呢?”

    “奴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混賬!”勒準手指眼前兩人,衝溫婷大罵,“這是你辦的好事?”

    溫婷已算是眾妃裏最沉得住氣的一個,她為拓跋城效力,同時也時時為自己留有後手,雖然勒準對她早就心懷不滿,言辭間更是大唿小叫,可是宮內這幾年的曆練不是白白用來抱怨的。

    她已經能應對發生在宮內的一切得失,包括眼前對勒準,她隻能示弱服軟,不與之正麵對抗。

    因而臉上堆笑的道:“劉粲殺了那麽多皇叔皇子,又闈亂後宮,此人死不足惜。皇上剛剛登基正是用人之時,當恩威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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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眼裏陰沉一片,眼看勒準拿下皇位,之前以為對方會給她一個去處,沒有想到拓跋城表麵答應相助,轉臉馬上不認勒準。

    她一時也吃不準,拓跋城到底想做什麽。

    勒準誌大才疏,僅憑一時熱血,殺人奪位,可真的沒有劉粲時,他才發現,並不是站在高高的龍椅上,天下便盡在掌握之中。

    天下最無法掌控的正是他從不在乎的人心。

    “皇上,請速速昭告天下,劉粲的罪詔,以平天下之疑。”勒明與勒康同時提議。

    “唉,這些事不過是文人搖筆杆子的事,登基要緊,別的容後再說。”勒準不以為意。

    殿內群臣麵上沉沉,無人響應,更無人叩拜,直到劍尖抵在了脖後梗,才有幾個老臣,勉強的匍匐在了地上,作痛苦狀。

    法不責眾,再怎麽樣也不能一口氣全殺了,不得已隻能由得那些人不恭不敬的。

    勒準也無法,隻得扯著嗓子,在殿上自封為皇上,他覺得兩軍皆在自己的兩個兒子手上,還有什麽能翻得了天的。

    鬧劇般的登基結束後,拓跋城才緩緩出現在殿中。

    他一不稱臣,二不下跪,隻是略行了一個軍中之禮。

    好在他們都是少數民族出身,對於漢化的禮儀不是很在意。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內侍報奏:“東海王晉王司馬睿使臣到!”

    本是死氣沉沉的眾臣,一片嘩然。

    光極殿內的人們紛紛伸脖側首,向殿外張望。

    司馬清捧著衣盒,身子一震,難道母親在送她出城時,給她的安排就是讓她在這裏等東海晉王的人?

    是了,那條帕子,是可證明她血統的證物。

    這一點連拓跋城都不知道。

    隻是誰又是引使臣來的內應呢?

    目光在光極殿上溜了一圈,看到溫婷神色專注的看著殿外,在殿外人影初現時,她著意用手指撫了一下額角的發,整理儀容。

    難道,她對拓跋城也有事隱瞞?

    拓跋城一臉淡然,好似進來的不論是人還是物,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他不起眼的往那來人的腰間微掃一眼,目光停在了來人身上的一塊玉佩上。

    一身黑衣朝服的男子,執使節令,緩緩進來。

    眾人一看,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身上帶著一絲與他身份不合的張揚與貴氣。

    朝中有老臣認得那人身上的一隻龍紋玉佩,這是幾百年前,曹丕與甄宓大婚時,所用的定情之物,曾有畫像留下。

    他家祖上也留下一幅甄宓的畫像,因而記得,他上前道:“閣下為晉王使臣,不知閣下哪裏人氏?”

    那少年道:“怎麽,我佩此玉,你們朝中居然無人能識?”

    勒準這人並非世家門閥出身,看見玉佩也不認得。

    溫婷更不用說。

    那些老臣多對新皇不滿,也都以不識為名,紛紛避而不談,看勒準的笑話。

    少年在殿內走上了一圈,也不見有人將他認出,因而得意洋洋的道:“我奉晉王令到此,本意是奉上年禮,東海明珠一枚,作為國禮,沒有想到平陽城內居然無人識得我,嗬嗬,如是這樣那我就隻能將禮物帶迴去了。”

    勒準臉上掛不住,向眾人道:“何人識得此人?”

    群臣皆低下頭。

    勒準側目:“溫婷,你是晉公主,你可識得晉王使臣?”

    溫婷:“此人不過一個使臣,我是公主,怎麽認得他?”

    勒準:“你不認得他? ”

    溫婷自覺有失,心虛道:“八王之亂時,洛陽城亂得很,臣子們流散各地,我又年紀小,不認得很正常。”

    勒準不好再說什麽。

    殿內頓時傳出咯咯的笑聲,那少年執著手中的玉佩在眾人麵前大搖大擺,走出了公鴨步,似要讓那些人都一個個失了臉上的血色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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