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石昇瞪著他那雙異於常人的眼。

    姚琳春迴首一看,退了兩步,才站定道:“我,姚琳春。”

    “我管你是誰,在這裏胡說,小心我砍了你。”

    石昇說話間,手裏的刀已舉起。

    姚琳春撫了一下腰間,手中赫然多出一把彎刀,“嚓”響一聲,雪亮的刀聲映著陽光,橫於胸前。

    “你試試!”她鼻子重重哼道。

    兩人僵在那裏,司馬清心裏倒吸一口涼氣,這草原上的女子,怎麽如此生猛,一言不合就拔刀。

    不過,她佩服得很。

    自己心裏早就拔刀多次,卻從不敢像她這般,直接亮在眾人麵前。

    一眾將軍並不說話,都笑嗬嗬看著鬥氣的兩個年輕人。

    雖說姚琳春的一番說詞,眾人不置可否。

    可是一個黑皮白發老者,卻在她說話間,頻頻點頭,臉露稱讚之色。

    他踏著重重的步子,走上前,哈哈大笑:“我女兒看得真切,她可是一等一的騎馬好手。幾年前,還是她想出的法子,將那野馬王的種留在關中。”

    黑雲來頭不小,本是姚琳春與拓跋城一起馴服的,劉曜為了拉攏石勒,將馬送給了石家。

    姚琳春倒是不小氣,可見不得好馬讓不懂馬的人給糟蹋了。

    見著黑雲沒有出風頭機會,氣得不行。

    再看到騎馬的司馬清,奪馬之後,駕馬追擊,隻為爭個頭名,於是看到她那些小動作後,不但沒有如實相告,還有意隱瞞。所做一切,隻為了她的黑雲能讓人重視。

    不再被人野馬野馬的叫,才稱了她的心意。

    “姑娘說得很有理。”司馬清揚頭向姚琳春一笑,看她麵黑人壯,少有的男兒氣在她身上顯得野性十足。

    拓跋城輕咳一聲,眼角瞥她一眼,不顯山不露水的向左前方又移了半步,算是將她這張好奇的臉遮擋在了身後,才道:“此次賽馬結束,勝出者……還請相國定奪。”

    眾人向劉曜看去。

    他臉上陰晴不明,隻坐迴椅子上,雙眼望著司馬清量久,終在天空中掠過的一隻飛鷹後,道:“司馬清,你可知道這頭名能得到什麽嗎?”

    司馬清心中早有計較,隻是裝糊塗道:“不知道,左不過是金銀珠寶,或是賞些奴仆之類的吧。”

    “你是為了這些而來嗎?”劉曜沉聲道。

    “哦,我錢夠花,奴仆前幾日得了十幾個,還真不缺這些。”司馬清低頭整了整衣裙,抵死裝不知道,看他如何將她給送出去。

    正為她的妙計感到無比竊喜時,劉曜向拓跋城掃了掃:“城兒,你來公布頭名的賞賜吧。”

    拓跋城正色道:“奪下頭名者,有兩個選擇。”

    旁邊的侍衛捧上一個托盤,上麵一片黑布蓋著,看不清楚裏麵是什麽。

    司馬清靜靜立在一邊,頭如向日葵般,跟著拓跋城轉向一邊,等他站定時,眼中期待無比的看著他。

    拓跋城朗聲道:“可得相國府的美人……”話音未落,張茂、王昆、劉鵬同時發出一問,“誰?”

    拓跋城頓了頓,目光望向身邊人,聲音微微發悶的道:“司馬清。”

    司馬清靜靜聽著,似乎這個名字已與她無太多關係,特別是見著劉鵬一副捶胸頓足狀,更是暗暗為她以身犯險,將自己撈出火坑表示滿意。

    眼底閃過一絲一切成竹在胸的自信後,淡定的等著後麵的話。

    “第二個選擇是什麽?”石昇不好女色,隻關心下麵的獎賞。

    “或者領兵攻平陽城,得平陽者封王。”

    眾人一臉向往之色。

    司馬清卻再也笑不起來。

    領兵?

    她訓十幾個奴仆,都覺得口幹舌燥,快要歇菜了。

    這是哪門子的賞賜。

    隻是為了逃避被賜給那些武夫們當老婆的下場,怎麽也想不到,跑了個頭名,就要扛槍去送死。

    且是為了一個亡了大晉的劉曜去賣命。

    都怪進場的方式太過激烈,奪下頭名,惹得所有人都對她刮目相看。

    本不想做個耀眼的騎手,哪想到一失足千古恨事已成,沒得迴頭。

    隻得下跪低頭道:“清兒一個宮裏人,養在相國府裏,國家大事與我不沾邊。這次騎馬也隻是羨慕黑雲能馳騁草原,無拘無束。僥幸這馬又不棄我,隻當是放風玩玩。但求自己能呆在母親身邊,服伺左右一輩子,以盡孝心即可。”

    劉曜掃她一眼,正欲答話,劉鵬跳起來跪倒在旁:“清兒在宮裏待得挺好,為何要用她作賞賜之物,兒子願以自家丫頭美人當作賞賜,也不能讓她去。”

    拓跋城本欲說出中口話,讓劉鵬代勞了,隻是沒想到他比他心中所想,似乎略有些不同。

    他暗想,司馬清被劉鵬看中,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目光流轉間,見司馬清一臉深沉,麵色已無半點勝利者的喜悅。

    因為她知道劉曜一旦打定主意做一件事,一時不成,還會有下次。

    想到他為母親羊獻容,不惜攻下金墉城,就能見他為達不擇手段。

    拓跋城跪在劉曜的麵前,“領兵打戰是自男人的事。拓跋城相信,相國與眾將軍都已有攻下平陽的良策。”

    劉曜與眾將看了一眼,方道:“她驚了馬……”

    “我願意去平陽!”不等劉曜說完,司馬清搶過話頭。

    “哦?你一介女流憑什麽去?”不等劉曜發話,已有人搶先道。

    “女人去打戰,聞所未聞。”

    “莫不是這位姑娘,想學西施,做那殺父篡位的平陽王的入幕之賓……”石將軍笑容猥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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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叔,你把我爹比作那給夫差伏低從小當馬夫的勾踐嗎?”劉鵬臉帶慍色的道。

    “司馬清去平陽……哈哈”劉曜開始大笑。

    劉曜的笑中之意明明就是,你隻有被賜於他人為妾的份,還在這裏矯情。

    若她真的跟劉鵬好上了,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隻能幹看著窩火,有損父子之情,與其這樣,不如讓她嫁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身為男人,他怎麽都不能忽視司馬清已出落成長安城裏不可取代的一道風景。

    之前一直養在宮內,已讓不少人打她的主意。

    而且她的身份是司馬氏獨一無二的嫡公主,總有一些殘餘的司馬部族,還對她抱有幻想。

    想到這裏,他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

    而這些,也正是拓跋城一直擔心的。

    何況,羊獻容也正有此意,自他迴了長安城後,她總是說到司馬清幫忙照顧了三個弟弟,言下之意希望他能給司馬清安排一個不錯的人家嫁了。

    他看在羊獻容和他所生的三個兒子的麵子上,應允給她一個風光的婚禮,許給有實力的將軍兒子做正妻,已是他能做到了的極限。

    司馬清道:“平陽城原為劉粲封地,與我長安交好結盟,但靳準殺了劉粲,自稱漢天王。此城,就如同枕邊的一把利劍,這劍不在我們的手裏,就會被人利用,時時不安睡。現在我要為相國去奪下這把劍,讓他成為相國的防身之器,而不是懸於您頭頂上的暗劍。”

    劉曜冷眼道:“你說的很好,但能做成這件事的,不是你。”

    他轉身道:“這次賽馬無勝出者。所以,從現在起,誰割下平陽城靳準的頭獻給我,封王賜土賞美人,不在話下。”

    搞了半天,用美人加軍功,要眼前這些年輕人去為他衝鋒陷陣。

    司馬清抬頭看著劉曜,似見三年前,他殺入城內的一刻。

    屍橫於城外,堆疊成山。

    血染黃土,看不到一處幹爽之地。

    劉曜端詳了司馬清與劉鵬半晌,見兒子為她求情,不惜當眾下跪,心中似生出一根刺紮得他生疼,他拂袖道:“司馬清,我且多留你幾日,平陽城破時,就是你婚配之日。”

    司馬清聽到此時,才鬆了一口氣。

    平陽城破,不會是一天兩天的事。

    總比今日要被人給扛去做夫人強上千萬倍。

    好壞要謝謝拓跋城。

    不是他,她被劉曜賣了,還不知道呢。

    果然,母親說的廣結善緣,與人方便,就是與已方便,是一句至理明言。

    又逃過一劫。

    “司馬清,即日起,你也不必迴去了,既然如此喜歡馬,就去馬場裏看馬吧。”劉曜沒有將她許人,給她一杆子支去了當馴馬女。

    真是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被劉鵬安置在馬場,司馬清不覺得是受罰,反而因此開心了幾日。

    碧草藍天,白雲朵朵,看著舒心暢快。累了可以在暖暖軟軟的草垛子上打個盹,渴了飲一口清澈甘甜的泉水,沒事騎馬遊弋練練身手,一切悠閑自在。

    這天一看馬的小吏遠遠打馬過來,見司馬清正捧著一把苜蓿草喂馬,他騎馬在她身邊轉閑了兩圈後,盯著她耳墜看了許久道:“司馬清,你跟拓跋城是什麽關係?”

    嗯?

    來了幾日,從來無人對她的行蹤幹涉,隻要不出馬場,她就是這裏光吃不幹活的那一個。

    偶爾劉鵬想進來看看他,也皆被這小吏以相國的禁足令為名,將那些好心的看望之徒給請出去。

    就是母親大人,也隻是送些衣服和吃的,也見不著她。

    她私闖賽馬會的事兒,被劉曜懷疑動機不純,隻是她演得跟真的不知道賽馬會的目的一樣,這劉曜一時又抓不到錯處。

    小吏如此一問,司馬清覺得大有文章,故而眼都不抬的道:“拓跋城?哪個拓跋城?”

    “不用裝了,你耳朵上所戴之物,是鮮卑部聖物所製,除了能捕殺到吊晴白虎的勇士,就是貴為王族,也不能得到這份榮耀。”

    司馬清手中草料掉落於地,摸了摸耳朵,這東西小得跟指甲蓋一樣大小,看不出有何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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