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曆,也不知道你說的什麽鮮卑部族。”司馬清摸著耳垂道。

    “你莫不是跟他有過命的交情,誰會將此物送你?”小吏說得頭頭是道,認準司馬清與拓跋城有私。

    司馬清仰頭望了望四周,斟酌了一番迴道:“你雖照顧了我幾日,可也別詐我。我看分明是你看上了我的耳墜兒。告訴你,這東西是相國賞賜,不隻這一對墜子,還有整整一盒子珠寶。你想打秋風,就說些好聽的話,我一心軟自可送你便是,用這等下作的話來誆我,你可是得不到半點好處的。”

    這小吏本是跟拓跋城一齊送到劉曜帳下做刺客的。

    他知道拓跋城有一對這樣的耳墜。

    後來墜子不知所蹤。

    現在突然戴在了司馬清的耳上,自然起疑。

    不成想司馬清一口否認。

    他愣在那裏,不知道他哪裏說錯,“明明這東西非比尋常,在我的記憶裏隻有拓跋城有一對。”

    如果不是拓跋城所贈,那正合他意,可以向司馬清要了來,不怕她不肯。

    “你母親是羊獻容吧,她跟著相國吃香喝辣,過得舒服,怎麽還會少這些東西,隻要在床~上吹吹枕頭風,她有什麽,你就有什麽,這點東西,不如給了我,我也好照顧照顧你。”

    小吏說得眉飛色舞,誌在必得的樣兒,司馬清看著惡心。

    他躍下馬,剛要對司馬清展開一個風月無邊的笑容。

    司馬清麵無表情的向他望了兩眼,主動走過來。

    小吏心中狂喜,司馬清走到他跟前,沒有停步,繼續向前。

    隨後耳邊響起拓跋城微涼的聲音:“師兄好閑情。”

    小吏猛然一個迴身,臉上笑意全無,一本正經的對司馬清道:“馬不能喂太飽,會撐著的。”

    司馬清眨眼數次,小聲道:“我明明才剛開始喂。”

    “咳……”小吏眉頭緊鎖,一副嚴肅模樣,“好好照看,小心著。”

    說話間,那小吏已閃身不見人影。

    拓跋城難得一笑,嘴角飛揚出一個隱隱的彎,眼中如沐春風般的看著她,已不複之前責難煩惡之色。

    司馬清瞧了瞧,他心如為何如此好?看她在馬場受苦,風餐露宿如一介馬夫,他便如此高興。

    我去。

    原來是看她的笑話。

    不想被他訓話,影響一天好心情的司馬清甩了甩手,轉身便要跟著小吏走。

    “夫人要我讓帶話,讓你安心在這裏養馬,過些日子等相國的氣消了,自會想法子接你迴去。”拓跋城伸臂攔了司馬清,向她囑咐道。

    “沒事,我本就不想呆在那裏麵,出來正合我意。”司馬清想想又說,“替我謝謝她。”

    “幾日不迴,連稱夫人一聲‘母親大人’都省了。”拓跋城故意道。

    司馬清麵色凝重的迴道:“拓跋城,你不是我。”

    拓跋城:“我自然不是你,男女有別。”

    司馬清唇邊笑意冰涼的道:“我在這馬場養馬,才明白你當時被抓,落在劉曜手裏,是多痛苦的事。”

    拓跋城眼中微微閃著光,目光遙遙看著北方:“我從不覺得身體上所受的痛,能讓我有多苦。不過是不想認輸罷了。”

    司馬清目中帶淚:“你我若易位而處,你可願意叫她一聲母親?”

    羊獻容以廢後之身,委身於劉曜,已成了天下的笑柄。

    女子常以貞潔兩字標榜的一生的價值,有德有才均不是衡量一個女人是否合格的標準。

    而作為母儀天下的表率,羊獻容無疑是讓無數人詬病的一位。

    拓跋城卻隻是一挑眉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自漢代以來,用女子一生的幸福去跟從未有感情的異族和親成了曆朝的一個國策,千軍萬馬在手,一國之君權力,都不能抵擋住鐵蹄踏入洛陽城,何況隻是一個弱女子。我從不認為你的母親有何過錯,她隻是想保護她自己和你罷了。”

    司馬清怔了怔,此番話若是出自洛陽城那三萬逃生的百姓之口,她會為母親所做的一切感到值得。

    但她從未有聽人如此說過,更別說讓人承認是她母親救了那些人。

    她無力的望著天空,雙眼蓄滿了淚,強顏歡笑道:“拓跋城,謝謝你。”

    拓跋城默了默,很想拍拍她的肩頭,告訴她,一切會過去的。

    但需要學會忍耐。

    手剛要伸出,她迴頭衝他一笑:“以後我們同病相憐了。”

    “我不要你可憐我。”拓跋城收迴手,負在身後,五指慢慢縮成一個拳頭。

    過了良久,他才道:“黑雲幾個月後要出戰,你不好好看護著它嗎?”

    司馬清撇了撇嘴,隨手扯起一根狗尾草,在手中把玩:“黑雲不是在石將軍的府上養著嗎?我去看護,還不讓石昇給劈了。”

    “黑雲正處在……”拓跋城說到此處,頓了頓,似乎是找不到一個合適跟她說的詞,沉吟不決後才吐出後麵的,“特殊時期,無人能照料好它。你去正好。”

    “什麽時期能強過我的這條命,我可是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司馬清自覺石昇跟自己八字相衝,見麵不是刀就是劍,且那武夫,似乎對於美人有著別樣的芥蒂,搞不好日日想整死她。

    拓跋城見她態度堅定不移,隻得思量三再,輕道:“昨晚,黑雲突然用後蹄踩了石昇,腳骨裂了,隻怕沒有百日好不了,現下相國點名讓你去照應黑雲,不為別的,就是擔心石家人會一怒之下殺了黑雲,畢竟那馬可是極端難得,要是真被殺了,又傷了羌部姚氏的麵子。黑雲不讓任何人靠近,我才向相國舉薦了你的。”

    “挺好,足見平時他沒有善待黑雲。”司馬清嘴角飛起一抹笑。

    “咳咳……”拓跋城不得已道,“它處於發~情期”才會如此的。”

    “哦……啊?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讓我去做替死的,你還真的很高看我司馬清。”

    “如果你不去,黑雲隻怕過了今晚,就會被處死。”

    “何必跟一匹馬較勁。人有七情六欲,這些少爺公子,不是沒事還要去喝喝花酒,廝混在胭脂堆裏嗎?怎麽馬就想想如何找個可心的母馬紅塵作伴嗎?”

    “高見。”拓跋城忍不住由衷讚美了一句,見她語氣雖硬,可話裏透出願意去的想法,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一袋香甜糯米糕兒送到她的眼前。

    司馬清見吃忘義,雙眼放光的搶過一塊糯米糕兒,隨手剝落上麵的紅紙,放在鼻下一聞,清甜如蜜。

    見她笑著將糕送入嘴中了,拓跋城低頭淺笑,突然司馬清將手一停,側目瞥見他的笑容,故意涼森森道:“這東西不會放了什麽毒盅之類的吧?”

    好心沒好報。

    “……”拓跋城眉心一沉,伸手便要奪下司馬清手中的糕兒。

    “送出的哪有收迴去的道理?”

    司馬清手縮到胸前,他的手似犯了什麽禁忌般,慌忙縮迴去。

    胸前露出空檔,被司馬清看準機下手,“咻”一聲,用極快速的速度,將白如雪的糯米糕狠狠往他嘴裏一塞,拓跋城嘴巴立即被封堵得死死的,他再怎麽防備,也想不到司馬清會來這一招。

    “唔……”甜蜜滿嘴。

    他嘴巴蠕動數下,黑羽麵具下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司馬清見他眸光閃出的一抹慍色,本還在笑的她頓覺不妙,果然握糕兒的手被他緊緊的握在他的嘴前,動彈不得半分。

    略作掙紮,他另一隻手擒住她揮起手,腕上驟緊,被他順勢輕輕一折,反剪於她的腰後,拉到他的身前。

    他就這麽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就著她的手,吃著她塞進他嘴裏的糕兒。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司馬清正舉著糕兒,給這位豐神俊雅的拓跋城親手喂食,舉止親昵無比,讓人麵紅。

    司馬清臉上一片白粉之色泛起,手指被舌尖掃到,觸到火般的灼得身體一熱,一股熱浪排山倒海般的,掃蕩過臉,直染向耳朵根兒,不一會更是燙紅不已。

    她見掙紮不開,索性等他吃完再說。

    司馬清莞爾一笑輕鬆的道:“拓跋城,好吃嗎?”

    他甜糕盡數入腹,聞得此言,並未鬆手,反而腳尖一頂,撞進司馬清兩足之間。

    司馬清驚慌一退,他更是上前兩步,傾身下來,她背靠抵在樹杆上,已無處可退。

    就在他迫近到她眉間時,她縮脖別過臉去:“你你你……想對我我我……”

    拓跋城嘴角含笑,透過麵具,長長的眼眶裏泛出一片星光,眼尾翹起兩道彎,注視著她的桃李之容,“結巴了?這就怕了?不是覺得我想毒死你嗎?”

    拓跋城平時極少這般與人親近,但近起來,近到足以親到司馬清的臉上。

    果然,深藏不露的人更可怕,他來這麽一手,便將司馬清之前挑釁的氣勢瞬間壓進了草叢裏,轉眼不見。

    更駭人的是,他還就著司馬清不高的身材,將頭勾下,臉著意的尋著她的歪過去的方向再親近過去。

    司馬清哆嗦的趕忙道:“我不是故意要懷疑你,隻是這些年來,我在弘訓宮內,所吃之食,全由我娘養的老鼠代勞試吃,殿的老鼠不知道死了多少,我有時都覺得我還不如當一隻老鼠,這樣毒死,也好常常挨餓,吃宮女們剩下的食物。”

    拓跋城一楞,旋即鬆開了司馬清的手,抬手在她肩頭上捏了捏,神情沉默了許多。

    司馬清見他如此,心中說不出的一股心酸,崔喜恩曾說過,拓跋城曾為了捕殺一隻白虎,在林中等了數月,餓到生吃蛇蟲鼠蟻,但他從不與人訴苦,心中佩服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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