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先前顧著救人,也沒多想。


    看到老丈如此,才忽然明白胡不歸和南宮炎為何方才會空手而迴了。


    古代耕種,牛是頂重要的存在。開耕犁地都要用,可以說是一家最珍貴的財產了。


    他們所在之處雖然是京城,可沿著長街一直往北,便是京郊,那裏有大規模的田地。


    “我的牛兒,我的寶兒……哎呦呦呦。”老丈看到地上被掏空的內髒,鮮血淋漓的場麵。


    捂著胸口,心疼得直跳腳。


    “剛才我就跟你說了,多少錢我給你便是!”胡不歸耐著性子道:“你說個數,我給你。”


    “我都說了不賣不賣,打死老夫也不賣!我的寶……”


    老頭一邊急得跳腳,一邊心疼得眼淚直往外流,他年過半百,模樣顯得有些滑稽。


    “我這老牛跟了我一輩子了,臨了臨了,居然死得這麽慘……”


    胡不歸耐心告罄,冷著臉拔刀出來:“殺了便殺了,你還想如何?”


    若是平常百姓,看到她手中亮了刀,膽子便被嚇縮了迴去。


    可今天老漢怒上心頭,一股蠻勁兒上來,哪裏還知道怕?


    “有能耐你殺——”


    “殺就殺!”胡不歸也拱起了火氣,她軟硬兼施,給錢不行,拔刀也不行。


    她眼睛微微眯起,抽刀便作勢要往老丈身上砍。


    不遠處有看熱鬧的,人群裏忽然一個人扯著脖子,高聲喊了一嗓子:“老黃別怕,你堅持住,我給你報官了!”


    胡不歸怒視過去,那人很快消失在了人群裏。看書喇


    “壇主,此地不宜久留。”隨風說著。


    “我不知道不能久留麽?眼下怎麽辦?”


    胡不歸焦躁地說著,看向南宮炎。


    老頭的視線也隨之看向南宮炎,慣會撿軟柿子捏:“瞅你長得白白淨淨,一表人才,呀呀呸地,個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光天化日之下,偷我的牛,斷子絕孫的玩意……”


    一旁沐澤微微抬頭,仰頭望天,手中的劍劍鞘下意識地擋在了身前。


    南宮炎聞言,麵上也是通紅,他歉意道:“對不住。”


    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錠,便要遞過去。


    老漢沒接。


    胡不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拿錢砸人,若是好用,剛才她也不至於拔刀。


    軟硬不吃的人,真是太難纏了。


    果然,老丈擦著眼淚,連連搖頭:“我不——”


    “稀罕”兩個字沒等說完,眼前的南宮炎眼神倏地一變。


    一個幹脆利落的手刀下去,直接將人給敲暈了。


    又將軟倒的老漢穩住,順勢拖到了一旁,靠在了牆角。


    這才隨手將銀錠塞入老漢的衣襟裏,想了想,又掏出一錠,一起塞了進去。


    他甚至貼心地拍了拍老漢的肩膀,淡淡道:“敬酒不吃,便吃罰酒。”


    說完,利落瀟灑徑直起身。


    一轉頭,身子僵了一僵。


    隻見清顏,沐澤,隨風,胡不歸,還有在牛肚子裏露出頭的逐月。


    十隻眼睛齊齊看了過來。


    清顏:不虧是南宮家的崽子,心狠手辣如出一轍。


    南宮炎微抬下巴,對胡不歸道:“官府之人就要來了,快撤——”


    清顏將金瘡藥遞給了胡不歸:“靜養。”


    她沒多嘴問為何官府來了,他們便要撤。


    畢竟光天化日之下,被刀砍成這個德行,總不是什麽善於之輩。


    所以她便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甚至貼心地將地上滴落的血,用腳碾了碾,掩飾了血跡。


    折騰了半天,她也累了,剛要上馬車,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快,大人,就在前麵——”


    清顏聞聲迴頭,便看到人群簇擁著一個人前來。


    嗬,又是熟人。


    京兆尹傅懷安。


    不比以往的風姿綽約,此時的傅懷安顯得有些疲憊,下巴上胡茬微起,臉色發白。向來不帶一絲褶皺的緋紅官袍,有了輕微的折痕,像是許久沒睡的樣子。


    見到清顏,他微微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衣擺,隨即恍然一笑。


    他作勢要行禮,清顏微微搖頭。


    街頭上,人多眼雜,豁楞大了,難免又讓南宮燁知道。


    她出來給人看病,本來就是偷偷出來的。


    “傅大人。”清顏點頭寒暄道。


    傅懷安略一思索,點頭應道:“嚴大夫。”


    “怎麽迴事?”傅懷安挺直身體,公事公辦地問道。


    清顏笑了笑,“天色很好,恰巧路過。”


    傅懷安:……


    圍觀眾人:我們瞎麽?


    傅懷安明知不該,看了清顏一眼,眼底還是有稀碎的笑意浮起:“嚴大夫能給本官解釋下來龍去脈麽?”


    地上滿地的血,還有牛的血淋淋的內髒,角落裏還躺著一個人,不遠處還有個壞了的馬車。


    傅懷安看了眼地上的血跡,蹲下了身子,用手指撚了撚,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牛血。”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車轍,還有淩亂的腳印,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清顏的鞋。


    一時間沒開口說話。


    清顏清了清嗓子:“前麵不遠處便是賣涼粉的林安家,我上門去問診,剛剛出來,馬車便壞了。”


    “我在這裏等馬車,看看風景。”


    傅懷安微微一笑,一時間沒作聲。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個人道:“賣涼粉的的確是箱子裏麵,茅草屋那家……這孩子是個孝順的,人雖小,能幹著哩……”


    “就是就是——”


    百姓很快將話題轉移偏了。


    清顏微微一笑,再次對傅懷安道:“大人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傅懷安點頭:“輕便。”


    一旁的沐澤半垂著頭,狀若無意地瞥了一眼,角落裏要被衙役弄醒的老丈。


    硬著頭皮快速過來攙扶著清顏,就要上馬車開溜。


    清顏剛上馬車,沒等做好,人群裏再次出現一個人,顯然是之前報官的人去而複還。


    “大人,小的可以作證,這個女的跟偷牛的,是一夥兒的!”


    他說著,得意洋洋地朝著這頭看了一眼,還挺了挺身子:有衙門的人在,他怕什麽怕?


    清顏:……


    傅懷安:……


    沐澤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血,眼皮子耷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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