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哥……”


    黑暗之中,嘉妃好奇地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知道什麽?”陸錚在前麵帶路:“小心,這裏有個坑,繞一下。”


    嘉妃繞過坑,“你怎麽會知道這裏有地道。”


    陸錚牽著嘉妃的手,薄唇輕啟:“這個世上,本就沒有秘密。”


    上位者總以為自己掌控得足夠多。


    殊不知底下的人也有自己信息渠道的來源。


    蛛絲馬跡也是會無意間得知。


    陸錚本就比人敏感許多,心細如發。


    不經意間得知地宮的消息,他並沒有表露出來,沒想到關鍵時刻真的派上了用場。


    “走,往右。”陸錚帶著嘉妃往右走,走到了最後卻發現前麵沒路了。


    “陸哥哥,沒路了。”


    陸錚向來自信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臉頰漲得通紅。


    “我知道。”


    嘉妃這才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忙描補了下:“前麵怎麽會沒路呢,一定是路的錯。”


    陸錚看著嘉妃下意識鼓著腮幫子的樣子,圓鼓鼓的,跟包子一般。


    情不自禁地笑了:“路沒有錯,隻是我也是第一次下地宮,方向不對,剛才的路口應該是選錯了方向,我們原路返迴試試。”


    “好。”


    嘉妃繼續跟在陸錚的身後,陸錚比她要高出一個頭,他其實身材並不寬大。


    兒時他的肩膀寬闊,身形高大,可如今的他,身材削弱,身子骨看起來並不健壯。


    隻是在她心裏,她的鄰家陸哥哥,永遠是會護著她,替她遮風擋雨的人。


    她站在他身後,仿佛迴到了兒時,一起捉迷藏的時候。


    嘉妃笑著道:“這個地宮,其實還挺好。”


    “不覺得害怕麽?”


    “有你在,不怕。”


    陸錚腳步一頓,耳朵尖卻紅了。


    “你的嘴啊……”陸錚感慨道:“自幼便是比抹了蜜都甜。”


    明明小時候並不耐煩帶她玩,他們半大小子一起玩,玩得是衝鋒陷陣,攻城略地當大將軍的遊戲。


    帶著個小尾巴,還是個小姑娘,總是不方便。


    他也不是沒想過甩掉她,可是每每她都是嘴甜。


    “陸哥哥你真好,陸哥哥你真是熱心腸,陸哥哥你跟他們不一樣,隻有你是好哥哥……”


    陸錚那時候年歲小,臉皮到底還是薄。


    終於在她左一聲好哥哥,右一聲你真好的彩虹屁中迷失了自己。


    反而最後甩掉了一起帶兵打仗的兄弟,專心致誌地帶著她上樹下河了。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該是他欠她的。


    陸錚微微歎息,認命地在前麵帶路。


    兩個人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又走到了剛才的分叉路口,這次兩個人沒往右,而是往左走。


    走了沒幾步,便聽到了一聲喵叫。


    “是貓——”嘉妃拽了拽陸錚的袖子。


    陸錚無奈地捏了她手一下:“我聽到了,我又沒聾。”


    隻是他在宮中多年,早已心腸冷硬,養成了不關己事不張口,不關己事不出頭的性格。


    比貓狗可憐的人有的是,宮中的人隨便拎出來,說著身世,一個能比一個慘。


    陸錚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的髒兮兮的貓,一動不動。


    嘉妃卻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被陸錚一把拉住:“小心——”


    “別讓它撓了你。”


    嘉妃被陸錚舉動嚇了一跳,等迴頭的時候,方才的貓已經不見了蹤影。


    “陸哥哥——”嘉妃雙眸晶亮。


    “你說,這個地宮能有貓,貓是哪裏來的呢?”她笑意盈盈,黑暗中,其實陸錚看不到她的臉。


    可聽她的聲音便知道她心情極好,臉上是帶著慣常笑意的。


    陸錚忽然茅塞頓開,“走,既然有貓能出現,肯定是離出口不遠了。”


    兩個人精神振奮,繼續往前走著,走了一個時辰,體力漸漸不支。


    夜晚的地下,氣溫驟降,陸錚倒是還好,身上有披風,嘉妃走得急,穿得並不多,地下漸漸變矮,變成了半人高,需要人彎腰通過。


    嘉妃幾乎是手腳並用,手指頭凍得冰涼。


    漫長的路,仿佛看不到盡頭。


    她視線漸漸模糊,幾乎是咬牙,憑借意誌力往前爬。


    前麵的陸錚其實並不比她好多少,隻是他每走幾步,一定會轉身迴頭看一眼嘉妃。


    陸錚的身體在內侍官裏是有名的弱不經風。


    否則也不會瑟縮在行宮將養身體。


    可他仍然是將身上僅有的取暖的披風解了下來,不由分說地將嘉妃給裹住了。


    一如幼年蜜蜂蟄來時候他的第一反應。


    嘉妃心重重地撞了下。


    她眼眶不由得發熱,嗓子喑啞,本想說陸哥哥你自己穿。


    可話到嘴邊,便知道說了也無用。


    前麵的路還是黑暗一片,不見盡頭。


    嘉妃不停地喘息著,額頭的汗順著泥土,粘在了額頭上,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狼狽。


    她其實看不清陸錚了,但是她知道他在前麵,不時地會迴頭看她。


    “陸哥哥……”她聲音變得羸弱。


    “我好後悔呀……”


    前麵的路變得更加逼仄,隻容一個人爬著過,陸錚知道身後的嘉妃撐不住多久了。


    地下的空間有限,兩個人喘息越來越困難。


    他渾身都在抖,額頭的汗不斷低落在地。


    他咬緊牙關往前爬,卻還是喘息著問道:“後悔什麽?”


    嘉妃微微笑了下,她好後悔啊,她好後悔跟陸錚別苗頭……


    好後悔沒第一時間認出來他……


    好後悔當初不知道他家出事,沒能第一時間求爹爹出手相助……


    好後悔當初為什麽沒追問他的下落……


    也好後悔,當初對他的態度那麽差,一口一個閹人地叫他……


    那是她心心念念地陸哥哥呀……


    嘉妃意識漸漸抽離,她用了最後的力氣喃喃道:“對、不……起,陸哥哥……”


    她終於還是距離他一步之遙的身後,倒了下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前麵的陸錚耳尖微動,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向前探的手,終於停住。


    若是前麵的路,沒了她,便是光明又如何?


    兩人如今一起葬在這裏,未嚐不是最好的歸宿。


    不能生同時,唯有死同穴。


    陸錚一口氣,到底是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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