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的?哇……」繡有精致火紅黹紋的黑袍的一角首先映入眼簾,愣愣抬頭,瞅見那張有疤痕交錯的俊臉逆著光,寫滿猙獰地俯瞰著自己,贏霜因為受到驚嚇不小心掐爛了手上剛剝好,連橘絡都剔除得幹幹淨淨的橘子,「你、你、你……咳,我、我很抱歉……」


    事出突然,可憐的橘子被她掐到噴漿,眼看數滴橙黃汁液直朝著他華麗地飛射過去,他突然將衣袖微掀,於她不過隻覺一陣微風拂麵,橘子汁發出細小的響聲,滴答滴答地全掉落在他鞋頭前的地麵,他連半步都沒有後退過。


    自愧不如。望著眼前俊魁威武的男人,她隻想到這四個字,逃跑的念頭又被小鬼拖迴十八層地府死了不下百遍。


    「你臉上的表情是這麽說的。」幫她解惑隻是順便,「昨晚拿我當抱枕又親又摟,喜愛得不得了,如何也不肯放手,今天就急著沒心沒肺地想著如何拿我開刀,嗯?」


    「這麽委屈你不會逃跑啊。」以他的能力要逃脫她的掌控並非難事,分明就是他無恥,想享受她嬌軟的肉體。


    「我跑了一會,迴來時卻瞅見一個因為醒來沒看見我,露出滿臉呆滯和欲求不滿神色的小笨蛋。」


    被她又軟又香還很饞人的身子纏了一晚,今天天未亮他就掙脫了她的熊抱,然後迴暫居的客房,頂著大冷天洗了桶冷水澡。


    出於正常男人會出現的狀況,他的小兄弟在大清早就把胯間的布料頂高到極限,他被那陣脹痛驚擾得被迫睜眼醒來,在褲子要被撐破之前迅速撤退,好別嚇到這個其實生嫩得不得了的小女人。


    接著當他逛迴去打算揪住她這隻連日來一直好不安分,又再次獲得機會想要使壞開溜的小壞蛋之時,發現她人是醒了,卻呆呆愣愣坐在床上,瞅見他迴來臉上竟然露出一抹很明顯的狂喜之色,害他認為拋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自己反倒是個天殺的混帳玩意。


    「既然你走了就不該迴來呀。」誰呆滯、誰欲求不滿了呀,她醒來時隻是發現身邊好好抱、好好睡的龐然大物不見了,覺得好可惜而已,不要徑自給她亂加描述詞匯上去呀喂。


    「我不像你,到手了就拋棄,我責任心強得很。」


    「我、我才沒有拋棄你……你轉過身去啦!」她惱羞成怒,決定處理臉上的效果完畢再來,忍不住想用手遮掩臉上窩囊的惱紅。


    「沒做虧心事做什麽怕被人看。」


    眼尖地看到她手上還抓著那團橘子就想往自個臉上揉,閻濤驀地抓住她的手,俯身拉到自己唇邊,張口吃掉那團不太可口的橘子,再將殘留在她手上的汁液舔食幹淨。


    「那、那、那、那是我的橘子!」她赧紅著一張臉,睜著那雙被不可思議的情緒填滿的眼睛,好不容易擠出一抹惡狠狠瞪著他。


    「剛才那顆已經不好吃了,我重新剝一顆給你。」說著,他竟然真的坐下來開始剝橘子皮。


    「橘絡也要剝掉。」那一絲絲的附在上麵好惡心,而且有怪味。


    「多吃橘絡對身體好。」竟然還給他任性提要求。輕歎出口氣,閻濤仍是順著她的意,將橘絡全部剝除。


    「謝謝。」贏霜伸手接過,完全忘了前一刻他到底做了些什麽,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被人伺候著她有多歡喜,特別是一個……呃,無論如何都說要把她留下的男人。


    「想不想從我身上得到更多?想不想我對你更好?」他不相信她真有那麽鐵石心腸,而且不過相處了短短時日,他就大約摸清了她的性子,這個小女人對人情世故這迴事其實生嫩得很。


    「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在求親。」因為是陛下賜婚,出賣他鞏固兩國關係,求親一環可以直接省卻,他現在補也不算太遲。


    「我又不喜歡你,你又不見得有多喜歡我,你幹嘛要跟我求親,幹嘛堅持要娶我?」


    她問得好心虛,一半是因為借了那天公主的說辭,一半則是因為他對她其實也不差,如果分明不喜歡一個人還對她好,那她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了。


    「因為我們家親愛的小鬼國君賞賜給我一卷聖諭,要我跟你結為夫妻。」把責任推卸得好幹淨。


    贏霜聽在耳裏,突然覺得牙有點癢,明知他渾身肌肉累累好結實,仍忍不住想要張口在他身上留下幾個充滿報複傾向的帶血牙印,「就算今日你家親愛的小鬼國君教你娶的是個滿臉麻子的女人,你也會娶嗎?」她嘴變好毒,但誰教他總把她搞得精神衰弱、膽顫心驚。


    她在等他的迴答,她必須等到他的迴答,她依然對心中可怕的窒悶和微酸不管不顧,徑自掩飾自己真正的意圖。


    然後她等來的是他蘊含無奈歎息的反問句,「你為何如此討厭我,即使你我的婚事即將已成事實,你也總想著逃跑,不願接受我?」


    「我……」愣住,直接啞口無言。她不是討厭他,她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在心裏,她是不會嚐試喜歡上他的。她的阿娘是個單純熱情又善良的大漠女子,她的阿爹卻是個中原人,一個用甜言蜜語騙了她阿娘的身子就再也沒有迴來過、負心薄情的中原男人。


    一句話說完,撇開教規,她對中原人本來就存有很大偏見,要她喜歡他,比登天還難、還難……分明如此,但她又無法否認那股悄悄在心裏紮根、萌芽的古怪感覺,全是眼前的男人帶給她的。


    「棠兒,你知道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閻濤親昵地喚起她的小名。那嗓音要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跟他的臉、他的氣質、他的性情、他的身型完全不相配,可那個昵稱聽在贏霜耳裏卻好似一根刺般刺耳。


    「我隻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棠兒是十六公主的名,不是她的,他在喊的人不是她,他眼裏放的那個人不是她。


    「這樣吧,若成了親你仍是覺得無法喜歡上我,或者覺得我真不是一般的麵目可憎,如何也無法忍受我一輩子,我便跟你和離,如何?」


    「真的?」


    「真的。」當然是假的,到時候她都被他吃得幹幹淨淨了,估計連小雞如何起跑的本事都早已忘光光,隻會待在他身旁等著他的疼寵,溫順得像隻小貓咪。


    「不行,我怎麽覺得我好吃虧。」而且嫁都嫁了,教規和節操都拋棄了她還怎麽反悔。


    「為何,莫非你有什麽難言之隱,抑或是不可告人的隱疾?」


    「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心虛瞪眼,表示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位小偷公子,請你不要抄家夥過來挖。


    自動自發攀爬上清豔嬌顏的表情出賣了她,也正中他下懷,使得那雙獵鷹一般的銳利眸子閃過一抹奸計得逞的光芒。


    綜合這些天她古怪的行徑和言辭,以及她那一身武功,加上她多次表現出「別說笑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根本就是個毫不相幹、路過買醬油的路人甲啊」這樣的掙紮與厭惡的情緒,他大概猜出些許端倪,她並非那個原本要嫁給他的舜唐國十六公主,否則她怎會對自己的名字露出那般疑惑的表情。


    但無妨,不管她是否是十六公主,他都會娶她。既然原來的公主不願嫁他,還找了這樣一個人才來頂替,那就讓她去吧,反正蓋頭一遮,拜堂的時候誰知道那塊紅布下的新娘是真是假。


    現在他有了選擇的權力,他選她,他就要她,時間太倉促,他不願再節外生枝,選她就很好。


    「哎呀,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呀。」不管心裏古怪的感覺是什麽,想不通的亊她一向不會去想,幹脆裝死到底。


    「有想說的你不說,我怎會明白。」


    她當然不可能說,別看她好像時而很單純、很不修邊幅,在奇怪的地方她卻特別聰明。


    「要不你說說看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子、有什麽興趣愛好,好讓我們互相了解,增進感情?」他不想到時做得太難看,讓人押著她去拜堂。像這種生生嫩嫩又是新手上路的小丫頭,跟她說道理沒用,唯有先聽取她的需求才是最快、最直接。


    「我喜歡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才高八鬥、文武雙全的男子。」她是故意的。


    「把前麵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去掉,換兩個別的過來。」


    「沒有了。」


    分明是他教她說的,偏偏他跟第一個標準就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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