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關於東海城以及東海戰線的問題,與瑾王方麵扯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如說從戰爭結束開始,關於如何重建東海防線一事就遲遲下不了定論。


    和東海城的重建不一樣,城市可以先重建起來,再來慢慢討論歸屬與管轄問題,但戰線不行。一條戰線想要重建必然牽扯得更多,光是修士招募、士兵駐紮、防禦工事以及後勤補給就是一個大問題。


    前不久東海戰線的潰敗才展露在九州人麵前,曾經吹噓過的長城之下第一的東海大陣也在仙人手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而修士的戰死也更加凸顯出兩域戰爭的殘酷,這讓本就困難重重的征兵工作更加雪上加霜。


    沒辦法,朝廷隻能暫時征召退伍的士兵暫時趕赴東海。至於海軍方麵竟意外地鬆了口,將近岸海防全權交給了瑾王軍,隻是要求必須由朝廷的人擔任監軍而已。


    對於這個要求,薑曌自然不接受。


    她又不傻,誰都看出來了海軍在麵對海族的進攻時的無力,而且姓楊的也沒安好心,說什麽讓權給她,還不是想讓她手下的海軍去送死?


    所以她才會提出與其組織海軍維護近海安防,不如重新構建防禦工勢,將戰線拉後,舍棄過去以金鼇島為核心的近海防禦,構建以沿岸城市為基礎的工事。這擺明是拉著青州、揚州還有海州一起下水,逼著他們一起麵對海族攻勢。


    反正扯皮扯了快有半個月了,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連東海城的重建都快完工了,這新戰線的影子都還沒看見。


    不過他們也有不著急的資本。畢竟為了暫時彌補東海戰線的缺失,大乾朝廷直接以大代價請動了一位仙人坐鎮徐州,目前青冥子就在琅琊郡琅琊城,時刻監視東海。


    對此薑曌是極力反對的。倒不是反對派一位仙人過來,而是反對他留在琅琊。這哪裏是看著東海啊?這分明就是來監視她的。


    話雖如此,她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了。畢竟薑曌可不像楊詹睿,有那麽大資本請動一位仙人。


    但青冥子還不是他們最大的依仗,真正能讓他們放下心來的,是自覺留駐在金鼇島的東蒼仙人唐襄。也正是看準了唐襄不怎麽會幹涉九州政治,他們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在此扯皮。


    那一人震東海的唐襄現在在幹什麽呢?


    答:釣魚。


    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震懾了整個鴻蒙的東蒼仙人,此刻悠哉悠哉地支著一張馬紮,以思無涯為竿,仙力為線,一臉平靜地注視著波瀾不止的海麵。隻是從他身邊空空如也的桶來看,他應該空軍了……


    馬紮邊上,一個銀衣黑發、唇紅齒白的小男孩蹲在地上,隨手拔起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裏,不耐煩地問道:“老唐,多久了?”


    “耐心點,才三個時辰而已。釣魚最重要的是耐心,總能上鉤的。”


    男孩是思無涯,他一臉幽怨地看著被當做魚竿的本體,沒好氣地嘲諷道:“我記得你昨天也是這麽說的,然後八個時辰沒釣上魚。今天怎麽說?要不要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我賭十個時辰。”


    唐襄沒好氣地踹了他兩腳,“去去去,一邊兒玩去!都怪你,魚全嚇跑了!”但思無涯顯然很了解他的主人,在他出腳之前早就已經躲開了,擺著張鬼臉,毫不客氣地說道:“無聊死了,我不陪你了。玩去嘍!”


    “去哪兒?”


    “森羅,找安碧舒玩。那裏有意思。”


    “有什麽意思的?除了蛇就是蟲子。你要去看大蟒蛇呲牙還是大蜈蚣呲牙?閑的。”


    “你有好到哪裏去嗎?總比在這看你空軍強。對了,你的話我會轉告安碧舒的,你等著吧!”


    唐襄白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將他趕走了。不服氣的思無涯走之前還不忘虛戳一指,攪亂了麵前的一片水域,炸起一個又一個水花,讓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魚群再一次被嚇跑了。


    “小兔崽子!”


    聽著唐襄在下麵的抱怨,思無涯笑得無比暢快,誰讓他之前搶了自己的佛陀血呢?說好帶他去大乘寺要,結果現在又賴在東海不走了。思無涯沒有戳他已經很給麵子了,還不許他鬧一下小脾氣?


    送走了思無涯,唐襄看向遠方與天空連成一片的海麵,自言自語道:“是不是這塊地風水不好啊?要不換一下?”


    正當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提桶換一個方向繼續釣魚時,一個急來的通訊驚擾到了一隻即將咬鉤的魚苗,這是唐襄今天離不空軍最近的一次。


    法器上投射出了以周子隱為中心的畫麵,其餘幾個弟子的影像環繞四周。從他們臉上都喜氣洋洋的表情不難猜出,一定是有好事發生了。


    “師尊,搞定了。”周子隱一邊笑著,一邊晃了晃手中那象征財富與地位的鎏金聯盟憑證。從他身後一閃而過的背景不難看出,他正身處高天域的鎏金聯盟總部——鎏金殿。因為隻有那裏,才有資格做得起那樁生意。


    論一具仙人屍骸到底值多少錢?這個問題隻有鎏金殿能迴答。


    “好!鎏金開了多少?”


    “四百億。師尊你說的,少於這個數一個子都不行。我和他們殺了好久的價,才讓他們答應下來。按照你的吩咐,現金隻拿一半,剩下的兩百億全換成等價鍛造金屬材料。不過量太大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到。”


    “不著急。”唐襄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滿臉嘚瑟:“讓他們給我送到西辰那邊,鎧甲金人武裝什麽的都給我造起來。小榫,我們還有多少弟子沒著甲來著?”


    正忙於重建任務的公輸榫灰頭土臉地從工地裏抬起頭,摘下滿是塵土的眼鏡,操著被泥沙覆蓋的手指掐算道:“三百十一三個弟子裏隻有兩百五十七人是全部完成的。剩下的多是半成品,這次來支援東海又折損了十九台。”


    唐襄一拍大腿,豪氣地表示:“就這?給我按最高規格來,有金人武裝的給我升個級,沒有的給我按升級後的定製!咱不差錢!讓楚芸給我動起來!白肅原的一個也別放過!”


    看著他那嘚瑟的樣子,哪裏還有什麽仙人的風範,分明就是一個暴發戶嘛!


    正所謂“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唐襄發達了自然不能忘記自己的“好兄弟”,於是特意叮囑道:“子隱也別閑著,你不是快迴來了嗎。給我繞個路去趟禦北慧海那邊溜達一圈,就說是去催債的,問問他欠我的三百萬什麽時候還。”


    周子隱苦笑道:“師尊,萬一北玄師叔打我怎麽辦?”


    “他敢?打一拳利息翻一番,我再賠給你一千萬!豪氣伐?”


    聽著唐襄越來越誇張的話,周子隱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轉頭對著另一個人問道:“去禦北的話我也去趟長城吧,悲秋,有什麽要我帶的嗎?”


    一直沉默的角落裏的箕宿·水豹葉悲秋始終板著一張臉,靜靜地聽著師尊的豪言壯語,沒有一點迴應。直到周子隱叫他,他才緩緩開口道:“帶點獸糧吧,靠軍中的那些補給我養不起小青了。”


    “得嘞,要帶多少?”


    “先來個兩千斤再說吧。大師兄幫我墊著先,過年發工資了我還你。”


    “得了吧你。”周子隱打了一個哈哈,“就你那點軍餉,養活你家小青都難,你還省省吧。”


    “哦。”


    “等一下!”


    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畫麵中呈現的是有蘇月魁略帶睡意的臉,身後還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銜月行正在酣睡。不用說也知道,這兩妮子昨天又睡在一起了,估計還鬧得挺晚的。


    自從迴到了九天宮,在月菡的治療以及疏導下,姬白猿的事情她終於能放下了。經過半個多月的調整,她現在已經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了,最多就是經常吵著要學弓箭,然後一天到晚去騷擾遠在極北雪原的東方雪鴻。


    有蘇月魁稍稍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湊近問道:“老七,青雲巨隼養下來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除了太能吃以外沒什麽大問題。哦,對了,拉屎也臭。”


    “這些都小問題。讓你寫的培育經驗你寫了嗎?”


    “寫了,發你?”


    “先留著,等子隱過去後一起帶過來吧。”說著有蘇月魁看向唐襄,一臉興奮地提議道:“師尊,咱現在有錢了,金人鎧甲計劃也基本快完成了。你說要不要把培育靈寵的事搬上行程了。”


    “靈寵?什麽靈寵?我咋不知道?”姍姍來遲的東方雪鴻一臉懵地聽著有蘇月魁的話,他在雪域待太久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培育妖獸作為靈寵來增強弟子戰力的那個計劃呀?雪鴻你忘了?很早之前宮主和大宮主都提過的。”


    “哦!那個呀,我以為你們隻是說說的,師妹你不會真要搞吧?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哦……”


    “怕什麽!咱現在有錢了!”有蘇月魁豪氣地一拍大腿,卻在銜月行的腿上蕩起一陣風情,惹得她用幽怨又嬌嗔的眼神盯了好久,要不是意識到師尊他們正在看著,銜月行一定要好好報複迴去。


    東方雪鴻下意識地無視了這兩人的互動,環顧一周後唯獨不見武定山的蹤跡,便問道:“話說山蠻子呢?怎麽沒看見他?我好不容易抽空聊聊天,怎麽人還到不齊?”


    銜月行起床化妝的同時還要抵禦著某人的騷擾,好不容易才抽出了空檔迴答道:“他啊,上課去了。月魁家兩姐妹、我家玉丫頭還有你家小雪前段時間不在,山蠻子給她們補課去了。”


    “哦。小雪麻煩你們多照顧了,有什麽需要和我講。”


    “一家人不講兩家話。”有蘇月魁嘻嘻一笑,繼續說道:“咱現在有錢了!有錢怎麽能不造福弟子們呢?咱不像北玄師叔,不能過苦日子呀!再說了,就算錢不夠了,咱可以找宮主批呀!就說我們先在青雲峰搞試點,再推廣全宮也好啊。”


    “這……”


    東方雪鴻和周子隱還在猶豫,唐襄卻是先拍了板,“幹!為什麽不幹!有錢就要花,不要像慧海那樣小氣摳搜的。月魁,這事交給你去辦,先從育種開始吧,就當給你放個假。”


    “是!”有蘇月魁一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一邊驅使著六條大尾巴向畫麵外甩去。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銜月行正在更衣,這個時候要是不揩油,她還是有蘇月魁嗎?


    “那師尊,最初選種的靈寵你有什麽建議嗎?九天宮養的妖獸不少,但要滿足我們的需求的恐怕不多啊……”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伴隨幾聲嬌嗔的責備後,有蘇月魁一邊抹去了脖子上的唇紅印,一邊強裝鎮定地問道。


    “這個你們幾個先討論,擇優而選嘛反正。按照那個家夥的構思,海陸空三方協同是最終目標,要給未來九天宮的敵人一點小小的戰力震撼。”


    “既然如此,空的方麵就以青雲巨隼為主吧,這個我們有經驗了,到時候讓老七來負責養。”


    葉悲秋幽幽的聲音傳來:“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你覺得呢?”有蘇月魁一挑眉,眼神中的威脅不言而喻。葉悲秋隻能默默地縮迴了抗議的手,一臉幽怨地盯著在畫麵中央眉飛色舞的師姐。


    畢竟人家剛剛從那麽大的心理打擊中走出來,誰都知道短時間內不能刺激她。況且讓她去負責這件事,也能有效地轉移她的注意力,對治療有好處,他們這些做師兄弟的當然要遷就著了。


    月菡長老說了要順著有蘇月魁的心意一點,美其名曰叫配合治療,說白了就是讓她放飛自我。這過程中最苦的莫過於銜月行了,每天要看著有蘇月魁不說,晚上還要受她折磨,真叫人身心俱疲。


    當然了,某個樂在其中的人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自覺,此刻正拿著個小本本一本正經地記錄著:“至於陸和海方麵……哥幾個有什麽建議嗎?”


    “陸的方麵我投馬駒類一票。”周子隱那邊傳來獵獵破風聲,但仍然蓋不住他那低沉的聲音,“這個我們有經驗,赤雲大哥那邊我們也有關係,好找。”


    “我也同意。”東方雪鴻點頭道:“不過我額外投熊狼類一票,熊就不多說了,皮糙肉厚還耐打。狼類的合作能力強,戰力也高,我最近剛好在養,可以分享一下經驗。大白!過來。”


    伴隨一聲犬吠,一隻渾身雪白的巨狼擠進了畫麵之中,吐著個舌頭討好般舔著東方雪鴻的臉。這哪裏像狼,分明就是條大白狗。


    “行,幫你記著,就先記這三種吧。那海的方麵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找慧海!”此刻的唐襄簡直把身為債主的那點權利發揮到極限了,想都沒想就說道:“慧海那水池子裏不養了不少魚嘛!你們給紅綾還有滌塵那小子送點禮,偷點……啊不,拿點過來不就行了?”


    “不好吧……”銜月行有些擔憂,想起了某個被何慕瑤忽悠去偷魚,結果被北玄仙人吊起來示眾的倒黴弟子,於是為了拯救北玄仙人的財產,她做出了最後的努力:“畢竟那是北玄師叔費了好大功夫才收集的,拿走不合適吧?”


    唐襄倒是一點都無所謂,擺了擺手就打消了銜月行的顧慮與擔心:“他還欠我錢呢!我拿點利息怎麽了?而且又不多拿,選幾個適合做靈寵的就行。反正留著給慧海也浪費,保不齊他哪一天賭錢賭輸了抵押出去了。我這是為他著想!”


    幾乎同一時間,遠在禦北城的北玄仙人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不免感到一陣惡寒,懷疑是不是被魔族盯上了的他立刻起卦占卜起來,得到的結果卻是破財之相,這個結果讓他倍感慌張。


    “壞事了,不會是債主來了吧?不應該啊?楚芸還是朱蒹?不會是老唐那家夥吧……”


    一問一答間,一夥人就製定好了“坑害”北玄仙人的大計,除了銜月行這個還有點良心的人外,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這也剛好是武定山不在,要不然就他那個軸腦袋,說不準早就已經準備好跑去玄冥澤偷魚了。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有蘇月魁指著唐襄身後的那片大海道:“師尊你也別閑著,反正你要一段時間才能迴來,給在海裏選點合適的。到時候一起給我帶迴來。”


    唐襄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啊?我也要嗎?”


    “不然嘞?”明明有蘇月魁一臉燦爛的笑容,但在旁觀者眼裏,那個表情背後多少帶著點威脅與殺氣。意識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唐襄猶豫半天,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就這樣,一件能影響整個九天宮的計劃,在這樣一個輕鬆詼諧的氛圍下做出了決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逍遙仗劍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秦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秦蕭並收藏逍遙仗劍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