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莫秦蕭兩人這麽一鬧,原本人聲鼎沸的自由貿易區頓時冷清了不少。或許是三座靈石山過於震撼,也或許是魚鳥令的出現讓人難以置信,即使兩人已經走遠了,人群也已經沒有散去。


    圍在妖獸蛋攤子前等待一場好戲的看客們,在小白亮出魚鳥令後,噤聲到了現在。那些想給沈文心撐撐場子的狗腿子們也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隻留下一個呆若木雞的,癱坐在人群中央的沈文心,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不可能。


    “孽徒!你看你幹得好事!”一個身影不顧來富樓禁製,直接從三層外的窗戶飛了出來,落在沈文心麵前,見麵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清脆嘹亮的聲音迴蕩在寂靜的三層,沈文心足足在空中轉了三圈,才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麵有怒氣的中年人,結巴道:“師師師……師傅。”


    圍觀的人也被這一掌嚇醒了,看著突然出現的沈天,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連神霆閣閣主這樣的返虛大能都被驚動了,事態還不嚴重嗎?


    沒給沈文心狡辯的機會,沈天又是一個大嘴巴子,把他扇飛到半空,然後指著他左右對稱腫成豬頭的臉,毫不客氣地罵道:“孽徒!為師教沒教過你,在外麵切忌囂張跋扈!你都學到哪裏去了?突破個金丹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師傅,我……”


    “你什麽你!要不是我發現得早,跑去天鳳樓給你求情,你小子早就被合歡宗拉去做龜奴了!”沈天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知道你惹到誰了嗎?那可是破獲貪仙教團選賓案的英雄啊!是為師的救命恩人啊!”


    “什麽?”


    不僅是沈文心,就連周圍湊熱鬧的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前幾個月的選賓案對於臨淮的打擊太大了,要不是路溫舒太守治理有方,加上幾方勢力的聯合支援,恐怕臨淮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而選賓案中最讓人津津樂道,一是那晚與燕雙飛鏖戰街頭並最早識破教團詭計的神秘少年;二則是以一戰多,挑戰數位麟兒榜天驕而不敗的白衣少女。


    可明明這兩位都被教團的金元寶暗算了才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沈閣主,你是不是搞錯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妖獸蛋攤子的老板,他操著顫動的聲音弱弱地問道:“不是說那幾位少年英雄都被金元寶暗殺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他們……”


    沈天點了點頭:“這件事由天鳳樓親自認證,合歡宗背書。他們隻是為了躲過教團的耳目才被迫假死逃脫,並沒有真的死。”


    “夭壽啊!”老板大唿一聲,拍著自己的大腿跳了起來,滿臉懊惱與後悔,“我有眼無珠啊!當時我也在選賓場的,居然沒認出這兩位,哎呀!”


    懊惱過後,這個有著金丹三層修為的老板惡狠狠地看向了早已六神無主的某人,“沈文心!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耍脾氣去居然耍到這兩位身上了!突破個金丹了不起?過來,我讓你試試什麽叫金丹!”


    “就是就是!”


    “奶奶的!我居然差點跟著你欺負我的恩人了,沈文心把皮繃緊了!”


    “信女在此發誓,此生絕不再愛上沈文心!沈文心,準備迎接老娘的憤怒吧!”


    幾個月前的選賓會,臨淮有頭有臉的修士都去參加了,不說別的,光是此刻在場的就有近半數當時被莫秦蕭一行人給救了。他們隻是最普通的修士,救命之恩不報,那可是會產生業障的,於是在老板的招唿下,當即將矛頭統一對準了沈文心。


    沈文心這下徹底慌了,他連滾帶爬地撲到沈天腳下,反複發誓自己一定改正錯誤,隻求沈天能救他一命。但迴應他的,是沈天帶著一絲憐憫的眼神。


    “文心啊,自求多福吧!”


    “……師傅,救我啊……”


    “唉,你自己捅的婁子太大,師傅幫不了你。這頓揍,你得挨。”


    “可是師傅,會死的……”


    “放心。”沈天笑著摸了摸沈文心的頭,就在他燃起最後一點希望的時候,又無情地把它掐滅了。


    “大家賣我一個麵子,打個半死就好,就當給他一個教訓,行不行?”


    “沈閣主放心。老頭子我年紀大了,吃齋念佛慣了,不殺人!”一個渾身上下都是隆起的肌肉的白發老者揉著沙包大的拳頭,笑嗬嗬地應道。


    “行,那我就放心了。揍完把他還給神霆閣就行,”說著,沈天拍了拍沈文心的肩膀,然後頭也不迴地就走了。


    那一天,沈文心順利夯實了金丹的根基,達到了金丹一層。雖然方法有點慘不忍睹,但至少他用實踐證明了挨打確實是鍛體的最快途徑之一。


    那另一邊小白和莫秦蕭怎麽樣了呢?


    這兩個人當然不會知道沈文心此刻正在受到非人的“虐待”,他們倆找了一個房間,正找人統計戰利品呢。


    雖然小白的福緣好得離譜,但她其實卻並不能確定淘來的寶貝到底是什麽東西,有什麽價值。所以鑒定與估價的事情,還得專業的人來做。很快,先前的仕女領著一個戴著單邊金絲眼鏡的老嫗,來到了房間中。


    “兩位貴賓,這位是來富樓負責鑒定的梅大師,兩位需要鑒定以及估價的寶物都可以交由她。鑒於白小姐是黑卡貴賓,我們並不會額外收取手續費。”


    “那如果咱要出手轉賣,你們要抽多少?”


    “按照鎏金聯盟的規定,如果是賣給我們來富樓,我們按照估價的八到十成這個區間進行收購。如果是委托我們進行售賣,則收取交易額的百分之一作為手續費。”


    小白掰著手指盤算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哇!你們好黑啊!為什麽隻按照估價的八成收購啊!”


    仕女臉上的表情不變,仍舊保持著那職業化的笑容,解釋道:“白小姐您大可放心,鎏金聯盟童叟無欺。我們的估價普遍略高於外界散市,折價是要對商品的品相進行酌情考慮。不過白小姐這批商品品相很好,應該可以原價售出。”


    說著,跟著她一起來的梅大師也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表示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行吧,先估價吧,到時候咱再決定要不要賣。”


    “好的。梅大師,請。”


    頭發花白的老嫗捧著一本厚到沒邊兒的書籍,在小白的示意下後退幾步,給她淘來的東西空出地方來。隨後,看著眼前花花綠綠堆成小山的寶貝,縱然是淡定如她,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手中書籍一個沒拿穩,重重砸在了地上。


    偌大的房間此刻竟有些狹小起來,梅大師咽了下口水,苦笑道:“白小姐,老身現在向你要鑒定費還來得及嗎?”


    “嘻嘻。”小白隻是不好意思又驕傲地笑了笑,但沒有迴答她。


    梅大師歎了一口氣,扭頭對仕女說道:“小翠,給我把所有空著的鑒定師都叫過來,這是一個大活兒!”


    “是。”


    很快,仕女小翠又領著四五個同樣捧著個大書的人來到了房間,一堆人聚在房間裏,讓原本寬敞的房間顯得擁擠萬分。不出所料,在看到眼前這座寶物山的一瞬間,他們也露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一本本書錯落有致地砸在地上,發出的轟鳴聲差點讓人以為來富樓今天要裝修。


    鎏金聯盟的鑒定師的職業素養還是很高的,短暫的驚訝過後,在梅大師的帶領下,一群人熱火朝天地開始了鑒定估價工作。


    “我去!九環黃玉芝?誰登記的三環啊!差了六千年的藥力看不出來啊!”


    “這不是摸金的屠老頭賣的東西嗎?姥姥的,這哪裏是分神期法術卷軸啊,這分明是返虛期的!”


    “你這算什麽!你看我這個,還寫的什麽‘地寶殘片’?這明明就是一件完整的地寶,隻是靈力散失了而已。”


    “你看我這個‘不知名獅虎類妖獸獸骨’,這哪裏是獅虎獸骨啊!這是狻猊爪骨化石吧?姑奶奶誒!狻猊啊!多少年沒出現過了?死了也很珍貴啊!”


    隨著工作的深入,此起彼伏的吸氣與驚唿聲再也止不住了。五六個鑒定師幾乎是靠著強大的職業素養在壓製著羨慕與嫉妒的心情,才勉強把工作繼續下去。但即便如此,他們不經意間看向小白的目光,火熱到都能把她直接燒死。


    小翠見狀知道不能再讓這兩位貴客留在這裏了,當即帶著他們倆轉移到了另一個房間內。臨行前,秦蕭突然想到了自己買的那幅畫,就先給小白看了一眼。


    “小白,你看這幅畫有什麽奇怪的嗎?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小白拿過獸皮畫仔細端詳了半天,始終看不出什麽端倪,也沒有感到什麽特殊的感覺,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哦。這好像就是一幅普通的畫,沒能給咱‘嘩嚓——’的感覺。”


    旁人對小白這樣的形容感到有些雲裏霧裏,但秦蕭能明白她的意思。小白買東西其實並不仔細,往往都是她看中了什麽或者誰帶給她觸動,就直接買了下來。而這種觸動,就是她口中“嘩嚓——”感覺。


    “這樣啊。”秦蕭有些不甘心,又將這幅畫給了梅大師,得到的答案依舊如此——這就是一幅普通的畫,唯一有些稀奇的,大概就隻有它畫了一頭隻存在窮荒的兇獸——檮杌。


    “檮杌?”


    “對。”梅大師從寶物堆裏抬起頭,將那本書翻到了和妖獸有關的部分,指著一張和畫像中的兇獸有七八分類似的圖片解釋道:“鴻蒙隻有一頭檮杌,目前生活在窮荒。據傳說他的實力非常強,甚至很多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已經幾萬年沒人發現過他的蹤跡了,也許死了也說不定。”


    秦蕭不死心地問道:“那這張畫卷會不會是一張藏寶圖?在暗示和檮杌有關的寶藏之類的?”


    梅大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踮起腳拍了拍秦蕭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夥子別做什麽白日夢了。你不要把小說當了真,哪來這麽多藏寶圖呢?你要真想要機緣,應該把握住眼下的機會才對啊!”


    “大師你什麽意……”


    順著梅大師的目光看去,秦蕭突然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麽。在目光的盡頭,小白正一臉好奇地偷聽兩人的對話,看見秦蕭看了過來,趕緊裝作沒事的樣子,笑著向他眨巴著大眼睛。


    好家夥!她不會也把我當成吃軟飯的了吧?!


    雖然梅大師什麽都沒有說,但她的眼神裏蘊含了很多。又氣又尷尬的秦蕭當即拉著小白,躲到另一個房間裏獨自生悶氣了。


    怎麽迴事!怎麽最近那麽多人把我當成吃軟飯的了?我看著很窮還是怎麽樣?


    這是一個將要困擾莫秦蕭往後終身的問題。


    鑒定和估價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午後,當梅大師和小翠拎著一眼看不見頭的清單來找小白時,縱然是她自己也被嚇到了。此時已經心力交瘁的鑒定師們早已經麻木了,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埋怨著鎏金聯盟給黑卡貴賓免去鑒定費的福利。


    還好小白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選了幾件寶物當作報酬給了這些勞苦功高的鑒定師們,就連小翠都分到了一勺湯。然後又和秦蕭研究了老半天,把覺得有用的東西留下後,剩下的全部賣了出去。


    見小白如此豪爽,那他們自然也不差事兒,鑒定師們集體為她擔保,以幾乎沒有折損的價格幫小白收購了這批寶物。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們始終不知道小白到底花了多少本金。


    一個上午走下來,小白可謂收獲滿滿,依靠僅僅十二萬靈石的本金,賺到了近三百萬。看著自己擴充了好幾倍的小金庫,小白的嘴角壓也壓不住。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將快樂的心情傳遞給每一個路過的行人。


    小白開心,秦蕭也開心。他跟在小白身邊,跟她一起笑著。正午的陽光灑在兩人的發簪上,月白與赤紅相互交映,在他們臉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色彩。


    路過一個巷口時,小白被巷子深處傳來的香氣所吸引,不由分說就拉著秦蕭往巷子深處前進。當兩人找到香味的來源時,微妙而又尷尬的神情固定在了秦蕭的臉上。


    餛飩攤子的老板剛想抬頭招唿客人,一見到熟人來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他默不作聲地上下打量了莫秦蕭幾遍,視線轉到一邊,短暫驚訝於他身邊姑娘的美麗後,紅著張臉默默地從攤子後麵搬出了一張牌子。


    本店概不賒賬,餛飩先付後下。


    對此小白倒不以為然,拉著秦蕭就準備落座,“小哥小哥,咱們吃這個吧!看著好好吃的樣子!”


    秦蕭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但還是頂著老板略帶鄙夷的眼光,同樣紅著臉坐了下來。


    或許是已經過了飯時了,周圍基本沒有孩子在逗留了。兩人並排坐到了攤子前。秦蕭排出兩列銅錢,竟有些得意地看向老板。誰知老板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小白身邊,故意小聲嘀咕了一句:


    “謔哦,今天又換人了。小夥子幹什麽營生不好,偏偏要去吃軟飯。”


    以兩人的聽力自然不可能沒聽見。小白知道這裏麵的前因後果,一邊努力憋著笑,一邊在椅子下麵瘋狂地踢著秦蕭的小腿。至於莫秦蕭,漲紅了臉的同時,他是什麽都不敢說,隻能憋著一口氣囫圇吞完了一碗餛飩,差點被燙個半死。


    小白吃得很開心,也打開了話匣子和老板聊了很多。雖然這個老板對莫秦蕭帶著一絲偏見,但對小白這樣的漂亮閨女卻是極為友好的,總是笑眯眯地迴答著她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老板老板,臨淮有沒有那種外地人來了必須要去的地方啊?咱下午想去別的地方玩玩。”


    “那應該就是淮江娘娘廟了,這可是咱們臨淮最靈的廟,甭管是求姻緣還是求財富,都特別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當老板說出“淮江娘娘”四個字時,小白握著勺子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一直在逃避的東西,終究還是來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突然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秦蕭還是注意到了。他輕輕握住小白的手,溫柔地將她的不安拂去,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承諾道:“你是你,淮江仙是淮江仙。我隻要小白。”


    “嗯!”


    笑顏如花,隱去了眼內的驚恐;眉角高揚,擊碎了內心的不安。好像隻要在他身邊,即使是她不願接受且害怕的過去,也沒那麽可怕了。


    為什麽呢?


    她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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