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鄆州禁軍開到三莊水寨前,三位水寨巡檢一起出營迎接,扈成駐馬在前,觀察這支禁軍。


    隻見對麵旗幟招展,刀槍如林,步卒軍容頗為齊整。


    前方兩百多馬軍,衣甲鮮明,行止有序,眾多馬匹碎步慢行,絲毫不亂!


    “哦?鄆州境內,還有此等強兵!”


    扈成很是意外,不禁自語道:“素質堪比我家護院了,騎兵還勝過一籌。不過這些都是禁軍老兵,我家護院訓練時間太短,很快就能超過他們。”


    大宋的禁軍他也不是沒見過,比如柳安撫使從應天府帶來的那批禁軍,也就裝備比廂兵好點,其他都一樣糜爛,戰鬥力之底下,和廂兵半斤八兩。


    而眼前這支禁軍,一看就訓練有素,而且裝備精良,營養充足,士氣高昂。


    顯然他們的主將沒有貪汙軍資,把錢都花在士卒身上了,平日的管理訓練也沒有放鬆,才能練出一支強兵。


    “董平這廝,是個將才啊!”


    扈成對雙槍將的觀感一下轉變過來,從厭惡變成了欣賞。


    同時又有些惋惜,搖頭歎道:“此人有些本事,卻猖狂自大,早晚死在囂張的性子上,隻是白白葬送了這支精兵。”


    以這三千禁軍的戰力,陸上都可以橫行山東了,卻被董平這廝裝到船上,運到大湖裏送死,著實太可惜了!


    禁軍馬隊停在營門外,搖曳的戰旗映襯下,一個騎紅馬的將軍迎著日光走了出來,人馬金銀閃光,身上花團錦簇,簡直亮瞎人眼。


    扈成眯著眼睛一看,這將頭戴銀亮鳳翅盔,額頭一朵碩大牡丹花,身穿金底鑲紅鎖子甲,甲胄上點綴著五顏六色的絹花,絹花下彩綢飄飄。


    背後還插著兩支三角小旗,旗上描龍繡鳳,無比精致,中間各有一行字,分別是:英雄雙槍將,風流萬戶侯!


    乍一看去,好似二郎神下凡,又好像唱京劇的花臉來客串,形象簡直爆炸!


    “……我尼瑪!”


    扈成看呆了,半晌才在心中暗罵:“打仗呢,用得著這麽騷包嗎?”


    李應和祝彪早已習慣了宋朝男人穿紅戴綠的審美,見扈成看著對方發愣,悄悄推了他一下。


    “末將見過董都監!”


    扈成急忙下馬施禮。


    董平也不迴禮,在馬上俯視著他,傲然問道:“今晚我就在此紮營,明早上船,宿營地你們安排好嗎?”


    扈成指著一旁的臨時營地,說道:“營房已經建好,大軍現在就可以入住。”


    董平掃了一眼,喝道:“就是幾排破爛草棚,也敢稱營房?你讓我麾下軍士睡草窩嗎?”


    扈成知道這廝在故意找茬,忍著氣解釋:“隻是臨時營地,大軍住一晚就走,末將手下士卒也要備戰,人手有限,時間又緊,所以建得簡陋了,還望都監諒解。“


    “再有下次,軍法從事!”


    董平冷哼一聲,觀察了一番,又發怒喝道:“怎不見煙火?還沒有燒好飯食是不是?你明知我大軍要來,為何不早早備飯?”


    扈成拱手道:“現在距離晚飯還早,若早早做飯,末將怕飯食涼了,軍士們吃著不好。營裏糧草柴水民夫都已備好,隻待大軍紮定,隨時可以生火做飯,不會誤了軍士們吃飯。”


    “哼,耽擱一刻,我就給你十軍棍!”


    董平嗬斥他一句,指揮手下開進臨時營地,卻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時間,看樣子真想打扈成一頓才罷休!


    扈成氣得肺疼,剛對這廝升起的一點好感又蕩然無存了,當然不能讓這廝得逞,便道:“董都監,安撫使大人的使者正在我水寨裏,說有急事通報,你一來就讓我立刻引你去見他。”


    董平一聽,隻好罷了刁難的念頭,揮手讓軍士快速入營,對扈成喝道:“你為何不早說?前麵引路!”


    安撫使的使者的確有,不過是來此處聯絡的,並無要緊事,見到董平詢問了一下準備情況,休息到日落時才坐船而去。


    董平和使者談完,又在水寨裏四處巡視。


    他遠遠看見碼頭邊密密麻麻停滿了船隻,很是滿意,問道:“兗州的船也在這裏嗎?”


    扈成迴道:“是。我這裏有三百艘,兗州又送來兩百艘,總共五百艘船。”


    “嗯,你總算做成了一件事。”


    董平東嘲諷一句,負手走到碼頭邊,看清了船隻的模樣,頓時又失望不已。


    “這就是你們準備的船?”


    他用馬鞭指著船隻,陰著臉說道:“怎麽全是破舊船隻?”


    扈成解釋道:“原因我先前在安撫使大人麵前已經說過,水泊裏的好船全被水賊搶走了,能籌到五百艘,已經是我鄆兗二州的極限了。”


    董平猶疑道:“這些大都是小船,能否承載我三千兵馬?”


    扈成道:“擠一擠還是可以的,戰馬肯定上不去了。”


    “我也沒打算裝馬。”


    董平說了一句,在碼頭上走了一圈,又豎眉訓斥:“船上之人,便是巡檢寨的水手?懶散蠢笨,無一絲軍容,分明就是一夥漁民!你們是怎麽練兵的?”


    扈成苦笑道:“董都監,我這水寨才建立一月,什麽情況你還不清楚嗎?”


    “官府不給撥錢,要船沒船,要人沒人,好不容易才招攬到五百個漁人做水手,另外還有兗州拘來的四百個漁民,能聽明白軍令已經不錯了,哪裏還顧得上軍容。”


    董平麵露疑色,問道:“你就憑這等水軍在渾河口擊敗了梁山水賊,還讓水賊不敢侵犯鄆州?”


    扈成道:“我水寨雖然船破人少,但器械齊備,漁民雖無紀律,也都是悍勇之徒。水戰最重投射,水賊缺乏弓弩箭矢,對射不過我,因此正麵對戰都落了下風。”


    他一番胡扯把董平說得信心高漲,咧嘴笑道:“我也知水戰重投射,所以這番帶了許多過來。嗬嗬,有我麾下精兵在船上射箭,你的人隻管操船,保準把賊船射成刺蝟!”


    二人交談了一番,細節由屬下去談,各自迴營準備。


    天黑以後,一艘小船摸黑劃進了水寨,一個瘦小人影跳上碼頭,快步走進軍帳,到了燈下一看,原來是張榮。


    黑小子張榮現在也是水軍什長了,手下管著三艘船,人也成熟了不少,見了扈成說道:“莊主,我們那邊都準備好了。”


    扈成正和阮小二談話,讓他坐下,對二人笑道:“二哥的人昨晚剛到,那董平沒有發現異常,此事就成了七八分!”


    原來扈成之前計劃讓梁山水賊兵分兩路打擊官兵,三莊水寨隻負責把獵物運到埋伏圈裏。


    由於官兵突然多了一支計劃外的淮陽軍水軍,他懷疑梁山水賊能不能吃下兩路朝廷大軍,又怕水賊背信棄義攻擊自己。


    於是便緊急更改了計劃,讓梁山水賊攻擊南路官兵,三莊水寨人馬扮成水賊襲擊北路官兵,又把躲藏在水泊裏的石碣村漁民調了五百人過來頂替水軍。


    為防被人看出破綻,他又把兗州船隻和水寨船隻隔開,命令所有漁民都呆在船上不準上岸,果然騙過了不熟悉情況的董平。


    阮小二抱怨道:“好不容易碰到了打仗,又沒有我的份。莊主要不讓老五來換我?”


    扈成安慰道:“你這邊做的事情需要精細人,老五粗疏,可做不了這種事。”


    “你身上擔子很重,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迴去安頓好村民,明天禁軍士兵上了船,一定不要亂說話。到了地方豎起耳朵聽號聲,千萬不要錯過了,以免死在亂中。”


    阮小二鄭重說道:“小人明白。”


    扈成又對張榮說道:“你告訴老五,都要偽裝好,盡量不要太靠近,還要及時救援入水的漁民。兗州漁民也是人,勿要亂殺。”


    張榮拱手道:“小人得令!”


    扈成說完,起身走到窗口,看著黑沉沉的湖麵,說道:“天陰了,但願不要下雨。”


    張榮說道:“莊主放心,我們已經做好了防雨準備,便是下大雨也影響不了辦事。”


    扈成說道:“我是擔心下雨官兵避戰,拖延時日一長,怕露出馬腳。”


    ……


    第二日雞鳴時,還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水寨裏燃起無數火把,數千禁軍排在碼頭上,等候命令上船。


    扈成站在敵樓上,看見一條火龍出了軍營往西南方向去了,便問董平:“董都監,那支兵馬不上船了嗎?”


    董平道:“我兩千步卒攻梁山足矣,船上還要裝載許多軍械,不需要三千人。其餘一千步卒和兩百騎兵,先往濟州鄆城去設伏。”


    “被逃了一千人!”


    扈成心中遺憾,卻也不影響大局,見禁軍準備好了,便吹哨命令人員上船。


    天邊泛白時,五百艘大小船裝好了人員裝備,分成三列往水泊深處駛去,扈成、李應、祝彪分別統領一路。


    董平和扈成同在一艘船上,大船剛駛出水寨,這廝忽然對扈成下令:“扈巡檢,南麵船隊需要熟悉水情的向導,你速去支援!”


    “嗯?”


    扈成一愕,指著船上的旗幟金鼓說道:“這是旗艦,末將若離開了,便無人指揮船隊。”


    董平傲然笑道:“我來指揮,你莫要誤事,速去!”


    扈成見推脫不過,料這旱鴨子到了水上也翻不起浪來,便對阮小二使了個眼色,跳上一隻小船,又招了兩艘快船,往南麵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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