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愛武鬆本領高強,早有罷鬥的心思,便就著柴進這話道:“這位小兄弟一身本領,端的好漢,灑家罷手了。”


    他直比武鬆大出十餘歲,稱一聲小兄弟,自無不可。


    “這位大師屬實了得,不知在哪處寶刹安身?”武鬆自學成武藝,還未曾遇到過對手,又見對方先要罷手,便抱拳道。


    “二郎不知,這位便是江湖上馳名,東京大相國寺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魯提轄。”柴進為武鬆介紹道。


    “俺道哪裏的和尚這般厲害,卻是提轄哥哥,武鬆冒犯了。”武鬆多在江湖上廝混,自然聽過魯智深的名聲,當下便拜。


    魯智深拉起武鬆,把直綴重新穿好了,讚道:“兄弟拳腳屬實淩厲。”


    “提轄哥哥過譽了,武鬆這些拳腳,也占不得哥哥便宜來。”


    武鬆這人,自來是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更兼方才他已見識過魯智深的本領,尤其是氣力方麵,深深叫武鬆佩服。


    柴進笑道:“兩位都是少有的好拳腳,不必自謙了。”


    柴進先前隻知武鬆拳腳厲害,打翻自己的莊客易如反掌,卻不知厲害到何種地步。


    看了這場鬥後,才知這二人的何等好漢,心中對武鬆先前耍酒瘋的不滿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魯智深便拉著武鬆一起來到前廳入席,柴進家大業大,隻安排人與那些叫武鬆打傷的莊客治傷,又叫重置酒菜,三人把酒言歡,天南地北都能談得。


    且說魯智深並武鬆兩個在柴進莊上一住十幾日,這些時日,魯智深與武鬆同桌而食,同屋而寢,閑暇時論些拳腳刀兵,不覺已是過了政和五年元宵節。


    這一日,魯智深叫來武鬆。


    武鬆見他提了禪杖包裹,急急問道:“提轄哥哥敢是要走?”


    自魯智深到來,對武鬆十分愛護,更是因他,柴進也對武鬆禮遇有加,叫這個年輕漢子直想起自己哪位一母同胞的兄長來,一時間哪裏舍得魯智深走?


    “二郎兄弟,灑家尚有個去處要投,不方便留在此處。隻我走前,卻有一言留與兄弟,二郎要記住了。”


    “兄長有何話囑托,武鬆不敢忘記。”


    “需知你是逃罪來到這裏,柴大官人好心收留,又不曾短了你的酒肉吃,平素休要使性子,以免惹出禍事來。待得有時機免去罪責,你還能迴去見親哥。”


    這番話一說,直叫武鬆眼角發酸,這位兄長臨動身時,還如此為自己考慮,當下拜倒在地道:“武鬆自幼無父無母,唯我那哥哥將武鬆拉扯大,也在江湖上闖蕩過,卻是頭一迴遇見提轄哥哥除親生兄長外這般愛我的,倘若提轄哥哥不嫌棄,願拜為義兄。”


    魯智深聞言大喜道:“如此甚合灑家心意。”


    兩人就地磕頭,結為異性兄弟。


    這一事畢,武鬆問魯智深道:“哥哥欲投哪裏去?”


    “灑家自在江湖上漂泊時,便聞濟州梁山泊換了個叫孫淮的寨主,在那裏聚起一夥好漢,也不劫過路客商,更不壞良善百姓,專一懲治惡霸豪強,因此要去那裏。”


    武鬆聞言思慮片刻道:“小弟往日在家時,也曾聽人傳說過,那梁山都是一幫奢遮好漢,做得甚大基業,隻是不曾得見。兄長若去時,勞煩打探一番小弟身上那件案子如何了。”


    這個自然不成問題,魯智深就此應下,拉著武鬆兩個去尋柴進告別。


    “提轄這便要走?再留幾日吧?”


    柴進聽了魯智深要走,也是舍不得,這位小旋風,雖對莊客時有些居高臨下的態度,對真有本事的好漢,也是當真敬重的。


    “已叨擾多日,灑家早便該離去,如今正是時候。”魯智深拒絕了柴進的挽留,柴進見留不下他,便叫莊客取來三十兩一錠大銀,對魯智深道:“提轄遠行,少不得盤纏,萬萬收下這銀子,好叫小可心安。”


    魯智深推脫不掉,隻得收了這銀子,心中也記下了柴進這段時間的招待。


    卻說魯智深這般告別柴進武鬆,踏上前往濟州的道路。


    元宵剛過,天氣尚冷,這大和尚一路曉行夜宿,饑餐渴飲,登山涉水,衝州撞府。


    這一日,魯智深正來到鄆州地界,卻才他一連行了半日路,肚中饑渴,見附近也無店家,便敲開了一戶農家大門。


    開門的是個老者,見是個身高八尺,腰闊十圍,生的麵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蓄一部貉臊胡須的胖大和尚,兀自有些畏懼。


    魯智深見道:“老丈莫怕,灑家為因趕路的急,錯過了吃飯的去處,特來討口飯吃。”


    老者鬆了口氣,展顏道:“這位大師生的卻嚇人,若是吃飯,打什麽要緊?”


    老者把魯智深讓進來,問道:“大師吃一升米夠嗎?”


    “灑家餓的緊,煩請老丈蒸三升米來”


    老者聽了自去蒸米,而後把來一碗熱茶與魯智深。


    “自家煮的茶,把來與大師潤喉。”


    魯智深道了聲謝,問道:“老丈家裏可有肉吃?”


    老丈笑道:“大師莫要做耍,你自是個出家人,怎能吃得肉?”


    魯智深道:“灑家與別的僧人不同,惡人打殺得,酒肉也吃得,老丈若有時,把來些我吃,若無時,也沒甚所謂。”


    “若恁的時,俺這村裏有獵戶,我去討些野兔肉來。”


    魯智深聞言欣喜道:“如此卻好,不能叫老丈舍了麵皮,灑家這裏有銀子,便做飯錢。”


    看著魯智深放在桌上約有二兩的碎銀子,老丈直推脫不要,卻拗不過魯智深,隻得收了。


    討迴兔肉,米飯也蒸的好了,老者又把肉煮上,來與魯智深敘話。


    “敢問老丈,此處離梁山泊還有幾許路程?”


    “俺這村落,若尋梁山泊去,不過七十餘裏。”


    魯智深見老丈答的淡然,不由問道:“灑家聽聞梁山泊上盤踞一夥強人,老丈聽我問這個去處,怎地不驚奇?”


    老者笑道:“俺這裏居民,盡都知梁山泊上的都是響當當的漢子,非但不壞良人,還與我們除去了許多禍害。便說老朽自身,去歲夏日賣涼茶時,還曾去過那山寨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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