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醉漢糊裏糊塗撞進魯智深懷中,竟是身子一軟,自打起酣來。


    魯智深下意識將其攙住,見他就這般醉著了,不由失笑,對柴進道:“這漢子倒有些意思,他是何人?”


    柴進道:“好叫提轄知道,這漢原是清河縣人,名為武鬆,在家行二。因酒後醉了,與本處機密相爭,一時間怒起,打死了人,逃到我莊上已有兩月。隻是好吃酒,但凡吃醉了,多與莊客們廝打。這般又冒犯了提轄,小可這便叫人把他抬下去。”


    “灑家也喜吃酒,不值些什麽,也沒怪罪處。”魯智深嘴上說道。肚裏也自尋思:“俺瞧這武鬆有些麵善,小旋風卻沒眼力,不識真好漢。”


    “提轄心胸開闊,卻不防他使起性子來,平白攪擾了心情。”


    柴進說罷,不待魯智深言語,便叫來莊客道:“把這武鬆抬到後院房裏歇息,待醒酒了,引起來見提轄。”


    魯智深不與他爭,莊客自抬了武鬆離去,柴進喜魯智深是條好漢,攜住他的手直請到廳前。


    “不幾日便是新歲,提轄到此,小可不能輕慢了,便在敝莊住下如何?”


    “灑家無意在大官人莊上叨擾,免得有人再說閑話。”魯智深隻是想走。


    柴進卻是把住他的手不鬆開,直道:“敢是怪方才那人不識高低,衝撞了提轄,小可這裏代他向提轄賠個不是。”


    說罷招唿人道:“提轄難得到此,既愛吃酒,先把果盒酒來,隨即殺羊,然後相待。快去整治!”


    柴進如此熱情,倒叫魯智深頗為感觸。


    “這小旋風與我兩個也不曾相識,卻這般厚待,如此看來,他除了沒眼力外,也是個好的,隻是他這裏莊客不曾有入眼的,待久了也不痛快。梁山泊還是要去,不爭住個幾日,權當歇歇腳了。”


    尋思完了,魯智深便道:“大官人盛情,灑家自領了,隻是我惡了當朝太尉,若是久留,恐害了你,小住幾日便好。”


    這話柴進聽了也喜,少住也比不住要好。


    當下便拉著魯智深進到屋裏,早有莊客擺好桌椅,先捧出果盒酒來,就屋內碳爐上溫了。


    柴進坐了主席,拉著魯智深坐在其邊上,敘說些閑話,江湖上的勾當。


    不覺過去許久,莊客安排得菜肴果品,山珍海味,擺在桌上,抬在各人麵前。柴進親自舉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將湯來吃。”吃得一道湯,五七杯酒,忽聽後院吵嚷起來。


    柴進聽了心中不悅,問道:“何人在後麵喧嘩?攪了我與提轄的興致!”


    莊客到後麵看了迴來道:“卻是那武二郎又耍起酒瘋來,莊上的人都製他不住。”


    “又是這漢。”柴進眉頭緊皺,對魯智深道:“提轄稍待,小可這便去勸說他不要撒瘋。”


    魯智深卻放下碗筷,起身道:“恁的時,灑家陪大官人一道去。”


    兩人便結伴去到後院,到這裏時,但見院中七歪八倒的散落著十幾個莊客,武鬆站在屋簷當下,麵色通紅,握緊一雙拳頭罵道:“你這廝們都來慢待俺,前麵卻是招待何人?也不準武鬆靠近。”


    柴進大為不悅,對莊客道:“還不把他製住!”


    卻見十幾個莊客都猶猶豫豫不敢上前,有人道:“大官人,不是我等不願,實在是這武鬆難纏,莊上已被他放倒了十幾個人,尋常人哪裏製得住?”


    魯智深肚中道:“這漢卻是一味年輕氣盛,不懂寄人籬下的道理,卻與灑家年輕時方才入伍一般無二。”


    “他也未有三顆頭顱,六條臂膀,如何便不能製住?待灑家來!”魯智深出言說罷,不管天氣寒冷,就地把上半身直綴解開紮在腰上,露出滿背的花繡和精壯的肩膀脊背來。


    “提轄好花繡!”柴進見了不由大讚,眾人也都喝彩。


    “且待灑家與這小兄弟過上兩招。”


    柴進也想看魯智深的本事,便不出言阻攔。


    但見魯智深上前來到武鬆麵前,直道:“兀那武二郎,來,灑家與你放對!”


    武鬆睡了半晌,其實隻有四五分醉意,但是年輕氣盛,哪裏受得魯智深挑釁?托的跳到近前道:“你這大和尚,武鬆拳頭可重,若打傷了你,可不要去告狀!”


    魯智深爽朗大笑。


    “若恁的時,隻怪灑家不中用,卻不要你賠。”


    “這是你自說的,需怪不得我!”


    武鬆說罷,欺得魯智深麵前,拳頭如雨點一般打來,魯智深一一閃過,魯智深見他拳法剛猛,也不硬接,先是一味躲避,隻是集中精神觀察,覷得個空當便要欺身而上。


    武鬆見狀後撤兩步,卻見魯智深一拳直搗向武鬆麵孔。武鬆把兩個手將這拳頭一擋,卻被擊退兩三步,暗暗吃驚於這和尚的力氣。


    見硬碰硬未見得必勝,武鬆變了方法,猛地上前幾步,先把兩個拳頭去往魯智深臉上虛晃一招,忽地轉身便走。


    魯智深向前趕去,武鬆猛然迴身,右腳飛踢而起,直奔魯智深小腹上。不防魯智深早有準備,雖吃得一驚,卻把雙手一按,這一腳踢到空處,被魯智深抓在手裏。


    武鬆反應也快,借著魯智深的雙手,身子一擰,騰空而起,另一隻腳直奔魯智深麵上踢來。


    說時遲,那時快,魯智深雙手一鬆,身子一矮,又躲過武鬆這一腳去。


    武鬆覷得這等景象,腰間又是發力,於半空中一腳蹬向魯智深。


    魯智深雙手抵住他腳,卻被腳上的力道推出三五步去。


    數招不中,武鬆在空中打了個旋穩穩落在地上,暗暗驚訝,思忖道:“不知哪裏來的個和尚,怪道柴大官人看重他,原來如此了得。”


    想他武二郎向來以力氣自傲,在這和尚麵前,卻顯得不大出彩。


    魯智深也是暗暗點頭,這武二郎著實不凡,若非自己在戰場上鍛煉出遠超常人的反應,也難避過他這幾招。


    說來繁瑣,不過這些都是轉瞬間的事情,直把柴進等人看的不住喝彩。


    柴進拍手笑著向二人走來。


    “兩位果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小可還不曾見過這等好鬥,快莫要鬥了,以免傷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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