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的知縣大人李拱極十年寒窗苦讀,半生貧苦相隨,活生生熬得雙鬢半白才得了個功名。


    上任之後,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拱極的頭把火便燒到了自己那些親戚們的頭上。


    七大姑,八大姨,一個個的不是憑空被人革了職務,就是被官府以各種千奇百怪、駭人聽聞的理由斷了財路。


    食不果腹,流落街頭,或是凍餓而死,或是疾病致死,實屬是慘絕人寰。


    除了李拱極本人之外,誰又曾記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位親戚,究竟是因為一件什麽事情得罪過、欺辱過他。


    反正如此這般諸多年下來,排隊也早就該輪到老子了。


    一雪前恥吧!收受賄賂吧!


    老子就要一步一步做到混到最高,老子要做清河縣的主宰,老子要讓整個清河縣都成為老子斂財的所在。


    話說這一日早晨李拱極在西門慶這裏又吃又拿,臨行前命隨從將那兩大瓷盤的金銀財寶帶迴家裏。


    並且對西門慶語重心長地說道:“大官人,本官行事向來是人不知鬼不覺,你委托給我的這件事情你大可以放心。”


    西門慶連連向他鞠躬道謝,笑麵如花,就仿佛經過李拱極這麽一點頭,活色生香的潘金蓮已經站在院門外,開始向他揮手示愛了。


    一行眾人將李拱極送走之後,謝希大、常時節等人因各自的鋪子裏還有些買賣需要打理,所以便先行告退。


    一如既往地,兩袖清風、兜中空空的應伯爵繼續陰魂不散地賴在西門慶家。


    迴到廳中,家中仆人伺候喝茶,西門慶看著應伯爵道:“光侯啊,咱兄弟數人之中,屬你最得我的喜歡,按說平日裏我也接濟你不少。”


    “可你疏於經營錢財,以至於天化他們都有了他們各自的買賣鋪子,反觀你,還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長此以往這怎麽成?”


    應伯爵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隻能是掩麵笑道:“哥教訓得是,我也實在是慚愧得很……”


    可不慚愧得很嗎?


    背靠西門慶這棵蒼天巨樹木,應伯爵這廝賺錢的道道有得是。


    可因格局所限,搞得一連數年過去,還是隻能依靠善於說段子的這張嘴,在西門慶這裏做個幫閑。


    西門慶搖頭輕笑,隨隨便便拿了兩錠分量可觀的銀子,給了應伯爵。


    “光侯你記著,今夜你去一趟紫石街武大郎家,躲在暗中瞧瞧他家中風聲。一定不要忘記,想方設法也要將這個給潘金蓮那婦人。”


    西門慶神情莊重,從一旁取出一支頂窗子的竹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應伯爵懷裏。


    囑咐了一通要為自己帶過去的話。


    應伯爵接過之後,臉都綠了。


    西門慶這廝可真是把錢都花在刀刃兒上啊!


    前腳剛給了點散碎銀兩,緊接著立刻就命令自己去武大郎那裏,這不是逼著自己羊入虎口嗎?


    這位活爹,這分明是心生妄想,覺得我比那兩條大蟲的命還更硬啊!


    應伯爵緊皺眉頭將銀子揣起,咬牙切齒道:“大哥對兄弟的知遇之恩,兄弟自當粉身碎骨報答,萬死不辭!”


    轉過身去邁開大步,登時產生了一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肅殺之感。


    努力,不要怕!


    這是我穿越過來的第二天,我已經到了去玩兒命的階段了。


    同時也大可以看得出來,西門慶裏應外合用足了功夫勢要得到潘金蓮,其決心,天地可鑒。


    應伯爵攜帶著西門慶精心準備的財寶去了隔壁花子虛家,那是一共三件財寶。


    分別為兩件六寸見方的玉如意,與一副十足金的菩薩吊墜。


    他原打算順道見識一下花子虛娘子李瓶兒,那天崩地裂般的美色。


    惜於房內亂成一團,正是郎中為花子虛緊急醫治的緊要關頭,李瓶兒的丫鬟歡兒嚴防死守將他攔在外麵。


    “應二爺,送你離開後我立刻就去向夫人稟報一聲,奴婢先行謝過西門老爺了。”


    歡兒看著應伯爵,滿臉嬌羞。


    她這一低頭彎腰間,應伯爵正好注意到她頭上那一支價值連城的金發簪。


    他心中一動,當場就要用那副十足金的菩薩吊墜與她交換過來。


    “這發簪倒也不見得沒有我這寶貝值錢,可這形狀模樣我可真喜歡。這樣,我買的這吊墜你收下,改日我再給你十兩銀子,如何?”


    應伯爵躍躍欲試著,無論如何也要將這支發簪拿下。


    歡兒一番思想掙紮,權衡利弊得失便答應了下來。


    “應二爺,別以為我猜不到這吊墜你如何得來的。倘若日後你不補給我二十兩銀子,我就去找西門老爺報信兒。”


    應伯爵得到金發簪後,歡兒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轉,踮起腳尖居高臨下一般說道。


    趁火打劫?


    應伯爵怔怔地望著這歡兒,目送著歡兒滿臉得意神采折返迴堂內。


    此時豔陽高照,碧空如洗。


    又仿佛彈指之間,時間便已來到夜裏。


    在孤苦寒舍睡了足有大半日的應伯爵順著路線,一路前往紫石街武大郎家。


    其時月色皎潔,夜如濃墨。


    一輪皎月將院子裏照得亮如白晝,四下裏蟬鳴悅耳,應伯爵踩在腐爛大半的石階之上,悄悄地爬到圍牆上。


    視線一路直直地望過去,隻見木門大敞著,月色與燭光交相輝映,同時齊齊整整地灑落在潘金蓮身上。


    應伯爵緊緊捂著嘴,心情愈發地激動起來。


    這便是潘金蓮了,這便是潘金蓮了!


    那潔淨的麵上香汗淋漓,她人站在寒酸陋室裏俯首麵案前辛苦揉麵,真真正正地一副朝天素麵。


    然而又好似勝過千般萬般的精致妝容。


    “叔叔,現如今你已是官府中人了,這些粗活兒不應由你來做。”


    潘金蓮轉過頭來,望著坐在一旁的馬紮上的武鬆,笑意嫣然。


    武鬆不苟言笑,道:“官府中人又怎地了?無妨,嫂嫂交與我來做!”


    說著,就和潘金蓮搶著幹活兒。


    應伯爵心中大震:好一個正義凜然英俊威武的大漢!


    因為武鬆整個人已經定格在應伯爵的視線裏,應伯爵慌慌張張地蹲得矮下去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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