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姑蘇城的城門剛一開,彭公延就出了城躲到姑蘇城東二十多裏的一處水泊之上,靜靜等著婁超、薛青兩人的迴歸。


    昨晚才把胡世昌的玉佩送走。若是還在城裏胡世昌的眼皮底下蹦躂,萬一遇上了說起了什麽,雖然能搪塞一時,終不是長久之計。


    與此同時姑蘇的南城門,兩輛馬車在十幾個侍衛的護送下緩緩出城。


    馬車上麵吳立錦滿臉不爽。


    “胡兄,你著急迴去何必要拉上我?昨日剛到姑蘇,今日便要離開,行程太緊了吧!”


    胡世昌指了指車門。


    “你現在就可以下車。”


    吳立錦抬起屁股往胡世昌身旁挪了挪,臉上是一副賤笑。


    “胡兄,急著迴去到底出了什麽事?我還想著姑蘇玩上幾天後,順道去望春樓樂嗬樂嗬。”


    胡世昌撇了吳立錦一眼,淡淡地道:“依依迴來了,還帶來了有關後秦最新的消息。”


    聞言,吳立錦對著外麵大聲喊道:“快,走快一些。”


    嘉興縣衙大門兩旁的八字牆上,剛貼上沒幾日的告示,經過風吹雨淋已經顯得有些破敗了,盡管上麵朱紅色的大印仍然鮮亮。


    城中的百姓如常,照樣經營著他們各自的生活,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隻有愁容。


    數日前,縣衙把加稅的告示貼的滿城都是,還派出幾名文吏講解。圍觀的百姓當時就議論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不滿的聲音。不少人都嚷嚷著抗稅。


    隨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就出現了。


    城中徐悠澤、杜在廷、黃敬升幾位富紳不約而同地拉著十幾車的稅糧,一路敲鑼打鼓地送到了縣衙中。


    縣尊老爺潘越親自出迎,讚揚了幾位富紳的義舉。還提了幾幅字送給了三人。


    這三人一帶頭,其他一些地主富戶一時間也懵了。他們也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少人或登門拜訪,或設宴邀請徐悠澤、杜在廷、黃敬升三人,想從他們口中套出點秘密,可三人全都閉口不言。


    再加上稅吏催的緊,隔三差五的上門收稅,還言說徐、杜、黃三位員外心懷社稷當為全縣表率。其他的富戶地主也隻能陸陸續續地繳納了加征的糧稅。


    那些富紳地主們家有餘糧,就算對加稅有些在意,也不會動了他們根本。可這些舉動卻是害苦了尋常百姓。


    現在才是六月,正是青黃不接之時,百姓的生活本就困苦,生活困難的人家還得借債度日,現在還要繳納加稅。


    百姓們原本指望著縣中或許有富紳地主帶頭抗捐抗稅,那他們便有了不交的借口,哪裏想到他們所指望的那些人都已繳完糧稅。失望的百姓們隻能跟富紳地主們借出錢糧繳稅,本就困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處酒樓的二樓包間內,沈兮瑤背著手透過窗戶看著外麵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臉上凝結著重重的憂慮。


    陪在一旁的芸香低聲勸慰道:“小姐你就別擔心了。縣裏百姓們生活變得困苦是他們南楚朝廷加稅導致的,又不是你的錯。”


    “可是那個家夥也不能出那種餿主意,百姓們負擔的賦稅直接翻了一倍還多。”


    芸香小聲嘟囔道:“穆先生也沒料到那陳主簿和吳縣丞會那麽狠。”


    沈兮瑤迴頭瞪了芸香一眼,芸香一縮脖子往後躲了躲。


    沈兮瑤轉迴頭又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才道:“傳信迴江都大營,再多運一筆錢過來,我還要從那三家手裏多買些糧食。”


    “小姐你是想再關鍵的時間幫這裏這裏的百姓一把?”


    沈兮瑤猶豫著,良久才搖了搖頭。


    “幫了他們就影響咱們的計劃了。”


    芸香想起來什麽,道:“那三位員外送來一封請柬,請小姐三天後赴宴呢。”


    沈兮瑤有些不滿地說道:“咱們不是說要盡量減少公開露麵的次數麽,你是怎麽迴的?”


    芸香道:“我答應下來了。”


    沈兮瑤不滿地哼了一聲。


    芸香解釋道:“穆先生的主意讓他們賺了一筆,故才設宴感謝小姐。而且咱們已經連續婉拒了他們幾次,也該答應他們一次了,要不也會引得他們懷疑的。”


    沈兮瑤思索了片刻,問道:“咱們的新錢什麽時候能運到?”


    芸香掰著指頭算了算。


    “還得差不多四五天吧。”


    “那好,等新錢運到了咱們反客為主宴請他們三人,順便再叫上陳主簿和吳縣丞。”


    五天時間轉眼而過。


    吳衍、徐悠澤等人黃昏之時陸續趕到城外的一處碼頭,芸香專門碼頭邊上設了個茶棚等候著幾人。提前到達的黃敬升、杜在廷也坐在棚子裏休息。


    徐悠澤上前笑著對芸香調侃道:“這客人都到了,穆公子作為主人不會還沒來吧?”


    說完幾人嗬嗬一陣大笑。


    芸香也笑了笑道:“徐員外說笑了。我家公子早已經等候多時了。先請幾位上船吧。”


    說著順手指了指停靠在邊上的一艘遊船。


    這迴設宴的地方,沈兮瑤根據穆建明的建議,沒選擇什麽酒樓,而是雇了嘉興最大的一艘船。


    等幾人陸續上了船,一身翩翩公子打扮的穆建明早已經等候在船頭了。


    “原來穆公子是在這裏。”


    幾人過去分別見禮。


    穆建明還維持著那副高冷摸樣,一句客氣話也沒說,行禮後指了指身後的宴席,就說了個請字。


    幾人也已經習慣了穆建明的行事風格,也不以為忤。分別就坐之後,徐悠澤感慨道:“唉呀,本應是我等宴請穆公子,不想又讓公子破費了。”


    “是啊!穆公子實在太客氣了。”


    旁邊的杜在廷附和道。


    穆建明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意擺了擺手。


    “不過穆公子也實在難請。”


    徐悠澤轉頭看了看幾人。


    “據我所知,咱們幾個加一起邀請了穆公子不下十數次吧,可穆公子竟然從未赴過約。”


    這迴穆建明不能不說話了,向幾人拱了拱手。


    “幾位好意穆某心領。然瑣事纏身,又兼身體孱弱、水土不服,實是有心無力。”


    “穆公子現在身體如何了?”


    吳衍關心地問道。


    “已無大礙。”


    幾人這才放心。


    徐悠澤端起酒杯。


    “說起來我等還要感謝穆公子的妙計,既解縣尊老爺的燃眉之急,又讓我等幾人賺了一筆。來,讓我等一起敬穆公子一杯。”


    說罷,幾人紛紛舉杯。


    說起這個穆建明挑了挑眉。


    他已經從沈兮瑤的留書和芸香處,已經了解到沈兮瑤對此事的態度。不過讓穆建明放心的是,沈兮瑤到底是將門之後,不缺殺伐之氣,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並沒有聖母心大起去幫助城中百姓。這就讓後邊的事情好辦一些了。


    穆建明也端起酒杯,示意一番後一口喝完。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以我看來,實是穆公子大才。”


    一直沒開口的陳主簿也說道。


    穆建明輕笑兩聲。


    “陳主簿謬讚了。”


    徐悠澤聽了陳主簿的話,反而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徐兄你怎麽了?”


    坐在徐悠澤對麵的黃敬升問道。


    幾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徐悠澤。


    徐悠澤側頭看向吳衍。


    “吳兄可知近日朝中發生的事情?”


    吳衍愣愣地看著徐悠澤,緩緩地搖了搖頭。


    “徐兄所說的是何事?”


    徐悠澤麵露驚異之色。


    “吳兄竟然不知?”


    端起杯喝了口酒,徐悠澤才道:“這不是朝中諸多事務皆仰賴你我三家麽,導致族中的不肖子孫有些過於放肆了,引得不少寒門有些怨言。”


    穆建明猛地看向徐悠澤,這真是位語言大師。


    雖然不知道實際情況是怎麽樣的,但從胡世昌等人的身上,穆建明管中窺豹也能了解一二。


    可這位徐悠澤能將把控朝政說成仰賴,把荼毒百姓草菅人命說成過於放肆,把民怨沸騰說成有些怨言,也有些難為徐悠澤了。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漢語的博大精深。


    徐悠澤繼續道:“前些天,就是你吳家的一位小公子,當街調戲一名女子,女子躲避時,吳家小公子失手推到女子,導致女子身亡。


    這女子的父親寒門出身,也在朝中為官。雖說品階不高,卻人脈及廣,女兒死了自然要套一份公道。他聯絡了十幾名寒門出身的官員上書,請求吳家小公子償命。


    這件事鬧的挺大,你我的主家對這些寒門雖不在意,可也架不住對方一個勁兒的上書。與我交好的一位主家兄弟給我來信說,主家正想辦法如何處理這一問題呢。”


    說著徐悠澤看向穆建明。


    “陳主簿都說穆公子乃是大才,不知在這上麵可有什麽辦法?”


    穆建明也愣住了,這一時半會的哪有什麽辦法解決這種問題。


    紈絝子弟禍害百姓,哪朝哪代都有是事情,就算眼裏最揉不得沙子的洪武帝朱重八都沒轍,何況自己。


    吳衍驚訝地道:“我還沒聽說此事,不會是嫡家的立錦公子吧。”


    徐悠澤搖搖頭。


    “不是立錦公子。立錦公子他們已經過了胡鬧的年紀了,也知道維護自己的清名了。”


    穆建明眼前一亮。徐悠澤的話倒是提醒了穆建明了,他已經想到該如何答複了。


    端起酒杯,穆建明對徐悠澤道:“徐員外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我剛想到了一個辦法。”


    徐悠澤聞言也端起酒杯,好奇地道:“哦?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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