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史那庫魯的話,耶律指顏置之不理。他的注意力目前被城牆上的木架吸引,二十個大木架子矗立在城牆上,每一個的高度大概在三四丈左右。由於有城牆遮掩,城下所能看到的,也隻有一個木架。


    作為契丹的英武王,他的見識和閱曆自然要比其人多一些。雖然暫時不知道那些木架的作用,但他可以肯定,漢軍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弄幾個這玩意當做擺設。


    “耶律元帥,再繼續打下去,對我軍士氣不利啊。”


    戰車旁,耶律指顏的副將湊了上來。嘴裏的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不想讓阿史那庫魯聽到一樣。


    兩軍交戰的車輪戰已經打了半個時辰,雙方各有傷亡。作為進攻方,死傷稍微大一點,已有七八名將軍陣亡,其中就包含了來自突厥的右將軍,也是軍職最高的一位將軍。而作為守城一方的漢軍,僅有三人陣亡。


    漢軍傷亡人數看似隻有三人,實則損失卻比對方嚴重。李存孝手下的將軍,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經過一係列的特殊訓練,武藝如何暫且不提,腦袋裏的靈光尤為重要。現在的戰場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僅憑一股子蠻力就能取勝,在秦狄思想的影響下,漢軍在戰場上更注重謀略。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將軍,會耗費極大的精力。


    耶律指顏短暫的沉吟後,手緩緩握成了拳,雙目直勾勾的看向城牆上的李存孝,不緊不慢的說道:“傳本帥軍令,左右先鋒攻城,如果兵士怠慢,就地格殺。”


    帥令下達,副將急忙招唿著傳令兵去傳達命令。


    前方陣營中的擂鼓聲傳來的同時,泗水城的城牆上,李存孝也下達了帥令:鳴金收兵。


    城下迎戰的將士們雖有不甘,當聽到鳴金之音,也不得不乖乖返迴城內。


    敵軍的擂鼓聲越來越密集,兩萬先鋒軍,朝著泗水城奔襲而來,想順勢殺入城內,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厚重的城門緩緩閉合,將他們拒之門外。


    “弓箭手上前,放箭。”


    李存孝手中低唿一聲,藏在城牆上的弓箭手探出身來,拉弓搭箭,朝著城下敵軍飛射。


    對付這些炮灰,弓箭手足矣。用弓弩對付衝到城下的敵軍炮灰,有些太浪費了。在城牆上近距離使用弓弩,有一個不可避免的弊端。


    本來可以連續射殺多人的弩箭,如果居高臨下攻擊城牆下的敵軍,由於角度不同,隻能傷及一人,便會插在地上。弩箭射出的軌跡是一條直線,所以它最大的優勢是平行射擊。這樣射出的弩箭才會穿透敵軍身軀,連續對後麵的敵軍造成傷害。


    城牆上的弓弩若想將威力發揮到極致,隻能射向二十幾丈外的敵軍。如此一來,弩箭的威力又會被削弱許多,運氣好的話,也可以對兩人造成傷亡,唯一的優點是射程比弓箭增加不少。


    弓箭不是漢軍的獨有,這是很常見的裝備,敵軍自然也會配備。


    城下鋪天蓋地的呐喊聲傳來,兩萬先鋒軍衝向泗水城牆時,敵軍陣營中的弓箭手也開始了進攻。一支支羽箭淩空而起,在半空中組成陣陣箭雨,朝著城牆上的兵士奔襲而來。


    早有盾兵在此待命,看到飛射而來的箭矢,當即將手中半人多高盾牌舉起,架在城牆的城垛上。


    羽箭被盾牌擋下,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李存孝透過城垛間的縫隙向下看去,嘴角閃過冷意:“哼,看來耶律指顏是有備而來。傳令投擲手,打掉敵軍的弓箭手。”


    “大帥,讓他們用石頭還是爆裂雷。”


    麵對傳令兵的詢問,李存孝再次透過城垛看向遠處的耶律指顏。


    “他親自兵臨城下,第一戰必定是有備而來。絕對不能讓他討到任何便宜,今日就好好殺殺他的銳氣。哼,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讓他見識見識大漢的真正實力。”


    “是。”


    傳令兵貓著腰快步離去,向投擲長傳達大元帥的命令。


    投擲手們早就準備好,隻等大元帥的將令。


    一塊塊飛石騰空而起,以迅雷之勢朝著城下敵軍砸了過去。


    麵對突然出現的飛石,敵軍顯然有些意外。城牆上扔下礌石滾木,他們倒是見過多次。能將礌石扔這麽多遠,顯然超出他們的認知。縱使是力大無窮的勇士來了,也不可能將礌石扔出這麽遠。


    眼前這一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就連遠處的耶律指顏也不意外。


    礌石飛出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異常。礌石砸向兵士後,原本坐在戰車上的耶律指顏當即就站了起來,仔細觀望。


    “那是什麽東西!”


    另一架戰車上的阿史那庫魯顯然也很意外,與耶律指顏一樣,下意識的起身,眯眼眺望。


    “泗水城上的那些木架,可將礌石拋出數裏。想不到這便是那些木架的作用,大漢怎麽會有此等奇物。”


    耶律指顏親眼看到木架抬起,緊接著一塊塊黑影在空中飛過。不用傳令兵迴稟,久經沙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木架發揮了作用。


    傳令兵的消息還沒傳迴,第二波礌石已經再次被投擲出來,上百顆腦袋大小的石頭落地,巨大的衝擊力將兩名敵軍砸倒在地。聚少成多,頓時近百名敵軍倒地哀嚎。


    “想不到一塊小小的石頭,也會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身邊的竇天華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出感慨。


    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上次是一架投石器,造成的傷害讓他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今日這幅畫麵,與上一次看到的截然不同。


    李存孝暗暗點頭,對竇天華的感慨給出了肯定:“一架投石器的威力或許不算大,但二十架投石器同時攻擊,威力的確不容小覷。”


    “這如果換做是爆裂雷,豈不是會有毀天滅地的威力。天呐,末將實在難以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幅場景。”


    難以想象的不止是竇天華,就連李存孝這個兵馬大元帥都有些好奇。


    上次幾顆爆裂雷的威力便令眾人震撼,二十架投石器同時投擲,那就是上百顆爆裂雷,別說是下麵的敵軍,就是牢不可破城牆,恐怕都會被夷為平地。


    “不必著急,你期待的那一幕,應該很快就看到了。”


    唿爾哈特被爆裂雷炸死之後,他曾單獨召見過軍中的投擲手,與他們暢談半日,對投石器和爆裂雷做了一個詳細的了解。


    這些投擲手中,有一部分曾得到皇帝的親自指點,對於各種場合的運用,秦狄也曾提過幾嘴。


    經由投擲手口述,李存孝隻聽懂個大概。說懂吧,不是那麽清晰。說不懂吧,又知道個大概。


    困惑的點在於一些從未聽說過的詞匯,比如什麽火力覆蓋,精準打擊,階梯配置等等。這些另一個前世耳熟能詳的詞,在他耳中卻變得極其陌生。


    每一個字單拿出來,都知道,但是組合在一起,腦袋裏就是一片混亂。


    李存孝見狀也不再多問,投擲手乃是陛下親自下旨建立。既然如此,不妨就讓他們肆意發揮,自己不去幹涉。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想法確實給了投擲手很大的發揮空間,他們腦袋裏已經有了皇帝教導時的那種邏輯,知道如何去做,隻是不知道如何說出來而已。


    兩次攻擊後,投石器暫時停了下來。城牆上的弓箭手則利用短暫的機會,瘋狂朝著已經抵達城下的敵軍飛射。


    對投石器的停止,李存孝並未過問,他已經說過,讓他們在戰場上自由發揮,至於何時停,何時打,他一概不管。


    他不好奇,但是身邊的將軍們好奇啊。這才剛開始,怎麽就突然停了下來。


    就在眾人忍不住要詢問時,投石器發射時投擲杆與橫阻梁的撞擊聲再次傳來。


    半空中,閃著火光冒著黑煙的爆裂雷一閃而過,瞬間吸引了城牆上諸多將士的目光,在他們的注視下,猶如天女散花般的爆裂雷,拉著長長的尾巴,朝著城下的敵軍飛奔而去。


    不僅僅是城牆下,城下的敵軍同樣發現了異樣。眼睜睜的看著與之前的石頭不同的奇物,竟然多了火光和濃煙。


    被投擲出的爆裂雷朝著敵軍落下,地點各不相同,有遠有近。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是投擲手故意而為。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道道亮光閃過,隨後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緊接著便是滾滾濃煙騰升。


    上百顆爆裂雷,在短短五秒之內先後炸裂,暫且不說威力如何,僅僅是爆炸時傳出的巨響,便足以令人膽寒心驚。站立在城牆上的李存孝,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城牆在微微顫抖。


    爆裂雷爆炸之後,一大片濃煙覆蓋,遮擋了人們的視線,同時也震驚了城上城下的所有人。即便是站立在城牆上的眾人,依舊感覺雙耳嗡嗡作響。不知是被震的還是被嚇得,許多兵士隻覺得雙腿酥麻發軟,心中劇烈跳動不止。


    如此震撼的一幕,平生未見。即便知道爆裂雷的威力強悍,卻也被百顆爆裂雷的爆炸場景所震撼,其場麵已超出他們的想象和認知。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自主的蹦出四個字:毀天滅地。


    爆裂雷的爆炸範圍少說覆蓋半裏遠,二十架投石器分布的長度在一裏左右,爆炸的長度也是如此。升騰而起的濃煙,則像是一道無形屏障,阻擋了敵軍前進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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