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將自己“程篤之勇也可為我所用”的想法,細細地與張曼說了一遍。


    張曼聽了,思酌多時,認為曹幹此念可行。


    曹幹喜道:“我思此策,已有兩日,一直不能確定到底是否可行。今得張公認同,此策真可用了!”頓了下,又說道,“卻不知張公以為,此策若行,何時施行,最為合宜?”


    張曼說道:“此策若用,當然是越早越好!最好是趁著程篤誘我之計功敗垂成,他肯定頗為懊惱之機,咱們就把此策行之。唯有這樣,此策得以成功的把握才能最大!”


    “張公之意,正與我同!我也這樣想的。張公,我也認為此策,當是盡早施行為宜。不僅是因張公所說之此原因,也是因為,此策咱們若是能今早施行,可以給程篤一個錯覺,讓他誤以為,咱們全然隻是為報複他‘誘咱中伏’而采取的此策之前期行動。”


    “對,確然如此。程篤頗有謀略,如是拖以時日,等至程篤冷靜下來,郎君此策也許就不好得用了。”張曼沉吟稍頃,撫須說道,“既是這樣,郎君,何日迴薛,將此策呈與從事?”


    “事不宜遲,我明天早上就迴薛縣!張公,你今日才到營中,路上必是車馬勞頓,明天你就不用和我同還薛縣了,你就且請留在營中,好生歇息一番,等我消息!”


    將自己“程篤之勇也可為我所用”的這個想法說與張曼前,曹幹先問了問他,為何今晚就能到營。卻問過才知,原來是今早天未亮,張曼就離城北來了,路上他亦是片刻未有停歇,馬不停蹄,車不停轅。張曼固養生有術,可四十多了,身體也經不起過度的折騰,今兒趕了一天的路,確亦是累了。因而他沒有逞強,便就聽從了曹幹的話,沒請求明日和曹幹一同還薛。


    ……


    第二天。


    一大早,曹幹起來,把營中的各項軍務,交代給了李順、李鐵兩人暫時把總,沒帶太多的人,隻帶了褚交等幾個親兵,飯也沒吃,即騎上他的馬,出營南下,迴薛縣。


    路上吃了兩頓幹糧。


    入夜後,迴到了薛縣城外營中。


    城門已關,這時二更多天了,估計劉昱等可能也睡下了,再急的事兒,不急在這一會兒,曹幹便在營內曹豐曲中,歇了一晚。順便把自己所思之念,告訴了曹豐知道。又到次日,曹幹仍是一早即起,城門未開,他已到了城外。等到日頭高升,城門開後,進入城中,直奔縣寺。


    曹豐與他一塊兒來的。


    縣寺門外,又等上了會兒,裏邊傳出通報,劉昱召他兄弟兩人進見。


    縣寺的堂中,酒氣未散。


    不用問,也知道,必是昨晚劉昱又在堂上設宴,搞他的“禮賢”之舉了。


    兄弟兩人在堂上坐著等了兩刻多鍾,劉昱、劉小虎、陳直三人來到。


    ——原是劉昱、陳直兩人來見曹豐、曹幹兄弟的,劉小虎聽說曹幹迴來了,並言稱有要緊的軍事呈報劉昱,因乃主動跟了過來。


    曹豐、曹幹兄弟起身行禮,候劉昱等三人坐下,劉昱叫他兩人也坐下後,二人自也坐下。


    劉昱說道:“曹幹,你前天給我呈來的軍報,我看過了,接應王敬曲的這一仗,你打得不錯。我給你下的嘉獎令,你收到了麽?”


    “迴從事的話,收到了。王軍侯是為同袍,聞其曲被蕃縣兵追趕,我曲渡河而援,是為理所當然之事,何足當從事嘉獎?我誠惶誠恐,不敢受之。”


    劉昱說道:“嘉獎令隻是其一。這幾天我太忙,等忙過這陣兒,該給你的獎賞,我會派人送去你營中。……你說你有要緊的軍事稟我?是什麽軍事,要緊到需要你從南梁水渡口迴來?”


    “迴從事的話,這件要緊的軍事,便是我通過救援王軍侯曲這一戰,思得了攻下蕃縣的一策。”


    劉昱怔了下,說道:“你思得了攻下蕃縣的計策?”


    “迴從事的話,思是思得了一個,就是不知能不能用,所以我急忙趕迴,麵稟從事。”


    劉昱、陳直、劉小虎互相對視了下。


    三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瞧出了驚訝之意。


    連著數日,他們三個不知私下討論過多少迴了,每次討論都是沒有結果,三人苦思,不得攻蕃縣之法。特別是曹幹曲救援王敬曲這一仗,曹幹曲險些中了程篤“設伏”之計的這件事傳到之後,三人對程篤更是有了新的認識,認識到了此人是個有智有勇的,絕非尋常之輩。蕃縣城內,有此主將,三人俱是認為,這城恐怕是會越加難打了。而卻曹幹已有計策?


    劉昱說道:“你思出了什麽計策?說來與我和我阿姊、姑丈聽聽。”


    “我曲救援王軍侯曲時,差點中了程篤的埋伏。此事,我已報與從事、大家、陳公知。從事,我所思得之此攻下蕃縣之策,即正是從此中而出。”


    劉昱不解其意,說道:“你說清楚點,怎麽個從此中而出?你到底是思到了什麽計策?”


    “從事、大家、陳公,從‘設伏’此舉,可以判斷得出,程篤是個有智謀,更關鍵,是個有膽勇的人。我竊以為,他的此個‘膽勇’,便正好可為我等所用。隻要咱們設計得當,他之此份膽勇,定就能成為咱們攻克蕃縣城的機會!”


    劉昱皺眉說道:“我不是讓你說清楚點麽?什麽他的膽勇正可為我等所用?你再說清楚點!”


    “從事,假設守蕃縣之將是個膽怯之輩,敢問從事,當麵對咱們的攻、擾時,他會怎麽做?”


    劉昱說道:“自是龜縮城內,不敢出城,任我等攻之、擾之。”


    “那麽,從事,再又假設守蕃縣之將不是個膽怯之輩,而是個像程篤這樣用膽勇的人,當麵對咱們的攻、擾時,他又會怎麽做?”


    劉昱是個聰明人,他頓時聽出了曹幹此話蘊藏的含義,他猶疑片刻,說道:“……,曹幹,難不成你認為,咱們再去攻蕃縣城時,程篤會敢主動派兵出城迎戰?他若敢派兵出城迎戰,這當然是就給了我克城的機會,但從咱上次圍攻蕃縣的情況來看,他隻怕是不會敢派兵出城的吧?他要敢派兵出城迎戰,上次咱圍攻時,他就派兵出城了,又何必等到咱再圍攻時?”


    “從事,圍攻的情況下,他可能不敢派兵出城,可如果是騷擾的情況下呢?”


    劉昱說道:“騷擾?”


    “比如說,我與吳軍侯曲,渡過南梁水,深入到蕃縣境內,擾掠四鄉。從事、大家、陳公,這種情況下,你們覺得程篤他會不會敢派兵出城,來與我和吳軍侯曲作戰?”


    劉小虎思忖說道:“以他敢設伏誘你此舉看之,……阿幹,他還真說不好會敢派縣兵出城。”


    “大家,我認為,不敢說十成把握,但至少八成把握,他是會敢派縣兵出城!”


    劉小虎問道:“阿幹,你為何有這麽大的把握?”


    “大家,這兩天,我一直在思索此事,反複地猜酌了程篤此時可能會有的心態。他為何會敢於在吃了敗仗、城被圍攻之後,出城截擊過境的王軍侯曲?要知,王軍侯曲隻是過境,並不是去打他的蕃縣城的,他其實完全是可以放由王軍侯曲過境的,可他卻出兵了。不僅出兵,他還是親自率領,並且更進一步,他還搞了個‘設伏’之策。這些說明了什麽?”


    劉小虎入神的聽著,不由自主地順著曹幹的話,問道:“說明了什麽?”


    “這一切,都隻說明了一件事。便是,程篤現下急迫地想取得一場勝利!”


    劉小虎說道:“取得一場勝利?”


    “他為何想要取得一場勝利?”


    劉小虎聽得太入神,不知不覺成了曹幹的應聲蟲,說道:“對呀,他為何想要取得一場勝利?”


    “無它緣故,隻能是因為一個原因,即蕃縣城內現必是人心惶惶,他急需要一場勝利來穩定城中的民心!大家、從事、陳公,因此我有八成的把握,隻要我和吳軍侯曲渡河北進,深入蕃縣境內,擾掠鄉間,程篤就有八成的可能會派兵出城,來與我和吳軍侯曲戰!”


    劉小虎拍手說道:“不錯!他的設伏之策,未能得逞,這一場勝利,他沒能得到。那阿幹你與吳明曲若是渡河,深入其境的話,出於急切希望得到一場勝利之故,他是會有極大的可能派兵出城!……且則,還有極大的可能,仍是他親自帶兵出城!”


    “然也。大家、從事、陳公,隻有求得一場勝利的欲望,或不足以促使程篤很大可能的派兵出城,可再加上他的膽勇,他派兵出城就是極有可能了!故而我適言說,其之此勇,正是我等破城之機。”自己想到的攻下蕃縣城的計策大致已經說完,曹幹話接最先,做了個總結。


    劉昱考慮了會兒,說道:“你和吳明曲渡水過去,就算是真如你所說,當真是把程篤、縣兵調出城了,但調出城之後呢?”


    “我之愚見,可在我與吳明曲渡河前,再用前次繞擊南梁水北岸之蕃縣縣兵此策,從事令一上將,率精卒兵馬,潛行間道,循上次所經之路,再一次的提前埋伏在蕃縣城外。如此,在等到程篤或親率縣兵出城、或遣縣兵出城後,抓住機會,即趁其之虛,發起猛攻,城必可克!”


    劉昱、陳直、劉小虎再次對視一眼。


    三人麵上,皆現喜色。


    劉小虎說道:“阿幹,你之此策大好!”問陳直,說道,“姑丈,你以為呢?”


    “此策可用!”曹幹適才在說到可用上次之策,仍派一人帶兵提前埋伏到蕃縣城外時,隻是說了“令一行將,循上次所經之路”,沒有說這個“上將”最好是誰,卻他不說,諸人也心中有數,此“上將”非陳直莫屬,陳直迴答過劉小虎,便主動向劉昱請纓,說道,“郎君,曹幹此策可以一試。郎君若亦覺可用,就還由我率精兵潛行繞道,提前到蕃縣城外埋伏!”


    劉小虎、陳直是劉昱最為依賴的謀主,他兩人都認可了曹幹的此策,劉昱如何會有異議?


    他決斷說道:“好!就試一試曹幹此策!曹幹,你之此策若用,你以為何時用最為合適?”


    “盡早為好。以我之見,最好是現在就開始部署,至遲明天,陳公就率精卒出營,潛行往蕃縣城外。我與吳軍侯曲,則後天就渡河到對岸去,擾掠蕃縣鄉間。”


    劉昱說道:“明天就出營?這麽急?”


    “從事,此策要想獲成,首要一條,是不能引起程篤的警覺。咱們若行動太晚,程篤可能就會產生警覺;可如果咱們現在就開始行動,我和吳軍侯曲後天就渡河,去蕃縣四鄉擾掠,則程篤十之八九,會認為我和吳軍侯曲的渡河,是為了報複他上次的設伏,當就不會產生警覺。”


    劉昱以為然,說道:“你此話在理。”詢問劉小虎、陳直意見,說道:“阿姊,姑丈以為呢?”


    陳直說道:“那就明天,我便帶兵出營!”


    劉小虎大眼睛忽閃著,看著曹幹,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上,關心地問道:“阿幹,你曲剛又打了一仗,我也聽了你派來的那個叫閆雄的給我阿弟做的稟報了,你曲部曲的傷亡雖然不多,可到底是剛打完了一仗,休整好了麽?你部曲的體力上,吃得消麽?”


    “大家不必擔心,我曲部曲都已休整好了,隨時可以再戰。”


    劉小虎放下心來,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你曲部曲若是已經休整好了,便從你之意,勞我姑丈明日率部出營,你曲和吳明曲後日渡水。……阿幹,你這十來日都在岸邊營中,可能不知咱部中現下的情形,這些天來,咱們的募兵、募糧都進行得相當順利。新兵這塊兒,至今日,已募到了近幹之數。且待再攻蕃縣此戰打罷,你曲於近來此數戰之傷亡損失,我會讓我阿弟,俱皆給你補上。……你曲現隻四個屯對吧?再多給你百人,補足五個屯!”


    曹幹起身下揖,感謝地說道:“多謝大家!”


    坐在主位上的劉昱,沒料到劉小虎會說出這麽通話來,不太高興起來,瞅了瞅劉小虎,不過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


    曹幹沒在薛縣多停留,當天就返迴南梁水南岸的營中,開始做實行其之此策的準備。


    劉昱給吳明的軍令,於曹幹迴到營中後,也傳下到了吳明處。


    迴到營中的時候,已是當天的深夜,曹幹把李鐵、李順等都叫起,聚在他的帳中,把他所呈給劉昱的這個攻蕃縣之策,以及後天,他們就渡河到對岸去諸事,與他們細說一番。


    李鐵聽他說完,問了個問題,問道:“小郎,咱不許部曲擄掠的軍紀,剛又才在咱曲中確定了一次。後天渡水,去蕃縣境內搶掠?這,……這咋與部曲下令啊?”


    “此乃權宜之計,目的不是為了擄掠,是為了攻下蕃縣城。赦之、狗子、萬倉、劉大兄、張大兄,你們各向你們本屯、本隊的部曲解釋明白。後天渡河,到了對岸蕃縣境內後,入進鄉中,隻許作出搶掠的樣子,給蕃縣城內看,不允許真的搶掠!”


    郭赦之問道:“小郎,什麽是搶掠的樣子?”


    “可以弄出些大的動靜來,入進鄉中,選那鄉豪家的宅院,放把火,火勢一起,蕃縣城中不就望見了麽?城中又何來知道,咱進到鄉中後,是真的在搶掠,還是假的在搶掠?望見了火勢、黑煙,讓蕃縣城中相信咱們是在搶掠,這就行了。另外,若有鄉豪家的人往城裏逃,也放他們逃。他們逃進城裏,講說了咱們在他們家放火之事,城裏也就更會相信咱們是在搶掠。”


    諸人茅塞頓開。


    郭赦之說道:“小郎,還是你有辦法!連假搶掠,你都有招術。”


    這話是在稱讚曹幹麽?語氣像,態度也像,就這話音,咋聽咋別扭。


    曹幹一笑置之。


    他的部曲進到蕃縣鄉中後,可以假搶掠,能夠做到隻“擾”鄉豪富戶,吳明曲的部曲到了對岸,進到蕃縣鄉中後,卻肯定是會真搶掠。蕃縣鄉中的百姓,不免會因此受到傷害。可事無兩全其美,相比及早把蕃縣城攻下,這點違背了曹幹良心的事,他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郭赦之等人迴到本屯、本隊後,各把曹幹的命令,當夜就傳給了本屯、本隊什長以上的軍吏。


    一夜無話。


    次日,曹幹曲、官道另側的吳明曲,皆緊急地做起明日渡河的預備。


    ——薛縣城外營中,於這天晚上,一如上次潛赴蕃縣城外時,陳直在三更前後,領著選好的兩幹義軍戰士,悄悄的出了營,先東行出縣境,複北上再西行往蕃。亦無須多講。


    一日的緊急備戰。


    第三天上午,曹幹和吳明通過氣,兩人齊齊率領本曲渡河的戰士,各從離他兩營最近的渡口,分別乘船渡河。兩人沒有把全部的部曲都帶上,都是各留下了一屯戰士作為接應。


    曹幹留下的依然是劉平、張驁兩隊,他去到對岸後,營中軍務、接應等事,一應皆暫由張曼負責。說實話,每次打仗,曹幹都把最安全、最舒服的任務給劉平、張驁的這份照顧,已是讓他兩人有點“不願意”了!所謂養兵幹日,用兵一時,隻養他們,不用他們,這像什麽話!且則看著郭赦之三屯每戰皆有戰果,每次戰罷,都聽他們吹牛,劉平、張驁更是饑渴難耐!他兩人自認為,也是勇力的!他倆也想吹吹牛。兩人打定主意,此戰過去,再打仗時,定要向曹幹主動請戰,絕不願在被曹幹留在後方,充作甚麽勞什子的預備隊,專職甚麽接應了!


    天光甚好,萬裏無雲。


    昨天天還有點陰,如要下雨,雨到底沒能下,今日雲層消散,已然放晴,是個大晴天。


    渡河時,遙望河麵另側,可見同時渡河的吳明曲戰士所乘之船。


    用了小半個時辰,曹幹曲三個屯的戰士悉數渡河完畢。


    集合列隊之後,曹幹派人去吳明曲找吳明,知會了他一聲,本曲已要進入蕃縣境內。


    ——兩曲渡過河,入到蕃縣境內後,各往何處鄉裏擾掠?他兩人昨天各自備戰時,已經信使來往,商量好了。吳明曲往西邊鄉中擾掠,曹幹曲往東邊各鄉擾掠。兩人約定,互相間的聯係不能斷,每半日,要互相派人去對方曲中,通告一下本曲的情況。這樣做,是為以防他們中的某一曲,萬一碰上硬茬子,抑或遭遇出城之縣兵。真出現這類情況,可以及時互相援助。


    望向前方。


    遠處的蕃縣縣城,黝黑可見一點。


    廣闊的田野,在麵前展開,鄉豪的塢堡、各處鄉裏的聚落,散於遠近其間。


    蕃縣城能否由此攻克,自己的計策能否得用,至多兩天,就可見分曉!


    曹幹下令:“出發!”


    ……


    蕃縣城中。


    剛過中午,接連的急報,遞來縣寺、縣尉寺。


    前數日,設伏此策功虧一簣,盡管於迴到城中,在知道了計策失敗的緣故,隻因是一個緊張的弩手暴露了目標後,已把這個暴露目標的弩手以軍法從事,砍了頭了,程篤的鬱悶之氣,終是難消!此時,幾道相繼送來的急報看完,程篤的鬱悶之氣,似被點燃,成了大怒!


    他拍案怒道:“賊子好膽!我設伏計策未成,使彼輩得多活幾日,彼輩不知僥幸,卻尚敢入境,再犯我民?”撩衣起身,繞過案幾,自壁上取下寶劍,佩帶好了,大步出堂。


    陪坐堂上的幾個從吏追趕出來,問他說道:“程公,何處去?”


    “去縣寺!我要與梁公商議,遣兵出城,剿滅寇我境之此兩股賊!”


    從吏麵麵相覷,程篤步子邁得大,已是去的遠了,幾人忙重追上。


    一行人出了縣尉寺,沿街而行。街上百姓稀少,較以往昔,可以“清冷”形容。


    路過縣中“市”時,市內的商販也比往昔少了很多。魯郡位處幾州的交界處,郡中又有地方的特產,“強弩之未,矢不能穿魯縞”,別的不講,本郡的紡織品是早就聞名於天下,蕃縣城內的商業平時是很為興盛的。平時之興盛,正襯托出今日之蕭瑟。


    程篤沿途所見,越發是激起他的怒氣。


    海內如今不寧,魯郡周邊賊兵群起。他和梁玄苦心造詣,不知下了多少心血,隻為保本縣生民,不受周邊賊害之影響。心血付出了兩年,一朝劉昱部賊入郡,竟是便儼有毀於一且之狀!


    “賊子猖獗,老夫就看汝輩能猖獗多久?”他暗自想道。


    到了縣寺,梁玄聞報出迎。


    兩人登上聽事堂。


    程篤開門見山,說道:“適才我接到了數道急報,梁公,你可也接到了?”


    “程公說的是賊眾渡水入境,掠我四鄉此事吧?”


    程篤說道:“正是此事!梁公,賊眾可恨、可惡。上迴我之計策未成,然我料之,或亦足能嚇上彼輩一陣,可保我縣內一段時間的安寧。不意,這才幾天過去?對岸之賊眾,就悍然入境,來犯我民!是可忍,孰不可忍。梁公,賊之兇焰,斷然不可縱容。我意當即遣兵出剿!”


    “遣兵出剿?程公,不妥吧?”


    程篤問道:“梁公,不妥何在?”


    “急報中報言,渡水入我境之賊眾,共有兩股,各三二百人,合計五六百數了。我縣兵現才幹餘,即便是盡數遣出,也不一定能將此兩股賊擊敗,何況咱還需留兵馬守城,最多能派出城去的部曲,也就是五六百人而已。以此,何能進剿此兩股賊?”


    程篤說道:“明麵進剿,固是如梁公之憂,也許不能將此兩股賊盡剿,然若用計,足然可矣!”


    “計將安出?”梁玄聞程篤有計,乃又把此語問出。


    程篤說道:“亦非別計,仍是我上次所用之誘賊設伏之計!”


    “仍是誘賊設伏此計?”


    程篤說道:“蕃縣是你我之地界,論對地形之熟悉,賊眾遠不能與你我比;賊眾掠我鄉民,鄉民怎會不對賊眾恨之入骨?民心可用,此是民心也在你我,賊眾不能與你我比。天時、地利、人心,兩者已在我手,佐以誘敵之策,……梁公,這次我還親自率隊出城,勝之定也!”


    “可是成功,誘賊之策已用過一次,賊眾不一定會再上當吧?”


    程篤說道:“計策可以再用,具體的實施辦法,則可改動。”


    “怎麽改動?”


    程篤說道:“這次誘賊,咱不再是白天誘賊,改到夜間誘賊。”


    “夜間?”


    程篤說道:“急報中稱,東、西兩股賊各俱深入,最深入的已入進我境內一二十裏。這樣遠的距離,他們今晚必是不會渡水還迴南岸。你我便且密切關注他們這兩股賊,今晚會在何處將歇。候彼輩歇下後,以少部縣兵,扮作是鄉豪之宗兵,夜往襲之,佯敗而走,沿途散落財貨,將彼輩引入你我預先設下之埋伏,伏兵俱起,我料之,一舉足可剿滅!”


    “扮作鄉豪之宗兵?”


    程篤說道:“若以縣兵之身份,夜往襲之,也許會引起他們的警惕,故引賊之兵,以扮作鄉豪之宗兵為是。”


    “即使如此,設伏此策到底是用過一次了呀,賊兵也算狡詐,咱們南梁水北岸的兩營縣兵是怎麽敗的?不就是因沒想到賊兵會繞擊麽?程公,我擔心公之此策雖佳,賊不會上當。”說起到南梁水北岸那兩營縣兵的敗仗,梁玄驀的想到了另一個可憂之事,他倒吸了口熱氣,說道,“程公,賊用過繞擊此策了,……這一次,會不會賊眾也是在用誘敵之計?”


    程篤問道:“梁公此話何意?”


    “我是說,這渡水入我縣境的此兩股賊,會不會是賊眾的誘餌?賊眾的主力,會不會是又已借由東海郡境,繞行潛入到了我縣境內?彼輩等的就是咱們遣兵出城,去打入境寇略之賊?”


    程篤想了下,說道:“不會。”


    “為何不會?”


    程篤說道:“前日,咱才又打探過薛縣的賊眾主力動靜。他們現正忙著搶糧、裹挾百姓、打造軍械,怎會忽然如梁公所猜,又來行此繞擊之策?這是第一。第二,以我估料,渡水過來,入寇我境的這兩股賊,必應是為報複我上次設伏此策而才來的!”


    “是為報複而來的麽?”


    程篤說道:“梁公,你請想之,如果這兩股賊,真的是賊眾的‘誘餌’,誘餌是不是應該越誘人越好?何為‘誘人’?渡水過來的賊眾人少,此即‘誘人’。賊眾渡水過來的人越少,你我越敢遣兵出城去剿,對不對?可現下渡水過來之賊,多達四五百眾,……梁公你適不就在擔憂,以咱城內縣兵,恐不足以將之剿滅麽?豈有這樣布置‘誘餌’的?是我斷定,此兩股賊必非誘餌,渡水過來,入我縣境寇略,必然是隻為報複我上次設伏此策!”


    梁玄思之一再,不得不承認,程篤所提出之他為何斷定入境的這兩股賊寇,不會是劉昱部賊在用“誘敵之策”的“第一”、“第二”這兩個證據,第一個證據還不是很能站得住,但第二個證據,確是無懈可擊。道理就是這麽道理。若這兩股賊真是“誘餌”,的確是當人數越少越好。一下渡河過來四五百人,聲勢不小,比得上近半之縣兵人數了,確然是不像“誘餌”。


    可是,就算不是“誘餌”,又就算是這次的誘敵之策得以成功了,四五百人,能擊敗麽?


    梁玄仍是猶豫不決。


    程篤料出了他的猶豫原因,說道:“梁公,一舉把兩股賊盡數殲滅,於我現有之兵力而言,是有難度。然若隻是先殲滅一股,卻能做到!梁公,別再猶豫了,當斷則斷!”


    出於對程篤的信任,梁玄咬了咬牙,大起了膽子,說道:“便從程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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