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埋伏的蕃縣縣兵裏邊,有沒沉住氣,提前暴露了目標的,程篤的此策還真是會得成。那在得成的情況下,追擊程篤的曹幹曲兵馬,必然會遭到不小的損失,乃至吃個大敗仗。


    盡管曹幹在此之前,已是心中起疑,可他所率的萬倉屯戰士,乃是遠落在郭赦之、丁狗等屯戰士之後,是不可能在郭赦之、丁狗屯戰士遇伏之第一時間,就趕到救援之的!


    並且,就算是他領著萬倉屯的部曲,趕到了戰場,他所領的萬倉屯的部曲才多少人?數十人罷了,估計也是很難起到足夠的救援效果。總之,一個大虧是非吃不可的了。


    一直到接應住倉促撤下的郭赦之、丁狗屯戰士,和王敬及王敬所帶的本曲戰士,迴到了南梁水北岸後,曹幹連唿“僥幸”的後怕心態,尚還未有得以完全的平複。


    卻萬倉是親眼看到了曹幹在做要不要追擊程篤的決定時,曾經顯露出來的猶豫之狀,現下還迴頭看,分明曹幹甚有“先見之明”,他對曹幹的佩服,尤是增長!


    在聽了萬倉轉述曹幹在追擊決定時的猶豫之狀後,本曲的李順、郭赦之、丁狗等對曹幹自也是不禁的更為佩服,王敬及其曲聞得此事的軍吏、部曲們亦是對他佩服不已。


    有驚無險,卻也無需多言。


    部隊都撤迴到了岸邊,王敬曲被追殺的部曲、老弱也都已被接了過來,擒到的俘虜亦皆已被集中看押,見天色漸晚,快到黃昏時分了,曹幹遂在與王敬商量後,下令渡河返迴南岸。


    沒有讓自己的部曲先渡河返迴,曹幹請王敬和他的部曲、老弱先渡去對岸。


    如前所述,王敬是劉昱的親信,於起事前,他原是劉昱家的門客,和曹幹並不相熟,受劉昱對曹幹態度的影響,他作為劉昱的舊日門客、今日親信,以往對曹幹不免就會存有“能遠則遠”的這麽一個態度,故就此前來說,他對曹幹幾無什麽具體的觀感,隻知他頗為勇武,卻今日曹幹救他一場,救完了他,又請他和他的部曲先渡河去,待他這個“敗兵之將”竟是相當的禮敬,種種端端,不由的使他對曹幹卻是不僅生起了敬佩之外,又生起了幾分的好感。


    等到王敬曲的部曲、老弱渡完河,本曲的部曲、抓到的俘虜隨後也渡完河後,天已暮深。


    西邊遠遠的蕩起塵土,引起了諸人的注意。


    曹幹遣人去探,如他所料,所遣之軍吏很快迴來稟報,塵土係乃是姍姍來遲的吳明曲揚起。


    命令本曲的戰士,押俘虜還營,曹幹與王敬往吳明曲來處而去。


    王敬沒有令他的部曲去曹幹營,他打算和他的部曲今晚暫在吳明曲住上一夜,——不用問,也能知王敬為何這樣決定,沒別的原委,依然還是因為劉昱不待見曹幹之故。


    是以,隨著曹幹、王敬去見吳明的,還有王敬曲的那些部曲、老弱。


    西行一兩裏,碰上了吳明曲的部曲。


    吳明先已得報,趕忙來部前與曹幹、王敬相見。


    一見到王敬,吳明連連自責,說道:“王大兄,我一得訊,立即便集合部曲,趕快的出營來了。唯是我得訊太遲!因而出援稍晚。不過雖是我出援的晚了些,好在大兄安然無恙,安全地渡過了水來!亦是幸事、幸事啊!……王大兄,你臉上是咋迴事?受傷了?還有別的傷麽?”


    “一點輕傷,被賊郡兵的弩矢蹭了下,不值一提。沒有其它的傷了。今日實在驚險,我所以得能安然地渡過水來,全是靠曹大兄相救!吳大兄,你親率部來救援我此情,我也銘感在心!”


    吳明曲出援晚,其實哪裏是因為他“得訊晚”之故?他得訊的時間,是比曹幹得訊的時間晚了點,可也沒晚太多。於曹幹派去通知他的親兵到其營中之時,他已得此訊息多時矣!


    而之所以遲到現在,仗都打完了,王敬曲都已經渡過南梁水了,他才領著他的部曲,尚未趕到南梁水的南岸,唯一的原因,是因為他的部曲當時多不在營中,大部分都散往四鄉擄掠去了!當時留在他營中的部曲隻有兩隊人,他能隻領著這兩隊人去救王敬?明顯是不能。所以,沒的辦法,他隻好先趕緊派人去召出營擄掠的部曲迴營,等都迴營了,然後他才能出營來救。


    此中緣由,吳明又不傻,他當然是不會實話說與曹幹、王敬兩人。


    王敬相信了他的話。


    曹幹已經聞知他的部曲,連日來,多往四鄉擄掠,他的這番話卻是騙不過曹幹。


    隻不過,“看透不說透”之理,曹幹焉會不曉?聽著他說瞎話,曹幹唯微笑而已,不置一詞。


    寒暄數句,曹幹行個禮,笑著說道:“天快黑了,我曲的部曲剛戰罷迴營去,今日此戰抓來的俘虜亦尚未安置,吳大兄、王大兄,我就不與兩位老兄多說了,告個失禮,先還我營去了。”


    王敬已與吳明說了今晚他打算和其部曲、老弱在吳明營中住上一夜的話。


    吳明、王敬兩人聞言,便即迴禮答道:“好,好,曹大兄今日率部苦戰辛勞,大兄請先還營!”


    目送曹幹由其親兵隨從著,踏著暮色遠去。


    王敬摸著胡須,慨然歎道:“曹大兄有勇有謀,治軍有方,非我可比,非我可比!設若率部佯攻魯縣的,換了是曹大兄為首,想來我曲日前之敗,就定然不會出現。”


    “王大兄此話怎講?”


    王敬說道:“吳大兄,咱們也去你營吧。等到了你的營中,我與你慢慢細說。”


    ……


    曹幹迴到了自己營中。


    部曲都已迴來,俘虜和此戰的繳獲也都已經押入、運進營裏。


    簡單的下了幾道命令。


    一則是,各屯的戰士飽餐一頓,及早休息,以作休整。二則是,凡受傷者,輕傷可自治的,自治之,傷勢較重的,集中到傷營,先由傷營的醫工做個醫治,——曹幹、吳明兩曲現是別營而駐,臨從薛縣出發前,劉小虎各調了兩個醫工分給了他兩曲,調給曹幹曲的正是老熟人,那位“十天八天必好”的戴大夫,戴醫的醫術,給曹幹十個心,他也放不了,待到明天,重傷者送迴薛縣營,由薛縣傷營的醫工治療。三則是,由李順負責清點繳獲,清點好後,能用的甲、械,先儲存起來,備以後用;俘虜方麵,由李鐵負責,定下的俘虜政策可以開始用了。


    命令一一傳下。


    李順、李鐵等各領軍令,分頭去執行命令。


    坐於帳中,略吃了些飯食,曹幹撓著胡須,出起了神。


    帳中已掌起燈,跳躍的火光,映在他年輕的臉上,任誰也能看出,他正陷入思索。


    李順等軍吏各有曹幹的命令要執行,今晚這頓飯是曹幹自己吃的,這會兒帳中沒有很多的人,隻丁犢一個。丁犢悄悄地看了他會兒,實在忍不住了,輕聲開口問道:“小郎,在想啥呢?”


    “嗯?”


    丁犢說道:“是在想今日此戰麽?哎呀,哎呀,今兒這場仗是怪險的!差一點就中程篤的埋伏了!也不知程篤藏了多少伏兵,伏兵要多的話,一中埋伏,咱弄不好可就要吃敗仗的了!”


    自曹幹把老營裏屬於本曲和曹豐曲這兩曲的少年組了一個兒童團後,丁犢都在兒童團裏當隊率,幾次打仗,曹幹皆絕對不許他再上陣,但這一迴曹幹奉劉昱之令,來南梁水南岸扼守渡口,丁犢卻是不肯再留在老營,當他的兒童團隊率了,求得了丁狗幫他說請,末了算是得償所願,得了曹幹的允可,跟著曹幹也來了南梁水南岸。今日救援王敬曲此戰,丁犢仍是沒有被曹幹允許上陣,被留在了營內,然今日此戰的經過,他已從丁狗等處聽知。


    “犢子,你覺著程篤這人,是個啥樣的人?”


    丁犢愣了下,說道:“程篤是個啥樣的人?小郎,俺也沒見過他,俺也不知道啊。”


    “別的不說,就通過今日此戰,程篤設伏誘咱這件事,你覺著程篤是個啥樣的人?”


    丁犢想了想,說道:“怪有膽子的,如郭大兄所罵,也夠大大的狡詐。”


    “這不是狡詐,這是智謀。……犢子,智謀且也不論,你說他怪有膽子的,你為何這樣評價?”


    丁犢笑道:“小郎在考俺麽?為啥這樣評價,還用說麽?程篤吃過咱的敗仗、並他的城被咱猛攻過幾天,這要換成是俺,俺哪兒敢再踅摸著搞啥‘設伏誘敵’的勾當?能把城老老實實的守住就不賴了!這個程篤卻敢,我聽我阿兄和郭大兄說,誘咱的時候,他還是親身引誘,小郎,這可不就是很有膽子麽?這要還不算有膽子,那也沒別啥能算有膽子了!”


    “不錯,不錯。”曹幹表示同意,卻隻說了兩個“不錯”以後,沒有再往下說。


    丁犢不知他的意思,問道:“怎麽了,小郎?俺說的不對麽?”


    “你說的很對。犢子,我不是說了麽,‘不錯’。這個程篤,老是老,辣得很,確實是有膽子。”


    丁犢感覺出了曹幹必定是還有話沒說,問道:“小郎,然後呢?”


    “然後……。”曹幹摸著胡須,又忖思了會兒,慢慢地說道,“犢子,這人呢,有膽色是個好事兒,但是你覺著,程篤有膽色這個對他來說是好事兒的事兒,能不能變成咱的好事兒?”


    這話有點繞口令,不過丁犢聽明白了曹幹此問之意。


    他納悶地說道:“變成咱的好事兒?小郎,咋變?”


    “我覺得,程篤有勇此事,自是有用於他守城,然也可為我所用,用於攻城。”


    丁犢愈是迷糊了,說道:“小郎,咋把他有勇,為咱所用,用到咱攻城上?他有勇,可他是守城的啊,他不可能反過來幫咱攻城啊?”


    “我還沒想好,隻是有了個頭緒,且容我再細作思量。”


    這夜整晚,曹幹沒睡好覺,躺在榻上,翻來覆去,思考這件事情。


    ……


    第二天。


    一早,王敬率其部曲、老弱還薛縣,臨行前,他專程來曹幹營,再次向曹幹致謝。


    昨日戰中,曹幹曲的傷亡不多,死者沒有,多是輕傷,重傷的共四五人。曹幹派了一什兵,推著五輛車,送這五個重傷員迴薛縣營,正好與王敬曲等一道而還。隨同去薛縣的,還有閆雄,曹幹令他去薛縣見劉昱,把昨日此戰的戰況、戰報稟與劉昱。


    送走了王敬、重傷員、閆雄,曹幹給部曲下了今日繼續休整一天的軍令,自往傷營循撫輕傷的戰士。循撫完了,又叫來李順、李鐵,問了問繳獲、俘虜的事兒。兩人都還在辦。


    下午時,褚交迴來了。


    他稟報曹幹:“劉大家看過小郎的去書後,當即下了命令,派人與我同還,去給吳軍侯傳令,命他不許再縱部曲劫掠鄉民。給吳軍侯傳令的人,這會兒當是已到吳軍侯營。”


    若無昨日這一戰,吳明接到劉小虎的命令後,會是一改舊態,嚴格聽從,抑或是會陽奉陰違,還真是說不好。——須知,吳明不像王敬、孫盧,起事前,他並非是劉昱家的門客,他家在臨邑縣也是大姓,他乃是個小豪強的出身,若是劉昱、陳直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大概會肯聽從,現如今的部率早非是劉小虎,那麽劉小虎的命令,他就不一定會很當迴事兒。


    但現有了昨日此戰,他因部曲四外擄掠,而竟遂是出援不力這件事的發生,料之,劉小虎的這道軍令下到後,他應當是會聽從了。


    且亦無須多言。


    一天過去,這天晚上,得了空閑,曹幹繼續琢磨昨晚他琢磨的那事兒。


    又次日。


    李鐵、李順兩人的差事辦完,一早來向曹幹匯報。今天曹幹曲的部曲不再休整,恢複正常操練,聽完他倆匯報後,曹幹也出了營,親自監督部曲操練。


    傍晚時分,各屯出營操練的兵士陸續還營之際,一人自南而至,到營外求見曹幹。


    卻是劉伯。


    兩下營中帳內見麵,劉伯下拜說道:“啟稟郎君,我阿父的書信,已由張公呈給從事、大家、陳公。”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與曹幹,說道,“這是張公令我呈交郎君的書信。”


    曹幹叫他起身落座,把書信拿住,打開來看。


    張曼的此封來書,和劉讓的來書,所用的書信之材質相似,也是錦帛。


    其上寫了許多內容。


    大體是兩個方麵。


    一個是把劉讓的來書呈給劉昱等後,劉昱等的反應。


    劉昱、劉小虎、陳直都比較滿意,出於安全起見,劉昱沒有給劉讓寫迴書,但說了口信,令劉伯給劉讓帶去。口信主要是要求劉讓接著探查魯縣郡兵的具體虛實,探查得越清楚、越細節越好;並及,招聚人手,暗為內應做準備此事,交代劉讓不可心急,以免疏忽暴露。


    此一方麵的內容就是這些,不多,從字數上算之,占張曼之此封來書的整個篇幅也較少。


    占張曼此封來書篇幅多的,是第二個方麵的內容。


    這一方麵,講的是自曹幹離開薛縣至今,劉昱等在薛縣所落實、實行的各項事務。


    比如募兵,比如募糧,比如打造兵械,比如禮賢,等等之類。


    用張曼在來書中的一個詞形容,眼下之薛縣內外,誠然是“大張旗鼓”。


    在謝龜、龔德、曹鳳等薛縣舊吏或情願、或不情願的配合下,募兵、募糧、打造軍械等務,皆進行得頗為順利。隻才短短十來天的時間,新募得之兵,——或準確言之,新被強迫入夥之兵就已達近幹眾;基本上沒勞用義軍戰士,一車、一車的糧食,從四鄉絡繹不絕地運到城內;分布在薛縣境內的幾個鐵官,大都已經重新開火,嶄新的兵械也在湧湧不斷地打造出來。


    劉昱的禮賢,亦是進行的如火如荼。


    薛縣縣寺的大堂上,兩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


    縣內有名的士紳、鄉中有頭有臉的頭麵人物,除稱病難起的外,無一遺漏,都成了劉昱的座上賓。不止座上賓,劉昱還從中聘請了些許,入其帳幕,成為了他的謀佐、帳下吏。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些天中的劉昱,定然是一掃攻蕃縣未克的不甘,變得複又意氣風發!


    卻隻是,蕃縣未克,終究是根刺。


    張曼在來書的末尾,寫到,劉昱、劉小虎、陳直等連日私下,常做聚議,商討攻蕃縣之法。也許是出於劉小虎的建議,三天前,他們的一次討論上,他們還把張曼請了去,聽張曼的意見。不過,張曼暫時亦無良策。信的最後一句,張曼寫的是:“蕃縣不克,薛縣難安。料郎君近日軍務之餘,必亦常思此事。未知郎君可已有策?我曲留治之傷員,傷情俱已穩定,我意明日便離城,北上岸邊,與郎君相會。郎君若已有策,適時,我願敢聞其詳。”


    曹幹看罷書信,甚為歡喜,笑道:“我正躊躇未決,張公一來,事可決矣!”


    劉伯問道:“郎君,什麽事兒?”


    “事尚未定,不足多言。劉大兄,劉從事令你帶給你阿父的口信,關係緊要,我也有一句口信,付你帶給你的阿父,即是萬事以安全為要,預備內應此舉,寧肯慢些,也不能冒失!”


    劉伯應是:“是。”


    “魯縣得早得晚則可,我與你阿父相識雖不久,相交投契,你阿父若因是有失,我心痛不說,何顏麵再見你阿母?這話,你可務必要給你阿父帶到!”


    劉伯應道:“諾。”


    “你今日在營裏歇上一日,明天就啟程還去魯縣。”


    劉伯應令。


    ……


    翌日。


    劉伯上午離營,喬裝打扮,還魯縣而去。


    下午,奉令去向劉昱稟報前日救援王敬曲戰況的閆雄迴來了,帶來了劉昱的嘉獎令。


    曹幹隨便的看了兩眼,就把之給了褚交,由褚交收入到文檔箱中。


    這天輪到圍爐夜話的時候了,入夜後,曹幹去到劉平隊中,參加劉平隊的圍爐夜話。正在夜話開始未久,李順急匆匆地跑來找到曹幹,高興地說道:“郎君,張公到營了!”


    “張公到營中了?”


    李順說道:“是啊,剛到!”


    “怎麽這麽快?”劉伯昨天帶來的張曼手書中,張曼說他打算今日離城,他比不上劉伯的行速,他肯定是乘車而行,該休息時他也會休息,曹幹原本以為,他再早也得待到明天才能到營裏,未有想到,他今晚就到了!曹幹起身來,和劉平與劉平隊的部曲打了個招唿,便迴帳去。


    帳中見到張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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