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晏沒來,那真心情不太好,麵對人滿為患的四周也不敢抓江琛的袖口,有些緊張,頭一直低著。


    比賽現場多為媒體,錄像設備自然少不了,那真畏懼一切除了唐安晏的鏡頭,躲在角落裏盯著手腕上的電話手表看時間。


    江琛注意到了,微微彎下腰給他說,“小那真,晏子現在走不開,江琛哥哥在這陪著你呢,晏子說讓江琛哥哥來給你加油。”


    “不用緊張。”江琛捏著那真脖子給他放鬆,“我們小那真那麽厲害,誰能比得過,一會江琛哥哥看著你是怎麽碾壓他們的!”


    雖然有江琛的安慰,可唐安晏不在,那真心裏仍然沒踏實感。


    再扯不出笑容來,隻幹巴巴的也不抬頭。


    “安晏……什麽時候……來……”


    江琛並不敢把話說太滿,隻安慰他,“快了,一定會過來的,我們小那真先好好比賽,江琛哥哥幫你催他。”


    此次比賽頗受重視,電視台也專門過來拜訪報道,評委也多是一些德高望重的專業老前輩。


    比賽時間四個小時,通過現場刺繡,和最終作品呈現度來選取一二三等獎。


    比賽開始,那真被安排在第二排中間位置,


    江琛坐在觀眾席,高舉著手機在錄像。


    那真進入狀態還算穩定,一針一線在手下靈活鉤織,彝繡本身就用色大膽,色彩鮮明,那真受阿瑪刺繡技術影響,也偏重色彩搭配一塊。


    眼下的五十六個民族一家親,已經完成多大部分,剩餘還需著重細節的考量和內容的完整。


    媒體最擅長找尋亮點,刺繡過程也不忘趁機拜訪,這次比賽參與的男性本就不多,身穿彝族服飾坐落其中的那真更是卓為突出。


    鏡頭落在那真麵前的繡布時,那真受了驚,起針時不慎紮到了大拇指指腹,記者顯然沒注意到,還在熱情的詢問。


    “大家可以看一下,這是我們今天最小的參賽者,名叫阿克那真,來自彝族。通過眼前這幅作品就不難看出,彝繡依然保持一定的色彩水準和技藝手法。那麽我問一下。”


    記者把話筒遞到那真麵前,“我想問一下這位彝族弟弟,學刺繡多少年了,為什麽想要來參加比賽啊?”


    觀眾席上的江琛已經坐不住站了起來。


    那真肉眼可見的緊張,在話筒伸過來的瞬間身子習慣性往後仰,往右邊低著頭,不敢說話。


    記者隻當他是不好意思麵對鏡頭,在旁邊安慰,“我們的彝族小弟弟看起來有些靦腆哈,但不用緊張,就像這個作品來說,你的構思是什麽呢?可以和我們所有的觀眾談一下,為什麽想完成這樣的一幅作品。”


    鏡頭從那真麵前鋪滿大好河山的繡布,移動到那真臉上,鏡頭裏那真惶恐不安的狀態騙不了人。


    那真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場麵,甚至有點想逃。


    “晏子!這呢!來這!”


    那真下意識抬頭,尋找江琛說話的方向,在茫然無助的表情裏,與亂了唿吸一路跑來的唐安晏視線相撞。


    像是攜著懸崖村的風而來,讓那真一顆提起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唐安晏戴著鴨舌帽,擠到江琛旁邊,懷裏抱著一捧,懸崖村稱之為索瑪花的杜鵑花。


    唐安晏衝那真揮了揮手,指了指自己麵前的位置,示意在這陪著他。


    記者和攝像疑惑的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觀眾席,卻什麽也沒注意到,於是又把焦點定格在那真身上。


    興許是唐安晏來了,那真仍然緊張,但勇敢的抬頭,手心貼在繡布上撫摸了幾下。


    “因為……想讓更多人……喜歡彝繡……喜歡……大涼山……懸崖村……”


    後半程,那真發揮一貫穩定,雖然不時繡一會就要抬頭去尋找唐安晏的位置,而每次唐安晏都在迴看著他。


    這種得到迴應的踏實感讓他越發沉浸比賽之中,直到最後比賽結束,評委們在討論比賽結果。


    那真好像並不是太在意,忍不住想過來找唐安晏。


    唐安晏雖然麵上看著淡定,實則比那真都要緊張,杜鵑花束是來的路上找了個花店現包的,坐在車上的時候唐安晏就在想,那真一定會喜歡。


    等待結果的過程太過煎熬,唐安晏站起來又坐下,隔一會又站起來。


    反倒江琛淡定許多,拿眼斜他。


    “晏子,你高考我都沒見這麽緊張。”


    唐安晏已經沒有和他鬥嘴的心思了,任由江琛在旁邊各種取笑詆毀。


    直到宣布比賽結果環節。


    唐安晏仿佛震耳欲聾,漫長的等待仿佛都有歸宿,萬物皆值得。


    風也溫暖,空氣也飄著絲絲縷縷的甜。


    經由話筒發出來的,清晰而莊重的宣告,每一下都隨著滋滋的電流聲往唐安晏薄弱的心髒處敲。


    “一等獎,來自大涼山彝族自治州的,阿克那真!恭喜!”


    以一幅“56個民族是一家”的刺繡作品,那真成功斬獲此次比賽的第一名,與之而來的歡唿呐喊層出不窮。


    那真捧著獎牌和證書,站在領獎台上,一身藍色獨具民族風情的彝族服飾,彰顯著這個從大涼山走出來的少年,是如何的優秀與厚積薄發。


    唐安晏難以形容此刻的感覺。


    他看向那真的時候,那真也一直在看著他,然後很乖的衝著他這邊笑了笑。


    那真被各路媒體爭相拜訪,但因為他有些緊張,記者媒體也沒有多為難,大多都是一些日常又簡單的問題。


    迴去路上,慶祝過之後,江琛已經先一步迴家了,唐安晏開著車,和那真不急不忙的行駛在筆直的康莊大道上。


    沒急著迴去,兩個人把車靠邊停下來,從一處廣場上坐著。


    那真手裏捧著唐安晏買來的索瑪花花束,唐安晏告訴他,這寓意著。


    “眾生平庸,你是人間星光。”


    以刺繡大賽第一名以及絕美彝族少年為雙重身份,那真在微博熱搜以及新聞上小小火了一把,這就導致最近他沒去學校。


    公司最近事情告一段落,唐安晏也空出時間來可以陪著那真。


    紀錄片送審的結果也出來了,拿到龍標之後,剩下的就是再等技術審查。


    唐安晏生日也快到了,也正因為快過生日,覃佩有意把訂婚日期定在唐安晏生日那天,通知給到唐安晏的時候,唐安晏隻是坐在辦公室盯著電腦上命名為“大涼山”的文件夾看了一個小時,不知道想些什麽。


    名山別墅雖然被覃佩發現了,但好在唐安晏老實答應訂婚,覃佩也沒故意為難,唐安晏照常把那真養在名山別墅裏,也更換了最新的警報係統。


    那真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隻是在分享唐安晏給他的一切。


    好的壞的,都接受。


    知道唐安晏生日快到了之後,那真這幾天都在偷偷準備禮物。


    他從懸崖村開始就攢下了不少錢,來這了之後平常也都花不到,參加刺繡比賽獲得的五千塊錢唐安晏也幫他存到了卡裏,卡是來了北京新辦的,唐安晏教了那真怎麽存錢取錢。


    唐安晏生日前天,那真從自己帶來的箱子裏找出來錢包,那真很少自己出門,但他想給唐安晏準備生日禮物。


    離名山別墅區最近的一個商場,需要坐三十分鍾公交,出了門,那真把錢塞到自己衣服口袋裏,上了車,翻出來硬幣投進去,找了個最後排的位置角落裏。


    那真的手機很少用,也不大聽歌,坐車的時候一路上他都貼著窗戶,看著窗外麵屬於北京的一切。


    半小時後車輛到站,那真下了車,按記憶裏的方向沿著一條小路穿過,行駛到一條大路上來,老式的百貨樓就在右手邊。


    那真的錢不多,他從商場逛了一圈,又重新迴到了一個男裝店,名字他不認識,一連串的英文字母。


    那真相中了一個領帶,藏藍色,和他彝族服飾的藍色很接近,那真想,在上麵還可以繡一朵索瑪花,或者繡一個小小的晏字,都可以。


    店員見他喜歡極力推銷,那真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其實就是個布袋子,是阿瑪生前縫製的。


    那真拉開鎖鏈,捏著錢包問店員,“多……少錢啊……”


    店員打量著他一身上下五位數的衣服,“這是我們店的最新款,兩千。”


    “兩千……”那真把手伸到錢包裏,捏到唐安晏幫忙給辦的銀行卡,低頭呢喃,“好……貴……”


    “這是我們的最新款,而且是最近熱賣,您要是覺得貴旁邊還有便宜一點的,您看需要嗎?”


    店員服務態度極好,懂得察言觀色,那真看了一眼店員指的其他款領帶,都沒有自己一眼相中擺在麵前的這條要好看。


    那真把銀行卡掏出來,遞給店員,“那……要這……一條……能……裝一下嗎……”


    兩千在那真的概念裏來說,是他曾經幾乎一年才能存下來的錢,懸崖村本就賺錢機會少,下山一趟賺個五十已經算是富足。可那真覺得,這條領帶,極其配唐安晏,所以花掉這些錢他也願意。


    迴去之後,那真把打包好的領帶塞到了唐安晏枕頭底下,又準備去廚房煮一碗長壽麵。


    但他不知道唐安晏什麽時候迴來,於是發了個消息,但等了將近半小時,唐安晏也沒迴。


    那真便把雞蛋從冰箱裏拿出來,磕在碗裏,學唐安晏之前做飯的樣子用筷子攪拌。麵條擺在灶台上,鍋裏倒上冷水。


    等唐安晏來的路上,他正好可以把麵條下進去,順便再加個荷包蛋。


    可唐安晏從一早出去,到現在晚上八點,沒迴一條消息與電話。


    那真也不催,就坐在沙發上,望著門口的方向,手心裏放著一直沒有迴複的手機。


    第39章


    ================


    時鍾指向12點,唐安晏還沒有迴來,那真也不敢睡覺,坐在沙發上給唐安晏發了“生日快樂”過去。


    那真很少給唐安晏打電話,一般都是發消息,怕唐安晏會忙,而隻要唐安晏休息下來就會迴他。


    但今天是例外。


    那真想,唐安晏生日一定會很忙,有朋友,有家人,他不該妄圖讓唐安晏在今天隻待在自己身邊的。


    想通這一點,那真把打好的雞蛋放到了冰箱裏,拖了地,打掃了衛生,一個人睡不著,索性又去庭院裏找253。


    名山別墅區屬富人區,通宵達旦的聚會實屬正常,越發襯托著那真待著的這裏荒涼,孤獨,仿若又獨立開來。


    以往在懸崖村山上,即便是一個人,那真也沒覺得孤獨過,或許因為那裏是那真的家鄉,而這裏,即便比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土屋都要好,唐安晏不在身邊的時候,那真也覺得自己從來沒屬於過這裏。


    一直發呆到半夜三點,那真也睡不著,唐安晏在三分鍾前發了個消息迴來,說是在忙,今天迴不來了。


    那真發送了一條小貓咪點頭的表情,乖乖說好。


    迴複完之後,那真握著手機盯著唐安晏發來的消息看。


    心裏有點難過,腫脹,眼淚像是酸了鼻子,想流出來。


    就像當初唐安晏說再也不會迴懸崖村一樣,那真到現在都沒辦法形容出來聽到這句話時自己是什麽感覺。


    沒有人告訴過他。


    唐安晏打了個視頻過來,那真從床上坐起來,劃下接通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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