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晴

    路上為了避免顛簸,走的實在慢了些。

    耽誤了幾天行程倒是小事,但是帶著避水他們十幾張嘴,吃飯的銀子倒成了問題。

    一來二去,竟要在外麵吃個十幾頓……

    加上羅刹姑娘還在我懷裏,又不能似平時一樣跟他們這群糙老爺們說“咱窮咱有骨氣咱忍著”。

    本來說,讓避水帶著人先趕迴火焰山——這群光棍竟然又集體不答應,咬緊了牙說要護著我,提防李家追過來。

    一個一個的,就是瞅不慣我抱得美人歸唄,非叫我花完了銀子出醜唄!

    昨天就是,路過一個集鎮,月柳找了一間客棧推門進去,開口就跟掌櫃的說“要一間上房。”

    哇哦。

    原來客棧還有上房——平時一直住柴房的我,也算是長了見識。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新鮮啊……

    不管怎麽說,今天總算是要趕到火焰山了。

    遠遠的就聞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迴家的感覺,真……

    “大哥,不對勁。”走在最前麵的避水一抬手,擋住了我們所有人的去路。

    我抬頭,即刻看到了不遠處一股炊煙嫋嫋升起。

    怪了。

    火焰山周遭一百裏內絕無人煙,怎麽會有人生火做飯?除非是駐紮在這裏的李家手下……

    我看了看懷裏的羅刹姑娘——雖然她已無大礙,但是氣息始終微弱,看來身子還是沒有太恢複。打起來的話,我肯定要優先照顧懷裏的她。

    於是我給避水使了個眼色。

    避水點頭,帶著狼鳴、喊上三路和竊風,四人加速衝向前方。

    而八荒他們也收起了嬉皮笑臉,假裝無所事事的圍站在我身旁。

    說真的,我很緊張。

    論起打架,我這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我挺害怕的。

    所幸,沒多久避水就迴來了:“無礙,是一戶尋常百姓在咱們火焰山落腳了……”

    啥玩意?誰啊這是,來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落腳紮根?

    看我臉色複雜,避水輕聲問道:“大哥,要不要趕走他們?一家三口,年輕夫妻,帶個四、五歲的小孩。”

    唔……

    我沒有直接迴答,隻是抱著羅刹姑娘走了過去。

    遠遠的,看到一個孩童正在揉我家狼鳴的腦袋,嘴裏麵開心地喊著“狗狗,狗狗”。

    啊喲!辱我火焰山!狼鳴是個狼啊!快,要麽變成人形,要麽兇相畢露!總之給這幾個百姓一個下馬威才是!

    “你家的狼鳴……”羅刹姑娘在我懷裏抬眼看了看,輕聲說道:“尾巴怎麽搖得這樣厲害。”

    我也想知道啊……他親爹當年到底是什麽玩意成的精啊!

    思來想去,讓避水把已經蹲在破房子屋頂上的三路和竊風喊了迴來。

    留一些百姓倒也好,這裏也能有點生氣……

    我這麽安慰著自己,抱著羅刹姑娘上了山。

    臘月二十八晴

    月柳姑娘把我的房間好好收拾了一下——我有點納悶,我這房子也不髒啊,幹嘛多此一舉。

    月柳就瞪我:“小姐要住這裏的!簡直就是豬窩!”

    我聽完,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為難地說:“那個,我和你家小姐還沒成親……這個,今夜是不是著急了些……啊我不是說我不願意,但是現在就共枕眠,是不是有點,對吧……行吧,既然你家小姐堅持……”

    我咬咬牙,決定鬆開自己的褲帶以表決心。

    月柳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後腦勺上,說道:“出去!然後你給我把褲子穿上!”

    然後我的房間給了羅刹姑娘住。

    我和避水他們擠一擠,住偏房。

    一群糙老爺們看著我抱著鋪蓋踹門進屋,臉上都是一個“妙哉”的表情。

    說真的,月柳其實很反對讓羅刹姑娘在我火焰山上暫住的;這裏都是糙老爺們,而且都不懂規矩,生活起居有很多不便。

    “尤其是牛魔王,你看看他瞅你時那色眯眯的眼神……”我無意間聽到月柳在跟羅刹姑娘嚼舌頭,聽得我無地自容。

    月柳啊月柳,我是真的眼睛小啊……

    羅刹姑娘隻是說,不礙事,咱們就是看看。

    其實,月柳有著自己的擔心,隻是沒有說破:她忌憚於現在小姐沒有恢複身手,萬一李家要是去了芭蕉洞,恐怕要吃大虧。

    唔,無所謂啦。過年在即,人越多越熱鬧嘛。

    倒是山腳下的那戶人家……

    我喊了聲避水和八荒,帶他倆去了院子。

    “昨天那戶人家。”我搔搔頭,開口說道:“摸摸底細。”

    避水說,已經查過了:“之前是在那個孫大豐的地盤上。那孫大豐好色,盯上了這家的小娘子,他們才沒辦法跑到咱們這裏落腳。”

    “孫大豐是誰?”我聽著避水的介紹,有點遲疑。

    “之前來咱火焰山找茬,被八荒給揍了一頓。”避水輕描淡寫。

    八荒點點頭,說:“對。那小子厲害,硬骨頭,挨了我二十幾拳,牙都碎了,硬是不肯求饒。”

    避水聳聳肩:“他第一拳就暈過去了。”

    八荒說:“哦。”

    哦。

    雖然不想節外生枝……但既然是可憐人……又不是李家的眼線……留下,便留下吧。

    “你們不要嚇到人家。”我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他們離火焰山還有幾十裏路,平時避一避。”

    避水嘴上答應著,眼睛掃了一圈,然後有點無奈:“狼鳴八成跑下去玩了。剛才出山的時候,屁顛屁顛的,尾巴翹得老高。”

    八荒就噘嘴,對避水說:“管好咱家的狗。”

    “是狼!”我和避水異口同聲。

    一日無事。

    晚上快吃飯的時辰,狼鳴“汪汪”叫著跑迴來了,身上全是小孩子的泥巴掌印,髒得不能上桌。月柳看不過,領著狼鳴去洗澡了。

    飯桌上,我有點心不在焉,隻顧著像往常一樣給還不會用筷子的狼鳴夾菜——坐在我身邊的羅刹姑娘端著小碗,一聲不吭。

    月柳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我一慌,這才迴神,然後對避水說:“那個孫大豐,什麽來路?”

    避水沒搭話,八荒說道:“上次交手後,二當家就讓我們去掃聽了。算是李家培養起來的鷹犬,地盤很大,離咱們不遠。實力倒算不上多強,倒是善於為害一方。”

    我點點頭,說,哦——聽你們說,那個孫大豐要禍害他家的小娘子又是怎麽迴事?那小娘子很漂亮嗎?

    月柳又咳嗽了一聲。

    避水說:“小娘子生辰八字為吉陽之兆,那孫大豐恐怕是要用邪法調補內丹。恐怕這廝就是靠用活人祭祀,才能短短時間出人頭地。”

    哦哦,原來如此。

    避水頓了頓,繼續說道:“留下便留下吧……一家十七口隻剩下了三口人,因為這件事快要死絕了。躲在咱們火焰山,也算是一方庇護。”

    “等會兒……”我放下了筷子,抬頭看著避水:“十七口人是怎麽迴事?”

    殺這麽多人,即便是入選百妖,也是李家所不許吧?

    喪盡天良之舉,人人得以誅之。

    “孫大豐派手下做了此事,一把火燒了焚屍滅跡。李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恐怕日後也不會有人提起。”避水照舊吃飯夾菜,說話的語氣事不關己:“能逃出來三個,已經是大吉。”

    我說,哦。

    然後我想了想,問道:“那孫大豐的山寨,離咱們遠嗎?”

    “不遠。”八荒用袖子擦了擦嘴巴,也放下了碗筷:“咱們現在出發,半個時辰就能到。走嗎大哥?”

    “走,消消食。”我說著就站了起來。

    “坐下。”羅刹姑娘開口,聲音很輕,宛如天籟。

    我一屁股又坐下了。

    “哪有客人還沒吃完,主人就退席的。”羅刹姑娘夾了一筷子菜,輕聲說道:“沒規矩。”

    “啥客人……”我沒懂,搔搔頭,然後看著羅刹姑娘恍然大悟:“哦,哦姑娘你誤會了。你是自己人,咱們不用生分……”

    哎呀,羅刹姑娘何必客氣;說真的,就算現在讓他們喊你一聲大嫂,也是天經地義。

    你和我不就差個洞房嗎,嘿嘿。

    我一臉傻笑,八荒已經拍案而起:“我火焰山自有火焰山的規矩,你一個老娘們憑什麽來這裏指手畫……”

    八荒沒說完,羅刹姑娘已經亮出了芭蕉扇。

    八荒看了看,頓了頓,然後又坐下了。

    月柳姑娘起身,開始幫著收拾吃完的碗筷;走到八荒身後時,她輕聲說道:“你要是再敢跟我家小姐大唿小叫,小心你的狗命。”

    八荒沒搭理。

    夜色已深,難得火焰山晴空萬裏,漫天的星光倒是漂亮。

    我陪著羅刹姑娘在院子裏溜達幾圈——走的是七星步伐,調節內息,以便讓毒素早日排清。

    “不要去招惹那個什麽孫大豐。”羅刹姑娘開口說道。

    “沒招惹啊……”我攙著羅刹姑娘的胳膊,她今天步伐有些不穩,恐怕是剛才亮出芭蕉扇時亂了內息。

    “跟你沒什麽關係的一戶尋常百姓,聽了幾句人家的悲慘遭遇,你就要去替人出頭?”羅刹姑娘說著,語氣冰冷:“別犯傻。”

    我眨眨眼,覺得是不是寒冬的原因,才讓溫暖如春的羅刹姑娘言語之中也有三分刺骨。

    平時,我倆都有說不完的話。

    而今夜,我隻是默默陪著羅刹姑娘走了幾圈,便讓月柳送她迴去休息了。

    然後我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夜色。

    八荒和避水安頓好眾人入睡後,走到了我身後。

    “去不去。”八荒撥弄了一下臉上的眼罩,殺氣騰騰開口問道。

    而避水則是一言不發,俯身把草鞋係緊。

    “走。”我說道。

    臘月二十九晴

    天快亮的時候,我們已經完事了。

    那個什麽孫大豐,果然精通妖術,以人煉法,短短幾日,又精進了不少。

    這一次挨了我一拳,竟然都沒有暈。

    不過我也說得很清楚:“我是排名第……呃,總之是有排名的火焰山牛魔王。孫大豐,你若是再敢糾纏那個小娘子,我就打死你。”

    然後補了三拳。

    孫大豐確實厲害,而且手下有什麽淩雲七將——但是他們看到八荒後,便都是咬著牙站在一旁,不敢插手。

    完事,收工。

    迴去的路上,心裏一動,跑到了火焰山山腳下那戶破房子前——這棟石屋,勉強能稱之為房子吧,竟然比我火焰山還要破。

    天色還沒亮透,這家的男人已經起床在開墾土地。冬天,土地凍得結實,鋤頭下去隻有淺淺的一個坑。

    而這家的小娘子也是起了個大早,給孩子喂奶。

    我遠遠看著,覺得心底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些許,臉上不禁欣慰了幾分。

    “大哥。”八荒看我露出了笑容,小心翼翼提醒我:“偷看人家喂奶,好像不大妥當吧。人家羅刹姑娘可就在山上歇息呢。”

    娘的八荒你懂個屁。

    寒風吹過,樹枝搖曳。

    耕地的男人一臉驚恐的抬頭,左右看了半天,這才繼續戰戰兢兢地耕地。

    驚弓之鳥的樣子,恐怕之前被孫大豐那群妖物嚇得夠嗆。

    思來想去,我帶著八荒和避水落在了他的麵前。

    男人正在揮舞鋤頭,猛地聽到我們落腳的聲音,抬頭,便看到了我們。

    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握緊了鋤頭,眼神裏透露出的隻有“搏命”二字;隨即,家裏的小兒子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嘴裏喊著“爹爹”。

    一瞬間,男人的眼神變得軟弱,麵對著比他高大太多的我們,男人終是一咬牙,跪在了地上叩頭,口唿“饒命”。

    田間的響動,驚擾了房間裏準備飯菜的女人。女人也急忙跑了出來,看到我之後,也隻是跪在了男人身邊,叩頭,顫抖著說“大王饒命”。

    我……

    “扶他們起來。”我對八荒說道。

    而避水,已經輕輕一躍,去了廚房,接手了炒菜的工作。

    隻是野菜,糧食也不多。早餐簡陋,但是吃得香噴噴。

    我隻是說,你們放心住在這裏;那個孫大豐,絕不敢再來騷擾。

    男人將信將疑,和女人麵麵相覷。

    我隨手甩在桌子上一顆特意留下來的紫色門牙:“他若再來,便是有去無迴。”

    男人和女人終於長出一口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然後跪在地上又要叩頭。

    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這樣。

    “大俠,大俠——”男人嘴裏麵喊的名詞,聽進我的耳朵,倒是新鮮。

    俠?

    人類的一種說法吧……我不太懂。

    在李家麵前,隻有一個“強”字,才是根本。

    迴去的路上,還在跟避水商量,讓他去找一找土地爺,看看能不能叫那片田地肥沃些許,起碼有個夠一家三口吃飯的好收成。

    喜滋滋迴到山上,伸手一推門,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羅刹姑娘手持芭蕉扇站在院子裏,顯然已經等了我一段時間了。

    要不是身後的避水和八荒眼明手快各自抬手扶了我一把,我可能要向後摔過去。

    “昨夜幹嘛去了。”羅刹姑娘不冷不熱開口問道。

    我心裏一緊,清清嗓子,正要開口——八荒已經代勞了:“哎我說這位鐵扇公主,我家大哥幹什麽去,用得著跟你一一稟報嗎?你是我火焰山什麽人?我這麽說了,即便大哥昨天晚上跟我們去找了個窯子風流快活,你管得著嗎!?”

    一邊說著,八荒一邊躲在我身後,想要避開芭蕉扇的威力。

    隻是,羅刹姑娘沒有動手。

    其實我心裏清楚,現在的羅刹姑娘,還舞不動扇子。

    “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了,是嗎?”羅刹姑娘並沒有過多理會八荒,隻是看著我。

    “沒有,沒銀子。”我趕緊澄清,然後想了想,又趕緊補充道:“有銀子也不去。”

    羅刹姑娘向前走了半步,嘴裏說道:“總是問我算火焰山什麽人……你們不就是想要個名分嗎?好,我今天便告訴你:從今日起,火焰山便是我芭蕉洞的開枝散葉——有意見的人,往前站一步!”

    呀?

    說好的金玉良緣,怎麽竟成了我最熟悉的黑吃黑?

    隻是,這番話,倒是讓避水忍無可忍。

    避水當即上前一步,說道:“羅刹姑娘,我敬你三分,是因為看在大哥的麵子。有些話,說不得。我火焰山也是腥風血雨一路走過來的,怎可能憑你一番言辭便寄人籬下?”

    一番吵鬧,其他十二方的人都起了身,趕到院子裏看到如此對峙,一時間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嗯……

    避水說得在理。尤其是當我看到周圍這群糙老爺們之後,我也覺得,火焰山真的不能憑一句話就屈服。

    說真的,當羅刹姑娘開口說了剛才的話之後,不僅我有些氣血上湧,平天也已經睜開了眼睛。

    “老牛……”平天說道:“動氣了?”

    我沒說話。

    羅刹姑娘握著芭蕉扇,然後看著我。她的身子有些搖晃,看來氣息有些跟不上了。

    一旁的月柳擠出人群,搬了一把椅子給羅刹姑娘歇息。

    隻見羅刹姑娘朱唇微張,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跪下。”

    嗬嗬……

    我的迴答,隻有這聲冷笑。

    抱歉了——且不說羅刹姑娘今日你不在理不說,單說眼下當著這麽多生死弟兄,我怎可能——

    呃?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姿勢已經很符合一個“跪”字了。

    避水和八荒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一臉驚訝——這身法、這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哇哦,天下第一。

    怪、怪了……怎麽迴事?

    平天睜大了眼睛,吼道:“小姐說要你跪下你就跪下,犯什麽混!”

    等會兒……

    我看了看旁邊壓著我肩膀的平天,不可置信:你小子什麽時候成了羅刹姑娘的人了?

    我試著想掙紮一下,但是卻無法用力。

    “怎得,不服氣,還想站起來?”羅刹姑娘問道。

    沒有沒有沒有……哈哈哈,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一臉訕笑,同時跟平天咬牙切齒:“你小子給我鬆開!娘的見色忘義!”

    “那是你媳婦!總之你聽小姐把話說完!”平天也是咬牙切齒,死死按住我。

    “我知道,你想替山腳下那戶人家出頭。我也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羅刹姑娘沒理會我,隻是幽幽說道:“但是,百妖之間起了衝突,便是留給了李家把柄。你剛剛才得罪了李家,得罪了執金吾,得罪了袁守誠。李靖正愁著沒有借口為難於你——你倒好,顧著自己爽快便去打打殺殺,難道就不考慮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嗎?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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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來羅刹姑娘是這般心思。

    “而且……”羅刹姑娘繼續說道:“看到那一家三口,你就沒有別的想法?你現在光棍一條,能打能衝,日後呢?日後成家立業……甚至,唔,甚至生了孩子呢?你還敢跟李家以命相搏嗎?”

    說到這裏,羅刹姑娘臉紅了。

    我抬起頭,支吾道:“說道這個,那個,我喜歡閨女……”

    “誰讓你插嘴的!”月柳姑娘大聲說道。

    我趕緊低下頭。

    “你替那戶人家出頭,去打那個孫大豐,表麵上贏了,難不成孫大豐就肯算數?”羅刹姑娘繼續說道:“是,那孫大豐殺人放火,罪該萬死;但是你以為用仇恨能填平仇恨,隻是天真。仇恨隻會繁衍,不會相消——單純是照顧一下山下人家的生計,便是善事;你卻隻是找孫大豐的麻煩——這不就是為了你自己的爽快嗎?”

    唔?

    什麽意思啊……

    我替那戶人家出頭,難不成還是錯了?

    我有點沒弄明白,抬頭想說個明白——

    “總之,日後若你在肆意妄為……”羅刹姑娘轉過臉去,不再看我:“我,我便再也不見你。”

    平地一聲雷!

    你說啥!!!!!!

    “羅刹姑娘……你,你的意思是……”我抬頭,遲疑問道:“你要走?”

    “不。”羅刹姑娘說著,握緊了芭蕉扇:“我讓你走!”

    “我牛魔王在此起誓,以後都聽小姐的。”我說道。

    “真的?”羅刹姑娘還是沒有看我,隻是淡淡問了一句。

    “真的。”

    身後的避水和八荒看完這一幕,隻有唉聲歎氣。完了完了,火焰山走到頭了。

    哎喲你們不懂。

    這叫愛情。

    我喜歡羅刹姑娘,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而且吧,其實……

    我挺害怕芭蕉扇的。

    臘月三十晴

    除夕。

    避水去買了些麵迴來,今天吃餃子。

    天寒地凍,唯我火焰山喜氣洋洋。

    快到晚飯的時候,我心裏一動,叫過來了狼鳴:“去山下,叫那一家三口過來一起吃。看他們的日子,估計年關難過。”

    狼鳴點頭,風也似的衝了出去。

    哎喲,這姿勢,真的有點像狗啊……

    閑著沒事,四處轉悠。幫著避水下廚包餃子,但是手指太粗,不會包——避水就把我轟出來了。

    哎呀,要是有點炮仗就更熱鬧了。

    也不知道今年李靖還會不會過來送李家的賞銀,不然日子可能要難過了。

    倒是坐在客廳裏的羅刹姑娘,嘿嘿,怎麽說呢,越看越像這家的壓寨夫人了。

    半個時辰後,狼鳴迴來了,神色慌張,叼著那戶人家的小孩。抬眼望望,並沒有看到夫妻的身影。

    我摸了摸狼鳴的頭,他嗚咽嗚咽得很著急,我說:“慢慢說。”

    狼鳴連喘帶吼,齜牙咧嘴,說完了經曆——我隻是笑,點頭,笑,點頭。

    晚上,一家人喜慶地吃完了年夜飯。

    那戶人家的小孩子第一次吃餃子,直說“香”,然後還喂狼鳴。

    天黑透了,羅刹姑娘體力不支,先去休息了。

    我站在院子裏,喊過來了避水。

    “怎麽了。”避水看我神色不對,開口問道。

    “仇恨填補不了仇恨,隻能繁衍。”我說道。

    “什麽意思?”避水有些懵。

    “那個什麽淩雲七將,孫大豐的手下,把山下的那對夫妻殺了。”我看著星空,輕聲說道:“狼鳴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隻救迴來了那個嬰孩。”

    避水愣了愣。

    “羅刹姑娘說得對啊……”我半側著身,看著身邊站著的平天:“什麽替人出氣……什麽大俠……我若恃強淩弱,便怨不得這天下弱肉強食。”

    平天笑了笑。

    晴空萬裏,開始飄雪。

    火焰山上下雪,倒也是別致。

    我想起了那個男人見到我們之後的眼神,先握緊了鋤頭,再鬆開了尊嚴。

    明天就是正月。

    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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