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晴

    羅刹姑娘已經在火焰山住了一段時日,估計這幾天就要走了。

    我吩咐了避水,說不要在乎銀子,這幾天可著勁做點拿手好菜——

    避水說,他倒是不心疼銀子——因為壓根也沒啥銀子了,整個火焰山也就剩了幾個銅板。

    我就撓頭,問避水,你就沒有什麽拿手菜是既好吃又便宜的嗎?

    “有。”避水看了看我:“烤牛肉。”

    我說,那行啊,整啊。

    避水又盯了我一會兒。

    我說,哦,哦是這個意思,那就算了。

    避水也沒生氣,就站在我身邊看著院子裏的狼鳴馱著那個人類的嬰孩,開心的馳騁。

    那個男孩子非但不怕,嘴裏麵還興奮地喊著“駕!駕!”

    哎喲咱家的這條狼啊……越發丟人現眼了……

    避水說:“大哥,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我咳嗽一聲,明知故問道:“去什麽啊?”

    “殺了孫大豐。”避水目不斜視,語氣清淡。

    我聳聳肩,瞥了一眼身後正要去給羅刹姑娘送洗臉水的月柳,然後說:“客人走了,就動身。”

    “大哥……”避水遲疑了再三,還是開了口:“我不管你如何看重鐵扇公主;但是這裏終究是火焰山,而你是火焰山的老大。我們跟著你,就是因為你頂天立地,我們佩服。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顧及周圍兄弟的麵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跪就跪……人心,就散了。”

    聽到這裏,我搔了搔頭,也是皺了眉。

    “我要是說,其實我壓根沒想跪下,你信嗎?”我張嘴說道:“那天說來蹊蹺,我當時甚至想要把羅刹姑娘趕下山的——但是,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跪在地上了。”

    怪了。

    看到我愁眉不展,避水隻是嫌棄了一聲:“天底下,誰能命令你?別找借口。”

    唔。

    避水覺得我在演戲。

    不過說來也是……這天底下,誰能命令得了我呢?

    我問我自己。

    我也在問平天。

    平天打著憨,翻了個身。

    我推了推平天,但是平天沒理我。

    正月初五晴

    一家人吃早飯。雖然這早飯實在是慘淡了點……

    不過。

    嘿嘿,一家人……

    羅刹姑娘端著粥碗,對粗茶淡飯沒有絲毫怨言。

    我估摸著吧,火焰山再窮也不至於如此;估計是避水有些按奈不住,開始在飯菜上耍花樣,變相做逐客令了。

    倒是月柳忍不住把避水喊了出去,站在院子裏故意大嗓門:“這大過年的,你就讓我們家小姐吃野菜粥?我家小姐是千金之軀,來你們這裏吃糠咽菜算怎麽迴事?”

    別看避水平時文靜,這種時候反倒像個廚子,嗓門也不小:“在我火焰山能吃上野菜粥已經是造化了;而且,什麽叫‘來你們這裏’,你現在可是火焰山的十二方,胳膊肘別往外拐。”

    月柳聽到這裏愣了愣,登時來了脾氣:“你再說一遍?”

    唔。

    抬起頭,看到天邊布滿了異樣的烏雲。

    平時的雲層都是一塊一塊的;而眼下的烏雲,凝成了圓圓一團,仿佛白晝的月亮。

    避水顯然也注意到了,抬起頭瞅了瞅,隨即後撤半步,抬起手準備接這一招。

    哎呀怎麽辦啊……手心手背的……要不我假裝沒看到沒聽到吧……

    狼鳴支棱著耳朵,一直看著院子的方向,然後低頭開始叼我的袖口。

    我一摔筷子:“避水!”

    羅刹姑娘一放筷子:“月柳!”

    一陣沉默,月柳和避水都是悻悻地走了迴來。

    飯桌上的八荒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揉著眼罩起身出去,朝著天上的滾滾烏雲便是一指;很快,烏雲仿似濃煙一般,煙消雲散。

    筷子擲在桌上,還未落地便已經被竊風撿了起來,重新放在我麵前擺好。我便順勢繼續喝粥——

    “羅刹姑娘打算哪天迴府?”我假裝不經意地放下了空碗,嘴裏麵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啊希望羅刹姑娘可千萬別誤會啊我不是討厭你啊我怎麽會討厭你呢……

    羅刹姑娘細嚼慢咽,喉嚨緩緩一滑,然後才說道:“怎麽,催我?那我即刻啟程迴芭蕉洞。”

    避水和八荒幾乎同時抬頭:“招待不周,恕不遠送。”

    我他娘的……

    羅刹姑娘瞥了我一眼。

    我急忙說,不不不不不,哪有哪有,哈哈哈他們開玩笑呢。

    然後我順手一摔碗——

    “開玩笑沒大沒小的!”我提高了嗓門吼了一聲。

    照舊,碗沒落地,竊風已經俯身撈起,重新放在了我的麵前。

    坐在我對麵的流魂放了飯碗,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起身去了院子。

    我沒聽清,抬頭問坐在他旁邊的東出:“剛才他說什麽?”

    “他說……”東出愛答不理地說道:“覺得活得憋屈。”

    我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開始沸騰。

    未等我發作,避水已經抬了頭:“吃你們的飯,別多嘴。”

    “不爽快還不讓說說了?”東出沒有退讓——顯然剛才我嗬斥八荒的舉動,惹惱了他們幾個生死弟兄:“二當家,咱們倒是要把話說清楚——是大哥問我,我才迴話的,如何算是多嘴?”

    避水笑了笑,有點瘮人:“你是對我有意見了?”

    萬穀青急忙假意攔了攔身邊的東出,嘴裏卻念叨著:“算了,咱不計較,犯不著。”

    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邊的避水已經化作了麒麟,嘴裏麵冒著青煙,嗓音渾厚而嘶啞:“隨我出去,你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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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一起……”八荒揉了揉自己的眼罩,抬頭:“是說我也算上嗎?不合適吧,人多打人少,別說我們欺負你。”

    八荒在冷笑,這放蕩不羈的表情著實讓人來氣。

    三路總算是吃了個半飽,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娘的,你們還來勁了是吧?走!”

    無渾和竊風立馬跟著站了起來。

    八荒毫不含糊,跳起來伸了個懶腰就出去了;避水一步跨過桌子,弓著身子走出了房門;其他人稀稀拉拉地,也一個跟著一個走了出去。

    飯桌上,就剩下了我、羅刹姑娘,以及坐在對麵的月柳和炙蜻蜓。

    狼鳴也齜牙咧嘴地想要跟著出去,被月柳一把拽住了尾巴,說,他們打架,咱不去。

    炙蜻蜓眨巴眨巴眼睛,吃飯也不是不吃飯也不是,終究是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大哥,怎麽辦?”

    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然後茶杯被我摔了個粉碎。

    正月初六晴

    半夜睡不著,一個人坐在房頂吹風。

    負責放哨的無渾聽到響動,扒拉出了半個腦袋,瞧見是我,便問了一嘴。

    我說,無事。

    怎麽迴事啊……

    羅刹姑娘和我互表心意,然後來我火焰山小住——

    挺好的一件事啊。

    為什麽突然間覺得手下的十二方就分崩離析了呢?

    是我的問題嗎?

    我腦海裏迴想著避水的牢騷——然後覺得,頭疼。

    起身,拍拍屁股——今天夜色不錯,倒不如現在就起身——明天一早,帶迴孫大豐的腦袋,說不定大家就都……

    “你要去哪裏。”

    一個熟悉的暖暖的嗓音,在我身後開口。

    我不用迴頭也知道,是羅刹姑娘。

    但是就因為如此,我更不能迴頭。就當我沒聽到吧,趕緊一走了之;我知道羅刹姑娘看不慣我打打殺殺……明天生米煮成了熟飯,再迴來謝罪也不遲。

    ——別動。

    平天開口說道。

    等會兒……這大半夜的,平天怎麽醒過來了?

    我心裏一驚,雙腿卻被平天僵住。

    “你是要去殺孫大豐,對嘛?”羅刹姑娘緩緩走了過來。

    我沒有迴答。

    “一定要去?”羅刹姑娘遲疑再三,終是開口。

    我沒有迴答。

    “平天應該在吧……你看一眼平天。”羅刹姑娘頓了頓,忽然間說了這麽一句話——

    啥意思啊?

    我恍惚片刻,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平天有些說不出的異樣——細細端望片刻,我驚訝的發現,平天的犄角上竟然掛滿了金環——

    不對,不對。

    我匆忙摸了摸自己的犄角,上麵空空如也;這就說不通了:平天與我互為鏡像,為何忽然間有了如此大的差別?

    “這是什麽意思……”我開口,問平天。

    平天低著頭,不說話。

    “你吭聲!”我急了眼,一把揪住了平天的脖領——

    “不可說。”平天死死盯著我,嘴裏卻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玩意不可說?你怕什麽?”我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天機不可泄露。”平天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嘴裏麵隻有這麽一句話:“而且,說了也白說……”

    ——他的一巴掌下去,你什麽也不會記得的——

    “你說的他是誰?”我眉頭緊鎖,匆匆問道:“巴掌,巴掌……難不成,是袁……”

    正月初六晴

    奇怪。

    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但是為什麽一直都是晴天。

    難不成真是因為羅刹姑娘在?

    半夜裏睡不著,一個人坐在房頂吹風。

    負責放哨的無渾扒聽到響動,拉出了半個腦袋,瞧見是我,便問了一嘴。

    我說,無事。

    今天夜色不錯,倒不如現在就起身——明天一早,帶迴孫大豐的腦袋,說不定大家就都……

    “你要去哪裏。”

    一個熟悉的暖暖的嗓音,在我身後開口。

    我不用迴頭也知道,是羅刹姑娘。

    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別閑聊了,正事要緊。

    ——別動。

    平天開口說道。

    “你是要去殺孫大豐,對嘛?”羅刹姑娘緩緩走了過來。

    我沒有迴答。

    “一定要去?”羅刹姑娘遲疑再三,終是開口。

    我沒有迴答。

    “平天應該在吧……你看一眼平天。”羅刹姑娘頓了頓,忽然間說了這麽一句話——

    啥意思啊?

    我恍惚片刻,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平天有些說不出的異樣——細細端望片刻,我驚訝的發現,平天的犄角上竟然掛滿了金環——

    不對,不對。

    我匆忙摸了摸自己的犄角,上麵空空如也;這就說不通了:平天與我互為鏡像,為何忽然間有了如此大的差別?

    “這是什麽意思……”我開口,問平天。

    平天低著頭,不說話。

    “你吭聲!”我急了眼,一把揪住了平天的脖領——

    “不可說。”平天死死盯著我,嘴裏卻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玩意不可說?你怕什麽?”我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天機不可泄露。”平天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嘴裏麵隻有這麽一句話:“而且,說了也白說……”

    正月初六晴

    白天過得真是不爽。

    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焦急——孫大豐一事似乎耽擱了太久,總該有個收尾。

    半夜裏睡不著,一個人坐在房頂吹風。

    負責放哨的無渾扒聽到響動,拉出了半個腦袋,瞧見是我,便問了一嘴。

    我說,無事。

    今天夜色不錯,倒不如現在就起身——明天一早,帶迴孫大豐的腦袋,說不定大家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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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裏。”

    一個熟悉的暖暖的嗓音,在我身後開口。

    我不用迴頭也知道,是羅刹姑娘。

    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別閑聊了,正事要緊。

    ——別動。

    平天開口說道。

    “你是要去殺孫大豐,對嘛?”羅刹姑娘緩緩走了過來。

    “是。”我聳聳肩,覺得但說無妨。

    “一定要去?”羅刹姑娘遲疑再三,終是開口。

    “天怒人怨。”我簡簡單單地迴答,語氣卻斬釘截鐵。

    心意已決,孫大豐必須死——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平天應該在吧……你看一眼平天。”羅刹姑娘頓了頓,忽然間說了這麽一句話——

    啥意思啊?

    我恍惚片刻,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平天有些說不出的異樣——細細端望片刻,我驚訝的發現,平天的犄角上竟然掛滿了金環——

    不對,不對。

    我匆忙摸了摸自己的犄角,上麵空空如也;這就說不通了:平天與我互為鏡像,為何忽然間有了如此大的差別?

    “這是什麽意思……”我開口,問平天。

    平天低著頭,不說話。

    “你吭聲!”我急了眼,一把揪住了平天的脖領——

    “不可說。”平天死死盯著我,嘴裏卻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玩意不可說?你怕什麽?”我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天機不可泄露。”平天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嘴裏麵隻有這麽一句話:“而且……”

    正月初六晴

    躺在床上,睡不著。想去房頂吹吹風。

    平天推了推我,問:“老牛,睡著沒。”

    我說,沒有。

    平天點頭,說,老頭,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我掀開了被子,沒敢驚醒別人,自己上了房頂。

    平天站在我對麵,朝著我攤開了手——裏麵竟然有九個金光閃閃的粗重耳環——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從哪兒偷的?”

    “怎麽就是偷的了!”平天嗬斥一句,語氣不滿。

    我火焰山別說金子了,連銀子都是碎渣渣!這一捧首飾,來路肯定不正!

    屋頂旁邊一陣響動,負責放哨的無渾探出半個腦袋:“大哥,你跟誰說話呢?”

    我急忙擺手,說:“無事,你歇著。”

    待到無渾下去,我壓低了嗓音:“到底哪裏來的?”

    “這是鐵扇公主送你的定情信物……”平天略帶鄙夷地說道:“她本人不大好意思,說你要是願意的話就戴上……”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說:“戴這麽多?咱火焰山這麽窮,這麽做有點顯擺吧……也不怕招賊……迴頭別連我耳朵都割走了……”

    “你穿在犄角上啊。”平天指了指我的犄角:“多結實。”

    是啊,是很結實。但是……就因為太結實了,壓根穿不進去啊……

    除非……

    “隻有一個辦法。”我看了看平天,然後說道:“平天雖無實體,但是你我互為鏡像,隻要你現在戴上的話……”

    正月初四晴

    這幾天花錢如流水,便拉著避水去了院子裏,賠著笑臉問“有沒有省省銀子的辦法”。

    避水沒好氣,懶得搭理我,就站在我身邊看著院子裏的狼鳴馱著那個人類的嬰孩,開心的馳騁。

    那個男孩子非但不怕,嘴裏麵還興奮地喊著“駕!駕!”

    哎喲咱家的這條狼啊……越發丟人現眼了……

    避水說:“大哥,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我咳嗽一聲,明知故問道:“去什麽啊?”

    “殺孫大豐。”避水說道。

    我剛要開口,身後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暖暖的嗓音——

    “天下百妖,或起爭端,素來都是李家主持公道。”羅刹姑娘款款而至,顯然是聽到了我們的閑談:“牛魔王,你現在去取人家性命,師出無門——要是此時此事被李家拿了把柄,恐怕火焰山會遭劫難。”

    “那孫大豐該死。”避水轉身,替我說了話:“且不說李家最後是否能秉公處理——起碼那執金吾正月不辦事。眼瞅著就是這孩子父母的頭七了,難道還要等他們九泉之下不可瞑目?”

    話裏話外,我聽明白了避水的意思:初七之前,此事必須有個交代。

    “你殺人家的緣由呢?”羅刹姑娘也不生氣,隻是細細問道。

    “那孫大豐殺了這孩子一家老小……”避水開口,語氣卻些許遲疑。

    羅刹姑娘笑了笑:“天下百妖,殺人吃人的多得是,你們山上這些兄弟難不成以前都是清白?以此理由去殺孫大豐,不但李家不會點頭,其餘百妖也會視你們為眼中釘。”

    “但是,他是在火焰山的地盤殺的人!”避水咬咬牙,強調了另外一個理由。

    “於是你們就要登門,去殺人家?”羅刹姑娘輕描淡寫了一句。

    說真的,這個理由,確實也不大站得住——又不是在李家殺人……

    “羅刹姑娘,那你說怎麽辦?”我迴過身,開口問道。

    羅刹姑娘仔細地看了看我,看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然後羅刹姑娘抬起手,指了指狼鳴背上的孩童:“讓他加入你十二方吧。”

    “什麽!?”避水脫口而出:“他隻是個凡人!”

    “入了火焰山十二方,便皆為手足。”羅刹姑娘沒有理會避水,隻是繼續說道:“如此,孫大豐殺了這孩子他全家,便是殺了火焰山十二方的血骨至親。以此為由……”

    聽到這裏,我一陣恍惚。

    而避水則是眨了眨眼,隨即去喊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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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水和八荒聊了幾句,又把我喊了過去。

    “大哥,李家規矩我熟。”八荒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這老娘們說得在理。她昨夜問了我好多事情,今日獻計,倒是正中要害。這一招確實厲害,有了這個由頭,李家便不能日後為難我們。”

    我聽得頻頻點頭,倒是避水插了一句嘴:“大半夜的,你和未來大嫂是在哪裏聊天的?”

    八荒一愣,然後仔細想了想,說,不記得了。

    哎喲嗬裝糊塗。

    不過並無大礙。

    哎呀,我未來的娘子好聰明呀~

    正月初五晴

    帶著小孩子上了桌,一起吃早飯。

    粗茶淡飯確實有些丟臉……好在羅刹姑娘不介意;一旁的月柳氣鼓鼓的,但是那小孩子吃得很香,月柳也不便發作。

    小半個時辰,算是吃個水飽;擦擦嘴巴,起身,準備出門。

    沒習慣身邊有個胡鬧的孩子,不小心撞了桌角,摔碎了一個杯子。

    哎呀,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今天便準備辦事?”羅刹姑娘問道。

    我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說,啊,是,吃飽了活動活動。

    本來想著初六再去,今天既然得閑,便去做了。

    “去吧。”羅刹姑娘朝著我笑了笑:“這一次,要迴來。”

    “行嘞。”我說道,然後喊了一聲避水和八荒。

    他倆跟著我,直奔孫大豐的領地。

    “唔……”路上,我忽然覺得有點奇怪:“羅刹姑娘說‘這一次要迴來’,是啥意思?”

    “老娘們擔心你不迴去了唄。”八荒接了嘴:“其實她心裏跟明鏡兒似的,知道大哥頂天立地,自己耀武揚威就是為了爭一個名分。要是大哥一去不迴,她這輩子豈不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哎喲怎麽可能呢……想娶羅刹姑娘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孫大豐的地盤不遠,而且看來對方早有準備。剛過了雙方地盤接壤的地方,已經看到了一批人馬駐守於此。

    領頭一人,身後背著一麵大旗,上書“淩雲七將”,抬頭看到我們三個後即刻起身,拎著一把大斧,橫著把路一攔然後高聲喝道:“我乃——”

    人晃了晃,倒地,化作一團烏黑。

    我扭頭,朝著避水皺眉:“你倒是聽人家把話說完。”

    避水擦了擦嘴角的三昧真火,沒理我。

    一路上,我依次聽到了如下對白:

    “站住!”

    “來者何……”

    “前來受……”

    “哎?”

    “小的們!給我……”

    “吃我一劍!”

    淩雲七將,各個身手不凡;假以時日,其中有兩三個指不定可以位列百妖。

    隻可惜,八荒和避水殺心太重,隻是一個不留。

    避水是為了出心中這口惡氣,我還能理解。

    而八荒,純粹是為了替火焰山打出名號,所以下手更是不留分毫。

    很快,我們就見到了孫大豐。

    孫大豐見到我之後,先是一愣;之後扭頭看到了我身後的八荒,這才頓時嚇尿了褲子,嘴裏麵喊著“人呢!刺客都他娘的殺到眼前了!人呢!”

    沒人迴答。

    一路上,我已經勒令了八荒不要亂開殺戒;八荒倒也聽話,除了淩雲七將之外,餘下迎戰的小妖都留了一條命——隻是,八荒不厭其煩地撬開他們每一個人的嘴,然後熔掉了所有人的舌頭和牙齒。

    “這樣他們就不能再吃人了。”八荒輕鬆地說道。

    我不好說什麽,隻能聽到這些人痛苦地哀嚎,嘴裏麵卻發不出太多動靜,渾渾噩噩之中,隻能說出一個“火”的唿音。

    然後,隻剩下了眼前的孫大豐。

    避水和八荒背過了身子,意思是我可以隨意了。

    我想了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孫大豐對麵。

    “你是……”孫大豐見我落座,遲疑開口。

    “牛魔王。”我說道。

    “啊,那,那兩位大哥是……”孫大豐急忙賠笑,然後悄悄指了指八荒和避水。

    “我小弟。”我說道。

    “啊,失敬,失敬——”孫大豐笑得特別僵硬。

    “你今天,要死在這裏。”我揉了揉拳頭,朝著自己腦門錘了一拳,一拳,一拳——騰的一下,殺氣四散。

    肉眼可見的,孫大豐的麵容開始枯萎;是畏懼,令他的經脈不自主的開始倒流。

    “不,你不能殺我……”孫大豐嘶啞的嗓子拚命擠出最後的語言:“我,我是李家欽點的……”

    “吾乃平天大聖。”我笑了笑,死死盯著孫大豐:“你覺得,我在乎你是誰嗎?”

    孫大豐,在我麵前驟然熄滅——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他的臉已經扭曲成了混沌。

    我搔了搔頭,站起身,對八荒和避水說:“走吧。”

    “完事了?”八荒迴過頭來,頭上全是冷汗,卻故作不知:“也沒聽到大哥動手啊。”

    我說,大過年的,見血多不吉利。

    走吧。

    正月初六晴

    “老牛,你一定要聽鐵扇公主的。

    你我皆在賭局之中,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隻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到這篇日記,想到這句話。”

    唔?這是誰啊,在我的日記本上瞎寫了這麽些個莫名其妙的話……

    莫非,避水發現我夾在這裏麵的銀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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