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月初二晴

    今天起晚了,醒來之後看到避水正在陪著狼鳴操練。

    我去倒了一碗水,坐在院子裏打量了一番。

    唔,狼鳴這半個月進步還是很明顯的——但是這個招式、這個動作,真的越來越像狗了。

    心煩啊……

    喝了口水,我頭也沒迴開口:“別老偷偷摸摸的站在我後麵,我心慌。”

    身後一陣沉默,過了片刻八荒才現了身影。

    “大哥,你真要和李家打?”八荒還是老生常談,嘴裏麵並無新鮮。

    我繼續喝水,沒打算聊這個。

    八荒搔了搔頭,說:“不想說的話……那,大哥你真的是平天大聖?”

    我繼續喝水,更沒打算聊這個。

    八荒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打還是不打,你給我個準話。我幾個兄弟不怕死,但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總不能在這個破山頭上閑死。再不動手的話,大哥就別怪我帶著我的幾個兄弟另謀生路了。”

    哦……言外之意就是嫌棄我火焰山窮唄。

    “我在等。”我開口說道。

    “等什麽?”八荒隨即接上了話茬。

    “之前,走了一個兄弟,叫無法。”我放下了水杯,抬頭望著天邊:“之前他倆與李家有些過節,他的弟弟死在了火焰山,接你們的時候。”

    “那你等什麽。”八荒似乎沒有理解我的話。

    “我在等他的消息。”我搔搔頭:“這都快一個月了,也沒聽到有人去李家惹事。不知道這小子現在什麽心思。如果他願意迴火焰山,就等等他。”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八荒冷笑了幾聲:“雖不曉得那小子什麽本事,但是有我們兄弟幾個在,就夠了……”

    “夠個屁。”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八荒的無稽之談。

    真要和李家起了衝突,先不說那些個附屬的大妖,單說執金吾——無論是傷貫、縱目還是南奇北、靈感,四個人之中我最多能對付兩個;而李靖要是跟著參一腳,我多半要落下風。

    就算避水能夠帶人對付靈感和南奇北,剩下的幾百個執金吾怎麽辦?

    即便不是每一個都像傷貫和縱目他們那麽有名氣,但是能披上“執金吾”這個名號,就代表了他們的實力。

    現在和李家去打……送死啊?

    八荒等了一會兒,見我不開口,忽然間湊了過來:“你招不招人,我無所謂……但是,說好的,把傷貫留給我。”

    我抬頭,望了望八荒臉上的四索眼罩——這個傷痕,莫非是傷貫留下的?

    八荒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著摸了摸自己瞎掉的那隻眼:“大哥想錯了。這隻眼睛是輸給傷貫那小子的關鍵,卻不是他留下的。憑他的本事,我還不放在眼裏。”

    “哦,哦。”口出狂言啊……連傷貫都不放在眼裏……我一時不好說什麽。

    “這眼睛……”八荒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是在東海丟掉的……”

    哦。

    哦?

    東海?

    午月初三晴

    早飯吃完,其他人都散了。

    我拉住了想要去買菜的避水,邀他留下,進屋詳談。

    避水看了看我們腳下的一片廢墟,說:“大哥,要不還是先攢錢把房子蓋起來吧。”

    我沒說什麽,拉著避水的手去了小林子——

    “避水。”我開了口,有些扭捏:“你已經親眼看過執金吾了,覺得咱們打起來勝算如何?”

    避水掙脫開了我的手,字正腔圓:“一成勝算。隻能偷襲,而且不能瞄準執金吾——綁了李家家主,就有了一線生機。”

    我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連你都在執金吾的篩選中落選,我總覺得……”

    “執金吾前期的比試我倒是通過了。實話實說,並不輕鬆。”避水聳聳肩,有一說一:“但是也不至於落選。最後一關,是五人一組,互相拚殺,活著的就是執金吾。”

    我聽到這裏,大致有了了解:“你是和八荒、東出、萬穀青、流魂一組,惺惺相惜沒有下手,對吧?”

    避水羞愧地看著我,然後搖頭:“不是——確實,我們五個分在了一組。他們四個並沒有抱團出手,我單挑輸給了八荒……反倒是交手後,他們幾個與我惺惺相惜,不肯互相殘殺——”

    哦。

    八荒贏了避水?

    這個獨眼龍本事還挺大的啊……

    “說起來,你叫我過來什麽事?”避水左右望了望,覺得我拉著他來這冷僻處,肯定有話要說。

    “其實……”我用腳尖在地上畫圈,有些不大好意思說出口:“關於要招募的人,我心裏有了點小想法……”

    “你好好說話。”避水皺皺眉,嗬斥了我一句。

    我趕緊站好,然後說……

    避水聽了幾個人選後,就撥浪鼓似的搖頭:“扯淡,不行!”

    啊……果然,避水反對嗎……

    午月初四晴

    半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

    與李家拚殺一事,已經是箭在弦上。

    如此看來,我們急需的,就是高手——

    那,說道讓我都頭疼的高手,我腦海裏的映出的臉是誰呢?

    猴子。

    雖然跟避水說了我的計劃,但是至於想招募誰,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如果可以的話,去一趟東海吧……找那個猴子聊一聊。

    雖然我不喜歡那個猴子,那個猴子也不喜歡我。

    但是真要想跟李家打架的話,猴子肯定是一把好手。

    雖然還是成長期,但是未來不可限量——要是能拉攏他入我火焰山,起碼能纏住李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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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猴子。

    絕佳的人選。

    八荒不是也說,自己的眼睛是丟在東海嗎?那八成是猴子沒跑了。

    猴子,真可以考慮考慮。

    然後,還有那個找狗的三眼。本事絕對夠格。

    但是吧,找狗的那個家夥不僅來無影去無蹤無從尋跡,而且不曉得為什麽他特別招人心煩。

    我脾氣夠好了,但是每次見麵都不自覺地想揍他。

    而且吧……對吧,他帶著一隻狗。

    那隻狗會不會把我家狼鳴帶壞啊……

    哎呀好煩。

    至於其他的人的話……

    再盤算下來的話……隻有那天在羅刹姑娘家見的那個什麽二十八什麽的年輕人……

    但是吧。

    我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該怎麽找啊。

    而且他手底下好像有二十八個人,都來了火焰山的話,不用等李家動手,我們就先窮死了。

    不好辦啊……和李家動手,真的不好辦啊。

    思來想去,看來隻能和那個猴子聊一聊了。

    說實話,雖然不曉得為什麽,但是我覺得我跟猴子挺對脾氣的。

    得嘞。

    我主意已定。

    想到這裏,我再也睡不著,直接起了身——即便是火焰山,夜裏還是有點涼。

    看著身邊熟睡的一群赤膊的大老爺們,我覺得心裏更冷了。

    媽的趕緊解決了李家的事情,然後娶妻生子過日子吧……

    默默拿了幾塊幹糧,一躍而起。

    低頭,看到火焰山上隻有狼鳴抬起頭發覺了我的步伐——小子,挺爭氣的。

    午月初五晴

    天黑了,到了東海。

    太陽早就沉了下去。

    不遠處,那搖曳的樹影,看得我心發慌。

    猴子坐靠在桃樹枝上打著鼾,毫無防備的樣子。

    沒事的沒事沒事的這猴子心性未開八成不記仇他肯定忘了之前我們的一點小摩擦——

    我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打招唿——有什麽東西揮了過來。

    “媽耶!”來不及解開封印,我抬手去擋。定海神針已經到了麵前。

    匆匆抬手的後果,就是左胳膊的骨頭嘎巴一聲斷了。

    樹上懶散的身影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瘦小的身影金雞獨立站在了我的腦袋上。

    “殺了你——”猴子一臉開心地念叨著,尾巴甩下來纏住了我的脖子,進而死死勒住。

    我覺得喘不上氣——

    “我就是來聊聊……”麵紅耳赤的我,也隻能用單手想辦法撕開猴子的尾巴。

    不不不,我不是來打架的,不能開封印。

    猴子不著急,並沒有繼續下殺手。他隻是單手握住了他的棍子,然後朝著天空一刺——

    天亮了。

    不,不應該啊……還沒到辰時……天竟然亮了……莫非是這猴子把天給……

    一縷光芒灑向了不遠處的桃樹。那桃樹淋了陽光,瞬間開花結果,長出了幾枚鮮桃。

    天空又重新變暗,恢複了夜色。

    然後下雨了。

    我抬頭,發覺是猴子流的口水。

    “你先去吃,吃完咱們聊……我不跑……”我喘著氣,指了指桃樹。

    猴子猶豫了片刻,起身,一腳把我踩進了土裏,自己跑去吃桃子了。

    看來還是信不過我啊……

    不行,不開封印的話,完全掙脫不出來——想開封印的話,手卻又卡在土裏。

    進退兩難啊。

    唔?我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沙地——

    地上竟然有幾兩碎銀子!

    未等我眼睛看清楚,我的手已經不自覺地從土裏掙脫出來,一把攥住。

    這細小的動作沒有躲過猴子的警覺,他朝著我望了一眼,即刻囫圇吞下手裏的桃子,殺氣騰騰抄起棍子返了迴來——

    媽耶……

    棍子朝著我的腦袋砸了下來,卻被人一腳踢開。

    猴子退後幾步,遲疑地看著我。

    我的身後,站著八荒和避水。

    “大哥。”避水居高臨下,嫌棄地開口:“你倒是出來。”

    八荒麵無表情,隻是有些站立不穩——剛才一腳踢開棍子的正是八荒,但是顯然他沒有料到這一擊有多沉。

    八成現在八荒的腳已經斷了。

    我晃悠了晃悠身子,示意自己爬不出來。避水皺著眉,朝著我身後一跺腳。周圍的沙土鬆了,我這才能夠起身。

    “昨天你跟我說想找猴子,我就說過不可能。”避水開口,抬眼望著不遠處正在抓耳撓腮的猴子:“再厲害,也是一隻野獸罷了,不能為我火焰山所用。”

    至於八荒,俯下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腿,然後抬頭說道:“沒想到,東海有這麽厲害的角色……”

    呃?

    “八荒,你是第一次見到猴子嗎?”我聽得有些奇怪,開口問道。

    八荒點頭:“第一次。若是之前見過,也不至於如此大意。”

    “那你的眼睛是被誰給……”我猶豫再三,開口問道。

    猴子沒有給我們閑聊的機會,再一次撲了上來,棍子橫著掃到了我的麵前。

    我擠開避水,右拳開了封印,但是左手還是抬不起來。

    無奈之下,低頭,用犄角頂住了這一擊。

    八荒沒有閑著,迅速上前把手攤開抵在了猴子的胸口。

    一道妖氣崩裂,猴子的胸口開始風幹、龜裂。

    “記住,以後沒本事,就別一打三。”八荒開口,朝著猴子說道——

    壞了。

    猴子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傷口,咧嘴一笑,抬手就攥住了八荒的手腕,然後反手一撅——八荒怎麽可能料到猴子會有如此反擊,一下子胳膊就斷了。

    筋脈受損,八荒的妖氣散不出去。猴子的胸口停止了龜裂。

    避水已經趕了上去,張開嘴朝著虛空一咬——八荒斷掉的胳膊消失了;緊接著,避水抬起自己的手,再一次按在了猴子的心口。

    “八荒。”避水說道。

    八荒心領神會,繼續發力,凝聚在消失的右手上。妖氣順著避水的手散了出去,重新開始在猴子的心口衝擊。

    猴子照舊沒有理會胸口的傷口,反倒是將棍子縮迴手中,朝著避水的腦袋就要下手。

    避水張嘴,一口三昧真火噴了出去。猴子叫了一聲,手舞足蹈地向後躲去。

    看著這猴子撲騰著想要滅掉渾身皮毛燃燒的火焰,我倒是有點心疼:三昧真火哪裏滅得掉啊。

    再這麽下去,不用我們再出手,猴子被三昧真火燒死是遲早的事兒……

    我拍了拍避水的肩膀,示意他收了招式——猴子不懂這些,恐怕會一直打滾,累死自己吧。

    沒等避水動手,猴子忽然站直了身子,然後自己打了個響指。

    三昧真火滅了,猴子身上騰起了幾股青煙。

    “疼死了。”猴子拍了拍身上殘存的火苗,然後席地而坐:“吵醒我了。”

    猴子抬頭,左右看了看——一個是剛才重創了自己的八荒,一個是招式詭異後發先至的避水,還有一個是從頭到尾一直挨打的我。

    最後,猴子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最醜的,你要打架嗎?”猴子對我開口問道,這神態和剛才的瘋瘋癲癲成了鮮明對比。

    世界靜止了……我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

    “讓我出來。”平天說道,語氣緊張:“快點,這家夥很危險,不然咱倆都會死。”

    閉嘴。

    不用我囑咐,避水和八荒都沒有繼續出手,反倒是不自覺地轉入了防禦的狀態。

    “不想打架。”我開口,對猴子說道:“我想聊一聊。”

    八荒和避水轉頭,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猴子倒是點點頭,指了指桃樹,說,好啊,來,聊聊。

    猴子起身,走到桃樹胖摘掉了一顆桃子,塞在我手裏。

    “挺好吃的。”猴子指了指桃子說道。

    我啃了一口,唔,有點夾生啊……不夠甜。

    “聊吧。”猴子說道:“快點,一會兒要睡了。”

    “你是……誰?”我有些唐突地開口問道。

    猴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我,然後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胸口:“你裏麵藏著一個,對吧。”

    我和平天一起點點頭。

    猴子打了個哈欠:“咱倆差不多。隻是我平時喜歡把裏麵的放在外麵。”

    “那隻野猴子?”我搔搔頭,說道。

    猴子咧嘴笑了:“說吧,找我什麽事?”

    哦,對對對。

    “要不要加入火焰山?”猴子的眼皮子耷拉了下來,我趕緊開門見山,可不想跟野猴子聊天。

    “不去。”猴子說道。

    我說,哎呀你別著急,火焰山可好呢……

    猴子說,天地間,比不過自由二字。

    我說,哦。

    然後我轉身,朝著遠處警惕的八荒和避水喊道:“談崩了,走吧。”

    午月初六晴

    一大早,迴了火焰山。

    避水下廚,一群人不吭氣地吃飯。

    我嚼了幾口飯,說道:“流魂,東出,待會替我們療傷。”

    八荒夾了一筷子菜,忍不住說道:“大哥,為什麽不殺了他。”

    我說,閉嘴。

    我扒拉著飯,心裏麵迴蕩著猴子的那句話。

    天地間,比不過自由二字。

    猴子瘋瘋癲癲的,躲在自己身體裏,恐怕就是不想卷入世間繁瑣的一切。

    說實話,我挺羨慕的。

    “和李家的事,沒必要牽扯到猴子。”我頓了頓,說道。

    避水和八荒同時看了我一眼;果然,這兩個家夥想著要去報仇呢。

    算了,算了。

    “怎麽能算了呢。”平天不服氣地說道:“殺了猴子。你是天下第一,容不得他。”

    算了,算了。

    午月初七晴

    猴子不行的話……還有誰呢?

    唔。

    我喊過來了八荒,指了指他的眼睛,開口問道:“你的眼睛,不是被猴子打瞎的啊?”

    八荒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了笑:“大哥,東海真是藏龍臥虎。”

    “是誰?”我繼續問道:“我去替你報仇。”

    “不知道。總之,那是一個帶著狗的家夥……”八荒揉著自己的眼睛:“大哥,算了。說真的,我覺得那個帶狗的,比前天那隻猴子還要厲害……”

    啊?

    還要厲害嗎?

    怎麽可能啊。

    我啞然失笑:“猴子平時不是真本事,瘋瘋癲癲的是野猴子,不是猴子。猴子的本事,比野猴子大多了。”

    說罷我自己也愣了愣,感覺自己說得自己稀裏糊塗的。

    “大哥。”八荒抬起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那個帶狗的,比最後露麵的猴子,感覺還要強不少。”

    我愣了愣。

    心裏的平天也愣了愣。

    午月初八晴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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