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子巡過了許久才又迴到了葉愫的房間,可一進門,卻依舊皺緊了眉,“水妍,將本座的香薰拿過來。”

    水妍沒好氣的衝自家城主翻了個白眼,“城主以為隻用香薰就可以將味道祛除嗎?眼下這種時候,城主居然隻關心自己的嗅覺,真的是太令水妍失望了!嗚嗚嗚可憐我們家小姐,為了救你渾身是傷。”

    宮子巡無奈,偏頭卻看到那沾滿鮮血的箭依舊還在那人的身上,頓時冷了臉,拂袖將桌子上的茶具一並掃羅在地,“誰來給本座解釋一下,這是怎麽迴事?”

    大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不知該如何迴答,“城主,對於拔箭,我等是真的毫無把握,若葉小姐足夠強壯,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如今——”

    宮子巡難掩的怒意充斥胸腔,“你們都給本座滾出去!”

    聞言,眾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命水妍關上了門,宮子巡忽而卸了全身的力氣坐到了她的床邊,微涼的指腹撫上她的臉龐。

    “葉愫。”

    “容玦那時,可是如本座一般的心情?”

    “聽聞他為了你殺了朝廷命官,當時本座隻覺得好笑,眼下卻覺得,就算以命換命,也是不值得的。”

    “是吧葉愫?那些人,哪有你有趣?”

    “你不該就這麽死了,你可務須忘記,容玦還在京都城等你呢?”

    她很累,可是耳邊總有人在說話,無力的伸手,“六師兄,你別吵了。”

    六師兄?

    宮子巡挑眉,他所得到的消息,可從未有人說過葉愫還有師兄。

    “葉愫你告訴我,六師兄是誰?”

    葉愫覺得好笑,六師兄就是六師兄,不是大師兄也不是二師兄,就是喜歡懟她的六師兄呀。

    不對,這人是誰,為什麽要一直跟她說話?

    她明明,看到六師兄要來接自己了呢。

    “等等阿愫,阿愫要跟六師兄一起走。”

    雖不知道她口中的六師兄是誰,可宮子巡知道,若是此刻就這麽讓她昏睡過去,也許他便再也見不到她。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的同時,他竟是感覺心被猛地刺痛,“大夫呢!快給本座進來!”

    大夫們自然也不敢走遠,聽到宮子巡的聲音,忙不迭的進去了,“城主有何吩咐?”

    “本座會守在她身邊,”他看著毫無血色的人,心漸漸平靜了下來,“這箭,本座來拔,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本座負責,你們隻需管後續,可明白?”

    幾人麵麵相覷,當下應聲,“明白。”

    命人準備好了一切,宮子巡將對方輕輕抱了過來,一手按上了箭,“小愫啊小愫,眼下你的命,便是本座的呢。”

    “城主,等下老夫數一二三,然後城主就將箭給拔出來,你們幾個,一定要看準時機用紗布堵住葉小姐的傷口。”

    萬事具備,這最後一步自然是頂頂重要的。

    宮子巡來不及說話,隻能靠著自己的感知,在對方開口三時,手上用力,不過轉瞬,臉上濺滿了鮮血。

    “啊!”

    痛苦使葉愫唿喊出聲,可轉眼,她便昏死了過去。

    “她怎麽了,本座問你們,她怎麽了!”

    大夫們看到暴怒的宮子巡,手下不敢停,生怕就這短短的瞬間,床上的人便送了命,急忙解釋道,“城主稍安勿躁,葉小姐情況雖不容樂觀,但是眼下也沒有到最壞的地步,還請城主稍等片刻。”

    既然城主都說了葉小姐的命由他來承擔,他們自然再無顧忌的地方,不遺餘力。

    從房間裏出來,宮子巡才感覺自己猶如行屍走肉。

    “主上。”

    明安眼中閃爍著擔心,卻是不知該說什麽。

    “你說,她在設計這些時,可曾考慮過本座。”

    明安麵色微變,隨後盡顯擔心,“主上——”

    宮子巡冷笑兩分,“本座這麽多年,見過不少暗算刺殺,哪一次,有如這次一般?她是算準了葉愫會幫本座,還是……”

    他話沒有說完,可明安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上,明安以為,小姐是在乎你的。”

    宮子巡似笑非笑,“是麽?”

    明安咬了咬牙,“是,小姐對主上的在意明安看在眼裏,那定不是假的,這次完全就是意外,小姐肯定也不曾想過便變成如此局麵。”

    “明安,”宮子巡忽然打斷他的話,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你告訴本座,你究竟是她的人,還是本座的人?”

    明安心中一驚,雙手抱拳,“還請主上明鑒,明安生是城主府的人,死是城主府的鬼,對主上絕無二心。”

    宮子巡不再說話,明安都已經這麽說了,他還有什麽理由不相信呢?

    是吧?

    隻是……

    他無法言明心中那一抹的情緒。

    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曾想讓葉愫來替自己擋這一箭。

    傍晚,水妍眼眶通紅去了宮子巡的書房,“城主,大夫說小姐要是能夠熬過今天晚上的話,明日會有更多生的機會,你能不能去照顧她呀。”

    宮子巡單手扶額,那房間的味道著實讓他不適,不過血腥味,他也不是沒聞過,可因為知道是她的血,所以讓他心慌。

    “派人將她接到書房來,小心著些。”

    水妍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多謝城主!”

    自她在城主府以來,從未有女子進去過城主的書房,就連丫鬟打掃都沒有進去過,可眼下城主居然願意讓葉小姐進去,那是不是說明小姐在城主心中地位是不一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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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是如此,水妍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小姐也算是不虧了。

    嗚嗚嗚可是她還是好想哭啊,她們家小姐也太讓人心疼了吧?

    被人小心謹慎帶到書房來的人麵色比自己先前看到時更加蒼白,宮子巡近身從水妍手中取過茶杯,拿紗布輕輕浸潤,隨後在葉愫唇上擦拭,“大夫怎麽說?”

    水妍站在一邊死盯著宮子巡的動作,生怕他做錯一步傷了葉愫,見他如此小心也就釋然了,“大夫說,他們已經做了他們能做的,接下去就看小姐自己的意誌了,若是她求生本能強的話,那一定能夠熬過今天,可若——”

    不是一,就是二。

    這樣的問題,水妍都不屑浪費自己的口水。

    宮子巡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城主——”

    “你出去吧。”

    水妍話還沒說完,猛地就被宮子巡堵住了話頭。

    行吧,反正小姐是為了城主,要是城主在她身邊的話,一定能夠好的再快一點。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宮子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自書櫃後麵取過一個錦盒,錦盒之中放著一顆小小的藥丸,他偏頭看了眼葉愫,將藥丸融化在茶水中,再重複了先前的動作。

    “小愫啊小愫,如今,可是你賺了。”

    欠了你一條命,給了你兩條命,豈不是賺了?

    宮子巡輕聲笑了笑,待他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卻愣在了原地。

    他何時再真心笑過了?

    隻因她說,他笑起來未免太過好看,會被別人給搶走的。

    而如今,倒是被自己逗笑了。

    “師兄為何不帶阿愫走?”

    深夜,宮子巡伏在案頭,冷不丁聽到葉愫的夢中胡話,走了過去,輕輕拍著,“小愫,夢到什麽了?”

    血。

    無窮無盡的血。

    她迴想過無數次的場景。

    再一次在夢中出現。

    “阿愫,你不能死,哥哥們會保護你,所以你不能死。”

    那時候的她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了師兄們活下去。

    可到後來啊,葉愫也迷惑了呢,為何不能和師兄們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你們不要阿愫了嗎?”

    睡夢中的人極其悲痛,那淚水,可是不受控製的自眼角流下。

    宮子巡沒了法子,用帕子輕輕將她的淚水拂去,“如此,本座倒是比容玦強上一些,本座還能替你擦眼淚,可容玦是個瞎子,他看不見啊。”

    “他不是瞎子……”

    恍惚之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說容玦的壞話,當下反駁,卻不曾反應過來,這完全是她無意識的作答。

    宮子巡來了興致,“哦?不是瞎子?可世人皆知,他瞎了十年。”

    “他不是不是就不是!有些人瞎了,可他的心是明亮的,有些人就算沒瞎,心裏也是陰暗的!”

    葉愫雖然因為疼痛說話速度很慢,可是每一個字,宮子巡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在她的心裏,容玦竟是這樣的存在。

    宮子巡嘴角上揚,看來他在她的麵前,還真是掩飾的很好呢。

    “小愫這麽說,本座可就要傷心了,本座難道對小愫你不好嗎?”

    他雖詫異為何葉愫在夢中也能與自己對話,可他也知,這些都是做不得數的,她醒來,便會將這一切都忘記。

    她的額頭滾燙,發著高燒,自然會說胡話。

    似乎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葉愫哼了兩聲道,“宮子巡才沒有對我好呢,他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我是不會成為他的幫兇的。”

    幫兇二字,可惹惱了他。

    正甩了帕子要走,卻又聽到,“不過他救我,是我不曾想到的。”

    原本邁出的步子收了迴來,宮子巡歎了口氣,“也許他當時並沒有想救你。”

    糊塗的人搖了搖頭,“不是的,就宮子巡這人,他做的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當時他若不想救我,大可以不管我,所以,他是救了我這是事實。”

    宮子巡沒有再說話,手中的帕子漸漸便冷,認命的去換了另外一塊。

    待重複十幾次相同的動作,她額頭上的溫度,到底是慢慢下來了。

    他一夜無眠。

    幾個大夫戰戰兢兢,就算城主府的丫鬟家丁不提醒也知道這書房不是自己輕易能夠進的,因此自進去後雙眼便一直隻盯在葉愫身上,不敢隨意亂瞟。

    “城主放心,葉小姐福大命大,最難熬的一個晚上已經過去了,眼下先用參湯養養身體,幾日過後,待身體恢複一些,便可以吃藥。”

    心懷惴惴的大夫待診治結束便忙不迭的退出了書房,宮子巡雙手負背,俊眉微皺。

    明安一見他皺眉,提議道,“如今葉小姐也已經沒事了,明安命人將她送迴去吧?”

    “你敢!”

    水妍正好端著參湯進來,聽到明安這話,惡狠狠的將參湯放下,拎著對方耳朵就走到了門外,“我怕吵著小姐,明安你就說說,你提這個是什麽意思?城主都還沒發話呢,你怎麽就敢提議?我告訴你,你這樣的行為叫做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明安雙手投降,“我說不過你,我錯了,我錯了行吧,你可以把你的手給放下來了嗎?”

    “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下來,要不然,我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開的!”

    “他們看起來很相配,不是嗎?”

    宮子巡心中一驚,抬眼看去,那人已然睜開了眼睛,即使微弱,可他依舊能夠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他輕輕嗯了身,單手將參湯給她端了過去,推到她的麵前,“喝了吧。”

    葉愫沒有動作,卻倐而想起了那日,那人執意從疏桐手中搶過了碗,笨拙的用勺子一勺一勺遞到了她的嘴邊,即使很簡單的動作,對他而言,卻是很難。

    宮子巡微微皺了眉,“你在想誰?”

    “沒什麽。”

    正要起身接過湯碗,卻扯到了自己的傷口,葉愫麵目略顯猙獰,唇色驀然發白。

    宮子巡將碗放置一邊,輕按住她未曾受傷的肩膀,“別亂動。”

    葉愫不再說話,這樣的溫情不適合出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你把水妍叫進來吧,疏桐或者木棉木兮誰都好。”

    他心中有一絲不耐煩,可對著這樣的她也不好發作,隻好道,“水妍,進來。”

    早在葉愫開口時水妍便注意到了,本想著直接進來,可看到宮子巡將湯碗拿過去了也就索性在外麵等了一會兒,眼下滿是恨鐵不成鋼。

    拿過一邊的湯碗,水妍吹了吹,確定不太燙口才遞到了葉愫嘴邊,“城主,你倒是說說,我們小姐能不能繼續住在這裏?”

    經水妍這一提醒,葉愫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她先前的房間,至於是誰的,她不好奇,也不想問。

    宮子巡低頭看著她的表情,見她神色無常,掩下心底失落,“目前不宜移動,就在這裏住著吧。”

    水妍喜上眉梢,“聽聽聽聽,城主說的話就是有道理,明安,你可聽見了?”

    葉愫這一住,便直接住到了身體好為止。

    許久沒有動彈,她都感覺自己這一身的骨頭要散架了,不過才動了一會兒,驀然想到了什麽,搭上自己的脈,;臉色變了。

    自從知道自己中了不知春的毒後,她便一直在觀察自己的不同,可現在,竟是正常了……

    這個傑作,除了宮子巡,她想不出來別人。

    不過就算發現了她也沒打算和他道謝,就當是他還原主的好了,反正受罪的人是她,她可不欠他的。

    這麽想著,葉愫便覺得這毒解的是心安理得了。

    這日她心情好,宮子巡沒有不允許她出門,不過她也沒想出門,既然是宮子巡的書房,那她找本書看總可以吧?

    他的書房很幹淨,想找什麽一目了然,可她翻過那些,都無興趣,隻好往上找,眼見著一本極其吸引人的書籍,踮腳,一不小心帶下了最上層的書畫。

    書畫的繩子並不牢固,自上麵摔下來的瞬間便散開了。

    她不是故意看到那副畫的。

    木棉自外走來,一步一步,即使看到了葉愫神色也並無變化,可到了她跟前,才猶如破布娃娃一般倒在地上,“小姐。”

    她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可她卻沒有勇氣問出口。

    “木兮死了。”

    木兮死了。

    葉愫呆愣許久才吸收了這個消息,她起身,異常冷靜的搬來一把凳子,將散落的書畫放好,又將自己看中的書拿到了書桌上,對著木棉笑道,“木棉,你不要與我開玩笑,我可是答應了你們王爺會把你們帶迴去的。”

    木棉眼中無光,麵容呆滯,一頓一頓轉過頭看向葉愫的方向,“木兮死了,屍體就在院外。”

    木兮還笑著。

    身上很幹淨。

    有人替她換過衣服。

    傷在腹部。

    一刀致命。

    葉愫自上而下掃過木兮,每得到一個信息,然後做出結論。

    像是毫無感情的木偶,不過是在看別人的一場演出。

    木棉跪在木兮麵前,眼淚早已經流幹了,她眼下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葉愫替她查清楚真相,抓到兇手,替木兮報仇。

    葉愫笑了笑,將木棉拉了起來,“木棉,這個要求,恐怕我做不到。”

    木棉猛地紅了眼,“小姐……”

    她嘴角使勁的向上扯,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木棉,不要怪我,木兮的死我很抱歉,但是這是良城的城主府,木兮死在這裏,我不能替她做任何事情。”

    木棉拚命的搖著頭,“不是的小姐,這不是我認識的小姐,小姐你一定是騙我的是不是,你不會的,你怎會如此無情!”

    無情。

    葉愫想,這兩個字真的太適合她了。

    她多想要無情。

    “可是木棉,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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