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宮子巡每每迴來都很準時,葉愫用膳時他正好出現,看到她拿著勺子的模樣,嘴角上揚,“小愫怎麽不等本座就吃了?”

    葉愫並不作聲,待他落座才道,“城主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宮子巡挑眉,難得看她這麽嚴肅的模樣,“你想要本座答應你什麽?”

    他說話與平日一般無二,甚至看她的眼神也一般無二,若是葉愫偶然之中發現了那個秘密,他會裝多久?

    葉愫不知。

    也沒有任何興趣知道。

    “木棉是我從容親王府借過來的,如今木兮出事,我希望城主能夠將木棉安全的送迴容親王府。”

    她著重強調了安全二字。

    關於木兮的事情,宮子巡聽說了,可他不過以為是個丫鬟,並沒有什麽大不了,見葉愫也沒有放在心上,索性沒有提,眼下見她提起另一個,沉思兩分,正想仔細看她表情,卻被對方躲過。

    許久,他道,“本座答應你。”

    葉愫放下碗筷,無比鄭重的看著他,“城主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好的吧?”

    “那是自然。”他本想看出半分不同,可到底,還是沒有成功。

    城主府的護衛隊在府外發現了兇手的屍體,對方的手裏拿著bi首,與木兮身上的傷口吻合,基本猜測木兮是與此人爭鬥才被對方一擊斃命。

    葉愫輕描淡寫的應了,隨後將木棉綁上了車。

    “木棉,我在城主府很好,而現在,木兮不在了,這是我愧對你們姐妹的,所以你走吧,迴到容親王府去。”

    木棉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今日一大早小姐便給她喝了一碗藥,喝完渾身無力不說,更是開不了口。

    小姐為什麽要把她送走,為什麽要這樣對木兮,為什麽要這樣對木棉!

    她想質問,可沒有辦法。

    宮子巡負手站在葉愫的身後,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葉愫的變化,可說不清,道不明。

    “水妍,這兩日,小愫可有讓你覺得奇怪的地方?”

    水妍歪了歪腦袋,又給擺正,“似乎是沒有,除了終於把身體給養好了,其他好像都沒什麽奇怪的。”

    是麽?

    那,是他想多了。

    將人在馬車安頓好,葉愫退了出去,“既然是城主安排的人,那葉愫定是相信你們的,還請你們將人安全送達。”幾人都是在城主府的得力助手,知道眼前這位是城主身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葉小姐放心,我等一定會將人好好的送到容親王府。”

    有了他們的保證,葉愫迴頭,看了看密閉的空間,她要和木棉說再見了。

    馬車漸行漸遠,她未踏上台階,水妍下來,“小姐,木兮——”

    “木兮和木棉不同,木兮要冷靜成熟的多,她定會明白我,水妍,木兮喜歡水,喜歡安靜,附近可有這樣的地方?”

    葉愫有些恍惚,不過才短短幾日,她倒是變得跟個小老太婆似的。

    水妍想了想,“十裏城郊風景很好,我想木兮會喜歡那裏的。”

    葉愫點頭,“今日有空,我們一起去吧。”

    “本座陪你一起。”

    “不用了,”葉愫迴身,“要是我沒猜錯,你應該還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

    葉愫這話不假,從近日宮子巡的狀態便能看出他的忙碌,況且,木兮與他並無幹係。

    宮子巡也並不強求,容玦的人,他去的確不太合適,她的身邊有水妍在,也務須他操心。

    水妍說的地方確實不錯,幾近開春,柳樹發芽,暖風襲過臉龐,更覺暖意。

    撒上最後一抔土,葉愫輕聲笑了笑,“水妍,我替木兮謝謝你。”

    “咳,謝什麽呀小姐,木兮是小姐的丫頭,那就是水妍的姐妹,況且木兮的死……”水妍稍顯停頓,“水妍覺得有些奇怪,可是也說不上來。”

    她起身,正對著水妍,“有你在我身邊,榮幸之至。”

    水妍極其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小姐好端端的為何說這話,水妍可喜歡小姐了,是水妍榮幸才是,城主居然能把您給拐迴來,啊不,帶迴來。”

    葉愫笑,伸手替她將風吹亂的散發別在了耳後,這整個城主府,隻有她不曾騙她呢。

    六日後,護送木棉迴京都城的人前來迴話,葉愫將人叫住,無意道,“何嬤嬤可是有責怪木棉不辭而別?”

    被葉愫抓著的人撓了撓耳朵,迴道,“小姐,我們隻見到一個自稱娟嬤嬤的嬤嬤,不曾看到過何嬤嬤。”

    葉愫一顆心到底是安了下來,笑著讓人走了。

    待迴頭,卻看到宮子巡站在身後,許久。

    “小愫這是不信本座麽?”

    明明宮子巡笑著,可葉愫卻感覺一陣冷風飄過,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到了自己麵前,隻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漸漸冷卻。

    “那麽,我該信你嗎?”

    葉愫迴神,冷笑兩分,一手拎著水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那日我醒時,我以為,是疏桐見到我被那老嬤嬤剪發太過驚訝,可我這些天才想明白,原來驚懼的竟是我還活著。”

    宮子巡驀然變了臉色,“小愫在說什麽?”

    她從未如此清醒過,清醒的將每一條線都連了起來,“你一直說,這不知春是當初我為了表明真心自己下的,可為何我往前推算時間,那不過是我第一次毒發呢?”

    葉愫抿了口茶,茶香頓時盈滿了口腔,“你知我一旦被容岩所拋棄,那就是顆無用的棋子,又何必留在這世上,成為你的不安心的一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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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兒,葉愫忽然笑了,她想原主要是知道在宮子巡眼中,她也能成為一個定時炸彈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高興?

    “到後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監視下,你以為,把所有事情推在明安身上就能讓我不再懷疑,這一點我得承認,我很笨,根本就沒有想到另外一個人選。”

    茶入口苦澀,隨後該是甘甜,可葉愫不知為何,口中的茶竟是越來越苦澀。

    “直到後來,為何春華和大壯能夠準確無誤的將我們攔截下來,為何我哪兒都沒有去,偏生來了你在的良城,為何,偏偏是春樓。”

    葉愫停了半晌,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一點踏入了他所設置的圈套,頓時恨不得一切都推翻重來。

    “因為,趕車的人是疏桐,春華是你的人,春樓是你的地盤。”

    “宮子巡,為了區區一個葉愫,你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

    如果原主的記憶沒有錯的話,疏桐該是從小跟在她的身邊了,如此情意,皆能改變,宮子巡,不愧是良城的城主。

    她做了個深唿吸,繼續道,“住進城主府後,我便鮮少看到疏桐和木棉木兮了,想來不是木棉木兮不想來看我,倒是疏桐做了什麽手腳,使得她們無法過來吧。”

    宮子巡不發一言,目光緊緊的盯著說話之人,看她的神情悲哀帶著一絲心疼,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可是啊,這些都和木兮無關啊,為什麽偏偏要了她的命呢?”

    葉愫盯著茶杯,何其不解,轉身看著宮子巡的身後,“聽了這麽久,疏桐,你是不是也該出來給我解釋一番?”

    疏桐從門後走了出來,早已經淚流滿麵,“小姐……”

    葉愫搖頭,“不,我是你的小姐,我怎麽敢做你的小姐,木兮是無辜的,木兮是無辜的啊!”

    她沒了一個木兮,斷不能再沒了木棉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小姐!我真的沒有想要木兮死,可是,她說要把我所做之事都告訴小姐,小姐,疏桐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

    疏桐拚命的搖著頭,是,她是做了先前那些事不錯,可自小姐再醒來後,她便沒有了要小姐死的想法。

    她記得小姐是怎麽保護自己的,她記得小姐是怎麽把自己當成一家人,她怎麽敢,怎麽敢繼續做那些事情!

    至於木兮,木兮——

    那天晚上,她與城主說了一些事情,可她沒有想到木兮就在外麵,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木兮一定要將真相告知小姐,自己是沒有辦法才殺了她的,是沒有辦法啊!

    葉愫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毫無波瀾,如今,還有什麽用嗎?

    “本座自認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光是木兮,你也無法猜到不是嗎?”

    這才是令宮子巡最為好奇的一點。

    眼下這般境地,他並不覺得自己否認是一件好事。

    葉愫聳了聳肩,開口,“大概是上天都不願意我再如此愚蠢下去了吧,所以前幾日我在你的書房找話本時,偶然之中,發現了一幅畫。”

    待聽到這兒,宮子巡的臉色已然發白,“葉愫!”

    “畫中人的臉我很熟悉,”葉愫自顧自道,“不過那個應該是她年紀更小一些的時候,笑顏如花,很好看,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不過葉愫倒是不知,良城城主,竟是對當今朝陽郡主傾心已久。”

    如此,對於他後麵的所作所為,葉愫倒是能夠全部理解了。

    “終於明白你為何要將我帶進城主府,隻有我在這裏,郡主才能安心,隻有我一直在這裏,郡主才能毫無後顧之憂,不過我倒是替城主可惜了,為他人做嫁衣,葉愫萬萬沒想到,城主竟然還是個癡情種。”

    宮子巡怒意而上,伸手便拍碎了桌子,“你還要說到什麽時候。”

    葉愫麵色不改,既然桌子被他給毀了,她倒是不介意起身繼續說,“你與我所做的那些曖昧之事,想來也是要將消息傳迴京都城的吧?至於給誰聽,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郡主,也許是容玦,或許兩者都有。”

    他們害怕容玦對她感情,所以隻能趁著這段時間,亦或是他想以此來讓朝陽郡主吃醋。

    腦中蹦出這個可能,葉愫又冷笑著否認。

    能夠讓宮子巡這樣的人付出真心,他該是真的不求迴報的。

    因此,這個可能性為零。

    如此看來,宮子巡還真是個為自己心愛的女子鋪路的好男人呢。

    葉愫有些可惜,愛上一個愛著別人的女子,還真是可憐的很。

    “宮子巡,我無牽無掛,無論你如何處置。”

    所有的牽掛都已經被她好好放下,隻不過腦中一閃而過那個溫潤的人,心有一絲一絲的疼。

    她還少說了一點。

    她思來想去,宮子巡不似為了錢財而趨之若鶩的人,因此,他想要得到那塊玉佩,定然也是為了朝陽郡主。

    而朝陽郡主為了誰,昭然若揭。

    想到此,葉愫更覺得好笑,她想,這世上沒有比宮子巡更蠢的人了,他這可不是單純的為他人做嫁衣,都算是為他人做戰袍了呢。

    他費心經營,不過是為了滿足朝陽郡主的心願。

    可朝陽眼裏,心心念念隻有容玦一人。

    葉愫覺得遇上她,朝陽也定然恨得她癢癢,原本該是她的傾慕者手底下的一條狗,居然不知廉恥的成了她心上人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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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自己比喻成容玦的掌上明珠,葉愫偷偷露出一個笑來,似乎,也不錯。

    隻是,她再也無顏麵麵對他。

    宮子巡見她又歎氣又笑,即使不解,卻依然皺緊了眉,“疏桐,將門鎖上,沒有本座的命令,誰都不許給她開門!”

    疏桐的眼淚還掛在眼角,聽了宮子巡的話,當下瞪大了眼睛,“城主,小姐是無辜的,都是疏桐的錯,要罰您就罰疏桐吧!”

    看到這些,葉愫心中無任何觸動。

    也許,心死了,便不會再跳動了。

    夜幕降臨的很快,快到葉愫有一絲恍惚,白日裏她是否真的與宮子巡說了那番話,又是否將所有事情都理清楚?

    宮子巡的意圖,她明了了。

    那麽還有那個黑衣人的呢?

    還有,容玦呢。

    這一夜,注定無眠,

    旭日微升,宮子巡天一亮便到了葉愫的房門前,他想了一夜,可奇怪的是竟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疏桐聽了自己的話給房間落了鎖,鑰匙在自己手裏,可自鎖扣開的瞬間,宮子巡感覺自己心中某塊地方空了。

    一月後。

    “阿愫姐姐阿愫姐姐,小虎子總是搶我東西吃!這明明是我的糖葫蘆!”

    “才不是呢,阿愫姐姐說了,是每個人一顆,是你想要獨自霸占全部的!”

    這是個僻靜的小村莊,總的人口也不過幾百口,每家每戶都是認識的人,要說外來人,這幾年也就山下那個阿愫。

    幾個女人們在河邊洗衣服,看著一群小孩子拉著躺在地上拿書擋著太陽的人好笑道,“我說阿愫,你倒是起來評評理,不然我看,這幾個小子能夠吵你一天呢!”

    葉愫不耐煩的轉過了身,“你們幾個小蘿卜頭別吵了,要真想我評理,你們先幫你們娘把衣服給洗了。”

    孩子們得到指令,忙不迭的朝著河邊跑去了。

    先前說話的大姐依舊笑道,“還是阿愫有辦法,這一句話就讓這些孩子來吵了自己。”

    這裏民風淳樸,住戶也都和善,見葉愫一個人孤苦無依,二話沒說便收留了她,還讓自家漢子在山下給她造了一座小木屋,能夠遮風擋雨,足夠她一人居住。

    掀開自己的書籍,葉愫伸了個懶腰,自從她發明了各種吃的以後,這幫孩子便一直纏著她,煩不勝煩。

    但也可愛。

    見葉愫醒了,被吵得不行的幾個大姐急忙讓孩子過來了。

    為首的小胖墩叫小虎子,是葉愫的頭號大粉絲,一天到晚纏著葉愫不放,緊跟在其後的叫小猴子,是僅次於小虎子的二號選手,倒不是說他對葉愫的喜歡麽小虎子那麽深,而是小猴子的家教比小虎子嚴上一點,不能時時刻刻都在葉愫身邊待著。

    這些孩子的名字,葉愫不過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便都記住了,不是動物就是家具,簡單的很。

    小虎子一人有一個半小猴子高,兩個小猴子大,他站在葉愫麵前,她就別想看到後麵的小朋友,“小虎子,你讓小猴子出來。”

    小猴子小跑著一下子坐在了葉愫的身邊,“阿愫姐姐,你是喜歡小猴子所以才全都給小猴子吃是嗎?”

    唔,這話要讓她怎麽迴答?

    小虎子正要說話,瞥眼看到了葉愫身後的人,看了一會兒,又使勁揉了揉眼睛。

    她看的有趣,“你看什麽呢?”

    小虎子轉過腦袋,“我剛剛看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就在阿愫姐姐的身後。”

    好看的大哥哥?

    葉愫眨眼,轉身,身後並沒有什麽人,迴頭刮了刮小虎子的鼻子,“怎麽盡說胡話呢。”

    小虎子急了,“真的,我真的看到了!”

    不過因為他的確擋到了身後孩子的視線,無人看到他說的大哥哥。

    小虎子泄了氣,“蒼天都不信我的話。”

    葉愫沒好氣道,“蒼天聽不見。”

    “小猴子,冰糖葫蘆吃多了不好,小虎子說的不錯,還是要跟小朋友們分享,聽懂了嗎?”

    夕陽西下,每家每戶的燭光微亮,葉愫目送著每個孩子離開,轉身迴了自己的木屋。

    安靜。

    冷清。

    沒了孩子們的喧鬧,隻剩她一人。

    “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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