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家莊子有三四百戶,一大半都是公輸一姓的族人,但真正的嫡傳隻有公輸林這一支。


    公輸林有兄妹十一人,卻隻有兩個兒子,長子公輸林有天分,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小兒子公輸安沒什麽天分便被放到夏縣去守著家中的鋪子。


    如今因家中的機關土木之術被裴家盯上,小兒子因此被弄成了癡傻,公輸林心中的愧疚可想而知。


    聽王寧說玄清道長專門為小兒子而來,公輸林連忙讓人去把公輸安帶出來。


    不多時,一個溫婉的婦人扶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到了客廳,男子目光渙散,嘴角流著口水,猶如木偶般任由婦人扶著坐下。


    玄清道長走過去,先把了把脈,又伸手在公輸平頭上仔細檢查了一番,才笑著對公輸林問道:


    “去給老道準備銀針,另外老道寫個方子,你安排人去把藥煎了送過來!”


    公輸林大喜,對公輸平說道:


    “大郎,你親自去!”


    公輸家傳承千年,家中當然不會少了銀針和藥材,不一會兒,公輸平就端著藥進來,玄清道長端起藥聞了聞,說道:


    “按住他,老道把藥給他灌進去!”


    公輸林和公輸平連忙按住了公輸安,玄清道長一隻手抓著公輸安的下頜,一隻手端著藥碗便把藥灌進了公輸安肚子裏。


    過了一會兒,公輸安就緩緩坐倒在矮幾之上,公輸林和公輸平嚇了一跳,連忙去扶,玄清道長笑著說道:


    “這藥有安眠的效用,把他扶正了,老道這就施針!”


    等公輸林父子把人扶正後,滿臉鄭重的玄清道長抓起一根足有半尺長的銀針毫不遲疑的紮進公輸安頭頂的前頂穴。


    然後是第二根、第三根,不一會兒,公輸安頭上就紮滿了銀針,連脖子上都紮了兩根。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臉汗水的玄清道長才一根根取下銀針,出口打破了屋子裏的寂靜:


    “把他扶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應該就能見到成效!”


    公輸平連忙把公輸安扶去了後院,公輸林整整衣裳,躬身說道:


    “多謝道長!”


    玄清道長擺擺手,歎道:


    “如此歹毒的法子,倒是符合這些大族的一貫作風,還好時日尚短,要是過個半載,老道也無能為力”


    公輸林沉聲說道:


    “老朽明知二郎是裴家害的,卻無任何辦法,道長和侯爺的恩德,老朽和公輸家一定銘記於心!”


    王寧在一旁笑著說道:


    “公輸先生不用客氣,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有事想和公輸先生商量?”


    公輸林連忙說道:


    “侯爺請吩咐!”


    王寧問道:


    “公輸先生可知裴家為何會找上貴府?”


    公輸林搖搖頭,說道:


    “老朽也疑惑,裴氏世代居於聞喜,自大唐立國以來從無惡名傳出,與老朽一家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怎會突然發難?”


    王寧笑著說道:


    “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公輸先生當知道如今太上皇和陛下的事,陛下和娘娘一直想為太上皇建一座新的宮殿,隻是大唐如今百廢待興、戶部錢糧入不敷出,這件事便一直耽擱至今。


    而就在前幾天,裴家找到太上皇,表示願意出錢出力為太上皇修建宮殿,而且不需朝廷征發徭役,不用戶部錢糧,也不用工部人手!這才找上了貴府!”


    聽完王寧的話,公輸林歎了口氣,說道;


    “原來如此,隻是朝廷除了工部,不是還有專司營造之事的將作監嗎?”


    王寧點點頭,說道:


    “公輸先生所言極是,隻是公輸先生以為裴氏如此大包大攬目的何在?”


    公輸林笑著說道:


    “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不外乎獻功於陛下和太上皇,裴家做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寧笑著說道:


    “此是其一,其二則是盯上了我手中的水泥製造和冶鐵之術,要修建宮殿,水泥無可替代,所以我猜測裴家應是為了水泥,要是將作監參與進來,功勞就被將作監分去了一半,裴家當然不願意將作監插手!”


    公輸林了然的點點頭,說道:


    “老朽明白了,侯爺放心,老朽縱使身死,也不會遂了裴家的意!隻是這些大族家中能工巧匠不計其數,即使少了公輸家,他們花些代價,也能找到合適的人!”仟千仦哾


    王寧笑著說道:


    “這就是我親自來找您的原因了,裴家既然想借為太上皇修宮殿之事圖謀我手中的水泥製造之術,我打算把修建皇宮的差事搶過來,所以還請公輸先生助我!”


    公輸林點頭,鄭重的說道:


    “公輸一族願聽侯爺差遣!”


    當晚,公輸家準備了晚宴招待王寧一行人,公輸家族嫡傳這一脈的成年男丁大約有近三十人全部到齊,其中有幾個年長的族老還見過玄清道長,頓時關係又拉近了不少。


    熱鬧的酒宴少不了酒,公輸家自釀的米酒香醇可口,後勁卻挺大,王寧不知不覺便喝多了,被送去客房休息,雷大石帶著的兩百人則分兩批輪流值守在公輸府邸周圍。


    第二天一大早,睡得正香的王寧被石林叫醒,說是公輸安醒過來了,公輸林請王寧過去。


    跟著公輸家來到前院,就見玄清道長正在給公輸安把脈,片刻之後,玄清道長笑著說道:


    “應該無礙了,老道再開兩副安神的藥,吃完就沒事了!”


    公輸安早已沒有昨日癡傻的模樣,整整衣裳,恭敬的彎腰行禮,道: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公輸林見王寧進來,連忙對小兒子說道:


    “這是三原侯!”


    公輸安又躬身行禮,說道:


    “見過侯爺!”


    王寧笑著說道:


    “不用多禮,想來你也知道裴家這段時間做的事了,不知你可還記得借條之事?”


    公輸安麵露痛苦之色,恨聲說道:


    “侯爺,在下雖然偶爾迴去賭坊玩兩把,卻從來不會借銀錢去賭!


    這個月十七那天,某心情不佳去賭坊,便遇到了裴十二郎,他盛情邀請某和他一起玩,還說不賭銀錢,就喝喝酒,某也就答應了,隻是喝著喝著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自己簽了拆借銀錢的文書。


    裴家使人把某綁了起來,關在暗房裏,還讓人拿銀針在某的頭上紮,幾次後,某便昏昏沉沉,最後就如睡著了一般,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更不知道兄長去把某接了迴來!”


    王寧點點頭,說道:


    “你放心,這裴家戕害於你,某會給伱討個公道的!”


    說曹操,曹操便到,王寧話剛說完,雷大石就大步走進來,沉聲說道:


    “侯爺,村口盯梢的兄弟來報,有一隊一百五十餘人的隊伍正向這裏趕來,攜帶了橫刀長槍等兵器,沒有著甲!”


    王寧點點頭,說道:


    “讓兄弟們著甲,一會把人圍住了,等我號令!盡量用弓弩招唿,都機靈點,別傷在看家護院的手上,我丟不起這個人!”


    雷大石咧嘴笑笑,大聲道:


    “諾!”


    王寧說完,對公輸林說道:


    “公輸先生,一起去見識見識裴家的手段?”


    公輸林點點頭,說道:


    “侯爺請!”


    來到影壁前,王寧說道:


    “公輸先生,把門打開!”


    公輸林揮揮手,公輸平兩兄弟便過去抽掉門栓,拉開了大門。


    過了半盞茶,近兩百身穿皮襖的青壯護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白色大氅的青年到了公輸府門前,見公輸府中門大開,公輸林父子三人站在大門口,青年嘴角浮起笑意,高坐在馬背之上,笑著說道:


    “公輸老爺子看來是想明白了!”


    公輸安兩眼死死的盯著青年,恨聲說道:


    “裴十二,裴家行此卑鄙手段,就不怕遭到報應?”


    裴十二意外的看了公輸安一眼,驚奇的說道:


    “原來公輸二郎康複了,在下給您賀喜了,這白紙黑字可是您親自寫的,您要是再汙蔑我裴家,毀我裴家名聲,可別怪在下不客氣!”


    “你!”


    公輸安一時語塞。


    王寧拍了拍公輸安的肩膀,說道:


    “有大唐律法在,事實隻有公斷,和他爭這口角作甚!”


    裴十二嗤笑一聲,說道:


    “你這少年倒是有些意思,我裴家拿出來的白紙黑字,大唐律法也得認!懂嗎?”


    王寧哈哈大笑,說道:


    “你叫裴十二,你也有點意思啊,我倒是想看看,等魏國公迴了長安,認不認你這話?”


    裴十二怔了一下,沉聲問道:


    “你是何人?”


    王寧說道:


    “王寧”


    裴十二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問道:


    “三原侯王寧?”


    王寧笑著點點頭。


    裴十二沉著臉,拱拱手,問道:


    “三原侯莫非要插手此事?”


    王寧笑著說道:


    “這公輸家乃是本侯故舊,裴十二,你裴家以陰毒手段戕害公輸安,是否應該給本侯一個交代?”


    裴十二冷笑著說道:


    “三原侯,您想要交代的話可以去找在下的叔父!”


    王寧點點頭,問道:


    “裴律師?”


    裴十二點點頭,說道:


    “既然三原侯要擔下此事,咱們就到陛下麵前分說,告辭!”


    說完,裴十二揮揮手,調轉馬頭就準備離開。


    王寧見狀,對雷大石點點頭,雷大石大喝一聲:


    “布陣!”


    頓時,守在公輸周圍的兩百人手持強弩出現在大門周圍,把一百五十餘人全部圍在了中間,鋒利的箭矢正對著裴十二等人。


    裴十二身後的護衛紛紛撥出馬鞍上的橫刀,毫不畏懼的看著麵前身穿皮甲、手持弓弩的王家護衛。


    裴十二轉身定定的看著王寧,沉聲問道:


    “三原侯這是什麽意思!”


    王寧笑著說道:


    “本侯說了,公輸一族乃是本侯故舊,你裴家要給本侯一個交代,公輸安說此事是你親自出麵,你就跟本侯走一趟吧,放心,有魏國公的麵子在,本侯會給你機會到陛下麵前分說的,而且保證你是清醒的!”


    裴十二生生氣笑了,說道:


    “某要是不答應呢?”


    王寧笑著說道:


    “你試試!”


    裴十二大聲喝道:


    “走!”


    他帶來的護衛聞令而動,最後方的護衛紛紛揚起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坐騎掉頭後剛剛邁出一步,一根一根鋒利的箭矢便射進了馬上騎士的咽喉,眨眼之間,已經有二十餘人捂著喉嚨從坐騎上掉了下來!


    有十多幾人握著橫刀就欲策馬往前,同樣被鋒利的箭矢射進了喉嚨,從坐騎上掉下來。


    其他人終於露出懼色,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韁繩,把目光轉向自家主子。


    裴十二的臉色變得鐵青,一字一句的說道:


    “三原侯欺我裴氏無人乎?”


    王寧搖搖頭,平靜的說道:


    “你裴氏有人無人和本侯沒有任何關係,本侯說了要替公輸一族討迴公道,自然不能食言!”


    裴十二看著周圍舉著強弩的王家護衛,終於知道王寧是真的不怕他裴家,而且這人向來狠辣,鄭家的鄭嶺不就是他帶著人直接屠了幾百人?


    好漢不吃眼前虧,裴十二沉默片刻,終於沉聲說道:


    “某跟你走,放了某的人!”


    王寧笑著說道:


    “本侯也沒說要對他們怎麽樣!”


    裴十二從輕聲對身邊的護衛說了幾句,便沉著臉從馬上下來,王寧輕聲對雷大石說道:


    “找兩個機靈的兄弟看好他!”


    在一百多裴氏護衛的注視下,雷大石帶著人過去直接把裴十二帶走了,護衛隊長看了眼被帶進公輸家的裴十二,沉聲說道:


    “走!”


    不多時就帶著死去的屍首走的幹幹淨淨。


    公輸林看著裴氏的人消失在路口後,輕聲對王寧說道:


    “侯爺,裴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王寧輕聲說道:


    “就是裴家要善罷甘休也不行!”


    迴到客廳後,王寧沉聲對公輸林說道:


    “公輸先生,以裴家之前的行事手段來看,難保我走後不對公輸家使些陰毒手段,依我看,您還是帶著族人隨後搬到李家莊子去,等這件事平息了再搬迴來!”


    公輸林點點頭,說道:


    “侯爺說的是,如此就叨擾侯爺了!”


    公輸林帶著人去收拾東西,王寧找來雷大石,吩咐道:


    “老雷,你找些機靈的兄弟馬上去聞喜一趟,查一下裴家除了田產,還有哪些產業,特別是工坊數量,一定要查得越清楚越好!多派些人!”


    雷大石走後,王寧坐在公輸家的客房裏想著事情,裴家固然是巨無霸,如今的王寧並不怕,鋼鐵產業看李世民的樣子是打算握在自己手中,還是那句話,隻要抱緊李世民的大腿,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自己大不了把香水做成產業,再把肥皂也弄出來,有程咬金和牛進達在,很容易就能軍方的大部分人拉進來,李孝恭等宗室也可以試試,反正他隻是找這些人做生意,李世民應該不會忌憚。


    有整個軍方做後盾,別說裴家,就是同時得罪五姓七望又如何?


    隻是好死不死的,因為李麗質,李世民這個大腿隨時可能變成催命的閻王,這才是最讓他傷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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