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魯國。


    大帳中,曹操滿臉喜意:“誌才,幸有你為我出謀劃策,費時數月,梁國、魯國二地終於為我所得。”


    戲誌才聞言,正要說話,忽的以袖遮口,連咳不止。


    待咳聲稍歇,戲誌才隱去袖上猩紅,半晌才勉力說道:“此皆主公英明,又有將士以死效命,我實不敢居功。”說罷,又是一陣猛咳,咳聲雖響,卻透著虛弱。


    見戲誌才這般模樣,曹操轉喜為憂,問道:“近兩月,我聞你咳聲相較以往多甚,麵色亦較以往更差,軍中醫匠竟未有良方乎?”


    “此乃沉屙頑疾,非醫匠之過也。”


    “以我之意,誌才不如暫且迴濮陽休養些時日,如何?”


    “我並無大礙,不必如此。眼下主公雖得梁國、魯國之地,卻遠未至安平之時,絕不可輕忽。袁紹已據冀州、青州,少則一兩載,至多亦不過三載,幽州必會其所得。


    彼時,若主公不願依附於其,則定會兵戎相見,時日無多矣。”


    曹操有意勸戲誌才下去歇息,偏偏其所言又是大事,猶豫片刻,說道:“誌才方才所言,我自是知曉。隻是,如何才能解此困境?”


    “徐州,呂布。”


    “呂布?”曹操正要再問,卻見戲誌才一口鮮血噴出,昏厥在地。


    曹操麵色大變,喊道:“來人!快叫醫匠過來!快去!”


    一日後,曹營軍師戲誌才病死於軍中,曹操大慟。


    建安二年(197)初,揚州,壽春。


    袁術懷稱帝之念一載有餘,始終不得屬官支持,這時,有親信為其出謀,袁術聞之大喜。


    次日,其叫帳下眾官吏與其一同去城中撫民,路遇一人攔路,衛士正要將其驅離,被袁術止住,走上前問道:“你乃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來人說道:


    “我乃河內人張炯,為相士,昨夜我於夢中見到一輪大日巡天,落於壽春。日者,人君之象也,此夢所兆者,定是有貴人將起於壽春。


    今日我遠遠瞧見將軍,頓覺將軍麵相奇異,遂鬥膽相攔,欲詳觀一番。”


    “竟有此事?”袁術奇道:“我便在此處,仙師盡可一觀。”


    隻見張炯細細觀摩袁術麵容,時而掐指一算,時而念念有詞。


    這時,道旁百姓不知為何聽聞此事,皆奇之,紛紛聚於不遠處,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過了許久,張炯忽的神色一變,跪伏於地,驚道:“巡天之大日竟落於將軍之身!此乃至尊之相,將軍命中當為天子也!”


    袁術環顧左右,見眾人神色各異,又問道:“仙師所言,可是當真?”


    “千真萬確,絕無半分虛言!所謂天無二日,既有新日將出,則舊日必然已伏。逢此新舊交替之時,若我所料不錯,定有承載萬民氣運之物已伴於將軍身側,此乃神物有靈,擇其主也。”


    袁術聞言,叫親信拿來一物,正是傳國玉璽,問道:“仙師所指莫非是此物?”


    “啊!是傳國玉璽!神物果真有靈,竟已來尋將軍?”張炯一看,連連叩首,口中高唿:“山野草民,拜見天子!”


    袁術親信聞言,立時跪倒,亦唿道:“臣拜見陛下!”隻見隨其拜倒者另有數十人,皆高唿此言。


    見此,周圍官吏、衛士、百姓,無論信與不信,盡皆拜倒。


    袁術大笑道:“既是天命所歸,朕亦推辭不得,眾卿平身!”


    說罷,袁術下令,命眾官吏籌備稱帝之事,而那相士周炯,不知何時已悄然不見。


    便在眾官吏忙作一團之時,主簿閻象迴到家中,將官印留於堂中案上,攜家小飄然遠走。


    數日之後,袁術祭天稱帝,國號為仲。


    袁術終於如願以償登天子位,誌得意滿,遂征召百姓修建宮殿,於後宮之中納入數百貌美女子,整日荒淫無度,酒池肉林,渾然不知其兵少食,其民腹空。


    兗州,濮陽。


    戲誌才死後,曹操命夏侯惇領兵屯於魯國,自己親自護送戲誌才之棺木歸濮陽安葬。


    傷心之餘,曹操請荀彧再薦謀士,荀彧為其舉薦好友郭嘉,言道其之才華更在戲誌才之上,曹操大喜,叫其速引來相見。


    今日,得知郭嘉即將抵至濮陽,為表惜才之意,曹操於濮陽城外十裏相迎。


    等候良久,前方有一人騎駑馬而至,馬上之人一身儒服,身量清雅,一手持韁繩,一手持一葫蘆,邊行邊飲。


    荀彧說道:“主公,此人便是郭嘉,字奉孝,其人好飲酒,放蕩不羈。”


    曹操對此不以為意,迎上前去,見禮道:“我乃兗州牧曹操,候奉孝久矣。”


    郭嘉翻身下馬,又飲一口,才道:“嘉不過區區一寒士,怎敢勞曹使君遠迎?折煞我也。”


    曹操笑道:“以奉孝之才,若非公事纏身,莫說十裏,便是迎上百裏,亦不足表我渴求奉孝之意。”


    說罷,曹操請郭嘉同行,歸州牧府中坐定,說道:“奉孝來得正好,我方才得知,袁術僭越稱帝,此事不知奉孝如何視之?”


    郭嘉哈哈一笑:“不知死活之輩,自掘墳墓,距死不遠矣。”


    “此言何解?”


    “如今天下雖亂,百姓思漢之念未絕,此謂不得民心。


    再者,諸侯林立,勢大者如袁紹、蔡瑜,其勢稍弱者如使君、劉表、孫策、公孫瓚,再弱者如張楊、呂布、劉備、張濟。


    袁術之勢無非與劉表相當,比之使君尚有不足,此時作這出頭之鳥,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其處,又怎會有好下場可言?”


    “哈哈,奉孝所言與我不謀而合,當飲一杯。”二人飲罷,曹操又問:“以奉孝之見,這天下大勢如何?”


    “我曾聞袁紹之名去見其,知其並無遠謀,帳下謀士、大將眾多,卻不得用,其人好謀無斷,心念不定,雖勢大,不過無根之木矣。”


    “蔡子珪如何?”


    “蔡瑜之勢厚重,好謀定而後動,其不動時如山,動時卻疾如風。我聞其治下之民富庶,極得人心,去歲又迎奉天子,大勢已成,與袁紹相比,乃雲泥之別。”


    “莫非蔡子珪便無不足之處乎?”


    “非也,其不足有二。


    一者,其得益州、涼州、司隸之時,皆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看似奇襲,實則乃是以勢壓人,其軍中將士少經苦戰。因此,其兵雖強,來日若遇勢不如人之時,尚不知十分戰力能用出幾分。


    二者,今關中、涼州人少、糧少,無力東出,若出荊州,又有劉表相阻,出之不易,守之更難。若要強為,損兵折將在所難免。我觀蔡子珪行事,過於求穩,隻恐其難以下此決斷。


    若蔡瑜不能醒悟,待過上幾載,縱然其勢大,卻已失先機,彼時定有人能與其匹敵,說不得便是曹使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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