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沒意見?」


    「有,畢竟是男丁,又是旁支的嫡長子,但爺爺很霸氣,曾經戰鼓甚急,他不改頑童個性,直言沒帶表哥同行他也不去打仗,」說來,他是佩服爺爺的膽識與固執的,「爺爺驍勇善戰,帶領的那十多名菁英更是邊疆戰事能每戰皆捷的最大主因,皇上不得不對杜家施壓,讓表哥同行。」


    她能理解,對皇上而言,國家戰事為首要,最多不過是犧牲個孩子而已,隻是……她皺起柳眉,「薑爺爺不擔心你表哥會受戰事波及,危及生命?」


    「爺爺說生死有命,若真的走了,表哥的娘跟奶奶也會在天上接他,而他一旦打完仗,要是沒死,也會拿刀自刎,親自去向妻女謝罪。」


    這一席話看似灑脫,但其實沉重無比,藍千蝶的神情也變得凝重,難怪老將軍的老毛病始終無法根治,因為心病根本無藥可醫。


    「薑爺爺話說得灑脫,但心裏肯定非常糾結,他比你奶奶更自責,沒有霸道的阻止那樁婚事,女兒走了,連最心愛的妻子也走了,還讓外孫成了沒娘疼、沒爹愛的娃兒。」


    「這的確是爺爺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痛。」他認同她的話。


    她點點頭,「所以薑爺爺的陳年腰痛,並不完全是曾經受過重傷的外因引起而已,應當還有血流滯塞而產生的疼痛感,由心緒影響到身體,從舊傷反應。」


    「你小小年紀,醫身也思心,薑順對你真是佩服。」他說得真誠。


    她粉臉兒有點羞紅,「沒有、沒有,學醫時,師父就說了,厘清患者疾症不能單看身體反應的病症,還得深知病人的內心。」


    「不過,如你所言,爺爺的病要根治簡直成了奢想,可憐他老人家夜夜總讓腰疼擾眠,有時隻能坐著睡。」他愈說臉色愈沉重。


    「既知來龍去脈,也並非無法根治。」她反倒有信心。


    「是嗎?」


    「對,至少先盡人事,才能聽天命。」


    看來問題的症結出在杜慕羽身上,而她又欠杜慕羽一個救命恩情,如果她能將他拉迴正途,讓這對祖孫恢複以往的親情,老將軍的自責亦能少一些,而那纏人的腰痛在少了心悶氣瘀的狀態下,至少也能減緩幾分痛楚。


    「眼下有件事,有勞薑大哥替我安排。」她頓了一下,再看著他一笑,「但不急,你先吃飯,別浪費食物。」


    薑順一愣,怔怔的看著被蒙上一層厚厚灰塵的飯菜,無言。


    翌日,藍千蝶帶著簡單的包袱,在薑順的陪同下,再次乘坐馬車來到廣千園。


    雖然不知道她在盤算什麽,但薑順仍尊重她的意見,將她的決定告知表哥。


    「千蝶認為表哥的病得花時間治療,她願意住進來,另外,她要自己決定房間,所以她剛剛已硬拉著厲總管要他帶她去廣千園裏的廂房轉一轉。」


    寢房裏,薑順坐在床前的椅凳上,看著躺臥在床榻上,神情仍顯蒼白的表哥。


    「她還真是不客氣,當這裏是她家,這事應該由我這個主人決定。」杜慕羽說著說著,又笑著搖頭,再看看空了大半的床榻,「這裏就很適合了,這張床一人睡太大了。」


    「要是由你表哥決定,應該是跟他同房,所以還是由我來決定,免得我心情不好,藥下得太重,沒醫好他還讓病情加重,薑大哥也不樂見吧!」


    薑順的腦海浮現他們剛剛乘車過來時,藍千蝶說過的話,他不能不驚訝,看來她醫術高明,看穿他人心思的能力也很強。


    他一臉認真的看著表哥,「你當街輕薄千蝶一事我已知情,千蝶住進廣千園裏是為了治療表哥的怪病,請表哥尊重她,也別刻意說些讓她發火的話。」


    杜慕羽搖搖頭,「表弟太認真了,你以為我說跟我同房,她就會點頭?才偷個吻,她就一掌又一掌的劈來,若真同床共眠,她不拿刀砍了我?」


    薑順聞言忍不住笑了,她的確很有個性。


    「不過,她住我這裏,那你爺爺的病呢?」說到底,他還是很在乎那一個從小就將他帶在身邊的外公。


    薑順微微一笑,「她寫了藥方,直言隻要照藥單服藥定能慢慢轉好,不過,你我都清楚爺爺的舊疾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醫治得了的。」


    「庸醫!」杜慕羽不悅的丟了句話。


    「表哥,你這話千萬別當著千蝶的麵說,你總不希望她火冒三丈的走人吧。」


    「要不是全京城的大夫都找來了,對我這身怪病無計可施,我才不寄望她呢。」


    「請表哥切記自重人重,她性子直率,是個很真的姑娘。」看表哥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他忍不住相勸,「我是在提醒表哥,別特意招惹她,免得她「迴報」表哥。」他這不是空話,而是示警,雖然她才看爺爺的病月餘,但爺爺的藥材時有變化,有時連飄散在空氣中的苦味都讓他想吐了,她卻一臉得意,還提醒爺爺說這帖藥的藥效是讓爺爺可以安靜點,養心用的。


    事實證明,極有效,爺爺捂著鼻子也很難說話,因為爺爺老碎念她的藥又苦又難吃,到底能不能信任,還是她拿他來練習三腳貓醫術……一再而再的質疑她的能力,讓她氣得跳腳,藥也愈下愈奇怪。


    杜慕羽當然聽懂表弟的弦外之音,但聽懂,並不代表他會當一個凡事大夫說了算的好病人。不過,此時坐久了,坐到身體也僵麻,他想移動一下位置,不料塞在腰邊的枕頭也因而移了位。


    薑順細心的起身,趨近將枕頭放在他的腰際,讓他坐得舒服些。「表哥總不願意開口請人幫忙的性子真要改改。總之,一得空我就會過來看看表哥。」


    杜慕羽握拳輕槌他的手臂一下,「行了,你生意做那麽大,天天忙得不可開交,一趟商旅都要耗上半個月或一個月的,不必把時間全耗在我這裏。」


    「這陣子為了你跟爺爺,我會留在城裏。」他再度坐下。


    「薑順……」


    「如果覺得我太辛苦,那就趕快振作起來,多去陪陪爺爺,我的生意雖然有爺爺這個大將軍當靠山,但爺爺老了是事實,權勢也弱了,一些權力大的官吏總是不忘從我這裏要點好處。」


    身為京城最大的綢緞商,薑順就像眾官眼中的肥羊,能敲幾筆就敲幾筆,尤其是在杜慕羽被罷官之後,這情況更多。


    杜慕羽黑眸瞬間一眯,「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


    「說了,你要幫我教訓他們?雖然你也是我最大的合夥人,但民難與官鬥,你現在隻是民。」兩人關係親近,有些話不必拐彎抹角的說。


    所以他得再為官?杜慕羽抿緊了唇,不再說話,他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也懶得去說他將閑置的銀兩丟給表弟去擴展他的綢緞生意,對一些事情,他已心有餘而力不足。


    薑順看著他凝重的俊顏,知道他會介意,至少還是件好事。


    既然是親情的背叛讓他墮落,那他就要用親情的溫暖將表哥拉迴正途,而開這一帖無形藥方的人就是千蝶。


    他再跟表哥叮嚀了些話後,這才步出寢房,正巧藍千蝶與厲總管也已繞了一圈迴來。


    「我表哥就麻煩你了,當然,若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都可以請厲總管派人來找我。」


    藍千蝶點點頭,隨即與厲總管一前一後的走入杜慕羽的寢房,一見杜慕羽半坐臥在床榻上,僅著一襲白色中衣,看來精神很不錯。


    在她打量他的同時,他也正在打量著她,她仍是一身異族的彩繡綢服,美得清新、美得很入他的眼,他充滿興味的問:「你真要住進來?」


    他已經將沉重的思緒丟諸腦後,不是他不想,而是現在的他根本什麽也不能做,想得多也隻是讓自己更恨自己的愚蠢而已。


    「是,就在對門的廂房,你要是有任何狀況,我要過來醫治也方便些。」為了報恩,她其實也沒太多選擇。


    「你確定?那裏可是過去排隊等著伺候爺的鶯鶯燕燕暫住的地方,方便我有需求時,可以唿之即來。」他魅惑的衝著她直笑,也一眼就看出她想揮拳揍他,她那氣得牙癢癢的表情相當明顯。


    藍千蝶是真的很想揍他,但她咬緊紅唇努力的忍住了,隻是隻要想到為了他,自己被師父日積月累的操練及磨練,她就有一種好不值得的感覺。


    但也因為她咬唇的動作,杜慕羽憶起她的唇有多麽彈潤誘人,他魅惑一笑,「其實我當眾親過你,你若是想要我負責什麽,我是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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