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常,她失常啊,孫子,你看,她還是惡狠狠的瞪著我,而非像她初來將軍府的這段日子,隻要一聽到我聊起她的身世,她就不耐煩的打斷我的話。」薑泰安用手肘頂頂孫子,還揚揚下巴暗示他附和。


    薑順正要開口,藍千蝶便已經忍不住的說:「我沒失常,隻是薑爺爺同樣的話到底要重複幾次?記憶真的那麽不好嗎?需要我開藥給薑爺爺吃嗎?」


    「我是你師父的老友,他身邊就隻有你這個女娃兒,我得趁機替他幫你複習啊,免得你忘了他的養育之恩。做人啊,受人點滴就該湧泉以報……」


    「好,可以了。」藍千蝶投降了,這老頭沒聽到她的迴答,會碎念個沒完,「我師父想要一個傳人,他又懶得到外麵找,剛好,有我這娃兒自投羅網,隨便讓人丟在森林裏被他撿到,師父就隨便養了,他說我若能隨便長大還好好的活著,就當他的傳人;若是死了,就代表老天爺不要他有傳人。此事不必薑爺爺複習,師父碎念到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行了嗎?」


    薑順歎息,爺爺雖然是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但絕不嚴厲,也不談紀律懲戒,他比較像在天空翱翔的大漠黑鷹,擅長帶幾十名精兵突擊敵營,他心思靈活、武功高強,卻童心未泯,與隱居遁世的江湖奇醫更有著深厚的情誼。


    而兩人的結識是不打不相識,爺爺在一次戰事中受傷逃難時,巧遇采藥的奇醫,一個硬要醫,一個不給醫,個性都很幼稚和倔強,沒想到卻一打即合,就這麽成為好朋友。


    「什麽叫行了嗎?我是年紀大了點,可記憶沒衰退,反而是現下年輕人以為自己都是天生天養的,老忘父母恩,我天天盯著你問,是在加強你的記憶,懂嗎?」


    薑泰安也氣唿唿的。


    這話影射到薑順的父母,但薑順聰明的沒接話,養尊處優的爹娘對爺爺的確少有關心,甚至因為向往江南美景,三年前南下定居,從此對爺爺不再聞問,反倒是他,欣賞爺爺的率性,在忙碌生意之餘,不忘關切。


    老將軍身體硬朗,火氣也大,就這段日子的唇槍舌劍,藍千蝶知道跟他爭執隻是會讓自己愈來愈冒火而已,她抿唇,「好,我的記憶複習好了,現在換複習薑爺爺的。」


    「我的?」


    「對,我想知道杜慕羽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是說,他從以前到現在就一直是個喜歡軟玉溫香的大色鬼嗎?」她想知道為什麽一個人可以變化那麽大?


    「杜慕羽是大色鬼?」薑泰安想了想,撫著髯須點頭,「嗯……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好,仕途不順。」


    「就這樣?」她瞪大眼。


    「還不夠短?」他也瞪大眼。


    她氣得咬牙切齒、雙手握拳,早知同類相聚,能跟師父那怪胎當好友的又怎麽會讓人喜歡?!


    「爺爺!」薑順也知道自己的爺爺一旦執拗起來,會有多難纏。


    「怎麽?」薑泰安吹胡子瞪眼的拉開嗓門哇哇大叫,「是我刻意為難這女娃兒嗎?你瞧瞧她,她的態度算好嗎?一副我欠了她幾千幾百萬兩的樣子!」


    十年前一個善良溫柔的大哥哥,怎麽現在卻會變成討人厭的紈褲子弟?他當人家外公的是怎麽照顧的?都沒在教嗎?她充滿怨慰的怒火死死的瞪著他。


    薑順看著兩人大眼瞪大眼,良久,他咽下到口的歎息,正要開口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走進來的是負責送膳的丫鬟,她沒想到會在客房裏見到老將軍跟薑少爺,急忙要彎身行禮,但手上端著膳食的大托盤因為這一彎,眼看著全都往前傾斜要倒了,這時,忽然一個嬌小身影迅速竄出,一手端起托盤並穩住丫鬟的身子,及時救了那些飯菜。


    「謝謝藍大夫。」丫鬟連忙感謝。


    「哼,奇醫養的怪丫頭,連吃飯也要一個人窩在房裏吃。」薑泰安就是不屑。


    「我不知道你還會功夫!」薑順倒是很吃驚。


    「三腳貓功夫,跟你爺爺比差多了。」薑泰安拍拍胸口,跩得很。


    這點,藍千羽還真的不敢反駁,因為連師父都說,若非初次跟薑爺爺遇見時,薑爺爺深受重傷,兩人才能打個三天三夜,要不可能薑爺爺出一掌,他就得去投胎了,可見薑爺爺的武功深不可測。


    「千蝶,你若是不介意,我們就一起用膳,我來迴答你剛剛的問題。」


    薑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或許是商人的直覺,他覺得藍千蝶對表哥是有興趣的,但這興趣是出自於大夫對病人的關注,還是有其它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章】


    藍天下,亭台內,就著一桌午膳,薑順將發生在表哥杜慕羽身上的事,大約簡述了一遍。


    杜氏家族的嫡支長子杜政中跟旁支長子杜慕羽都是才貌雙全,隻是論能力、外貌,杜慕羽皆比杜政中更勝一籌,這也是杜政中那一房人,在杜慕羽於薑泰安征戰時期擔任策略謀士而建立大功後,努力與杜慕羽交好的主因。


    他們想借助杜慕羽的能力搭上太子這條線,而事情的發展也一如期望,兩人逐漸為太子重用,隻是嫡支擔心旁支的發展淩駕嫡支之上,未來恐得受製於旁支,所以當爆發出杜慕羽有謀反意圖時,他們借故趁機過河拆橋,自此太子不再重用杜慕羽,而他也因此事一蹶不振……


    「你竟說得那麽客氣?」薑泰安早就聽到一肚子火了,氣得猛扒飯入口,才能不開口打岔,但這會兒,他真的聽不下去了,槌桌「砰」的一聲,堅硬的大理石桌立即出現一個深陷的槌印。


    哇!好驚人的勁力,藍千蝶咋舌,一邊咀嚼口中的紅燒肉,一邊看著氣唿唿的薑泰安。


    「根本就是兩年前你表哥被他那個嫡支的族兄陷害,挖了個坑,讓你那個笨表哥往下跳,你以為他為什麽放棄自己?因為他發現自己笨死了!掏心掏肺的,到頭來卻遭人開棺鞭屍!」


    「爺爺,皇上派人深入調查,事實並不如爺爺所指控的,那事與嫡支無關。」


    薑順試著跟他講理,他的一碗飯連半口都還沒吃呢。


    「那足皇上被太子蒙蔽了,不然怎麽一塊替太子做事的人,一個有事,一個沒事?你說啊!」薑泰安一連哼哼了好幾聲,氣唿唿的「砰砰砰」猛槌桌,一次又一次的槌得大理石桌出現許多碎裂的痕跡。


    「爺爺,你別這樣,這樣怎麽吃飯?」薑順連忙拉住他的手製止,這桌子都要毀了。


    咋舌過後的藍千蝶一臉如常的繼續夾菜吃,看著一旁的薑順還在跟他爺爺講理勸慰,她很想跟他說,跟老人家爭辯是最笨的,這是她的經驗談,尤其是那種有某種個性特質的老人家,她那個行徑驚世駭俗的師父跟老將軍還挺像的。


    不過,發生在杜慕羽身上的事的確透著詭異,謀反是逆君大罪,怎麽隻是罷官去職?看來太子應當也脫不了關係,皇上才下不了重手。


    「慕羽心高氣傲,被最親近的人設計,那種被背叛的感覺,連我這老頭都無法釋懷,更何況是那孩子。」薑泰安連珠炮的說了一大串,他就是很在意。


    「杜慕羽的爹娘呢?對他的改變沒有異議?」她問得直接。


    「你說到這個,老頭子更生氣,當年我就是不想將女兒嫁給慕羽他爹,那個男人太聽他爹娘的話,沒膽識、沒個性,但我那兇婆娘允了,結果……不說了、不說了!」薑泰安臉色一變,突然氣唿唿的再次拍桌,接著起身走人。


    這一次,大理石的邊角終於再也撐不住的碎裂落地,幾盤菜也跟著落下,一片狼藉。


    「我吃飽了。」藍千蝶放下碗筷。


    薑順詫異的瞪向她,哇,她碗底都見天了,還有些灰沙呢,「這樣你也能吃?」灰沙配飯怎麽吃?他完全沒胃口。


    「習醫時,在一群揮之不去的蒼蠅停著的死屍內髒堆旁都得吃了,這算什麽。」說到這點,她忍不住眼神一黯,對杜慕羽的恨意就更深了。


    不過,想到剛剛的情景,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已不見身影的薑泰安,「我是踩到薑爺爺的哪個死穴?」


    他苦笑,「兇婆娘是我奶奶,我爺爺非常愛她,但她已經逝世多年了。」


    她蹙眉,「病死的?」


    他點頭,「我姑姑生表哥時難產走了,奶奶很自責,抑鬱寡歡沒多久也生病走了,杜家很快就替姑丈娶妻,兩年後又納妾,陸續生下孩子,」這些事,其實都是爺爺後來告訴他的,「爺爺很心疼表哥少了娘疼,又氣姑丈的懦弱,所以仗著自己是皇上倚重的大將軍,硬是將表哥帶在身邊,就連打仗也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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