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了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從此之後隻能當個乖學生,師父說什麽,她便做什麽。


    當然,這十年來,她也曾經放棄過,因為學醫已經夠累了,師父還是個煉毒、解毒的高手,他所說的「一身所學」也包括這兩樣功夫,她覺得好累、好煩,好像永遠都學不完,所以她也曾經賴皮、曾經哭著說要放棄,也曾經旁敲側擊的想得到恩人的一丁點身世背景資料,但師父的嘴如蚌貝,什麽也不肯透露。


    所以她不得不認分,為了要再看到大哥哥一麵,為了報恩,有多少個夜晚她在熾烈的煉藥爐旁揮汗如雨,為了顧煉藥丹的火候,三天三夜不曾闔眼,更甭提為了將那些難死人不償命的古今藥書倒背如流到師父的要求,她不知抄寫了上千上萬遍,還有到寒冽刺骨的雪山上采取師父要的雪蓮,失溫到差點沒了小命……另有很多很多苦不堪言的酸苦往事,但支撐著她、讓她咬牙撐過來的,就是她可以見到恩人哥哥的代價,結果呢?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她竟然為了這樣的紈褲子弟刻苦耐勞了十年!


    十年啊!


    她氣得眼前發黑、氣得都要吐血了。


    整整十年在學醫理的「陰陽」、「虛實」、「氣」跟「五行」,糾糾纏纏不間斷的磨練,嗚嗚嗚……


    「可惡、可惡、可惡!」藍千蝶頻頻槌桌,握拳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槌疼了,但都沒有她的心來得痛,難過的淚水更是頻頻的落下臉頰。


    僅隔著一席珠簾,不僅薑順,連才從外頭迴來的丁華跟李智,都能從珠簾縫隙看到她這怪異的行徑,而丁華跟李智更從她身上的異服馬上認出她就是幾日前被主子輕薄的外地姑娘。


    「怎麽表少爺找來的大夫竟是她。」兩人錯愕的開口。


    「你們也認識千蝶?」薑順一臉好奇。


    兩人尷尬的交換了目光,真不知該不該說?但她是大夫,萬一挾怨報複怎麽辧?兩人最後還是決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略的說了一遍。


    薑順這才明白表哥和藍千蝶的互動為什麽充滿著火藥味,這該怎麽說?冤家路窄。


    「可惡、可惡、可惡!」藍千蝶還在書齋裏槌桌咒罵,而且有愈來愈大聲的趨勢,桌上的文房四寶也因她槌桌的動作跳離桌麵,且愈跳愈高,不消多久,毛筆架落地了。「連你們這些毛筆都欺負我,壞蛋,大壞蛋!」尖叫聲伴隨著槌桌聲再度響起。


    「讓她來替主子治病恰當嗎?」丁華心裏很糾結,她雖然是大夫,但脾氣不太好啊,會不會將主子醫得更嚴重?


    李智也點頭,兩人再看向珠簾後的藍千蝶一眼,目光再迴到床榻上的主子,不得不替主子擔心。


    「一碼歸一碼,我相信她不至於會害人。」薑順雖然這麽說,但也有些不安,他相信不是那個吻讓藍千蝶抓狂,應該是……要治好表哥的怪病真的很難吧?


    不一會兒,藍千蝶發泄完情緒後,帶著一雙腫得像核桃般的紅眼睛,撥開珠簾走出來,她手上多了一張藥單,李智和丁華一見到她,立即一臉愧疚的抱拳行禮,她隻是搖頭,當日又不是他們偷了香,愧疚從何而來。


    「千蝶大夫,我家主子其實人不壞,他隻是心情不好,才會做出跟本性不符的事來,請你別跟他計較。」一臉老實的丁華希望她醫治主子時能手下留情。


    「你可千萬別讓他受更多的苦,這幾日來主子已經夠難受了。」方麵大耳、皮膚黝黑的李智同樣冃露乞求。


    吱!這色胚上輩子有燒好香吧,竟然還有兩名這麽忠心的隨侍,還有她這個為了他習醫十年的大笨蛋。


    一想到這就生氣,她火冒三丈的直視著兩人,氣唿唿的拍著胸腩,以甕聲甕氣的嗓音吼道:「我是大夫,知道什麽帳能算,什麽不能算!」


    兇!恁是兩個高大的男人也被她的氣勢震到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她怒氣衝衝的看向也有些尷尬無措的薑順,一把將那張墨汁未幹的藥單遞給他,「你表哥的病一整個很麻煩,這帖藥隻是可以暫時控製而已,要根治還得讓我迴去想想。」


    她實在太心寒了,要她將解藥拿出來她辦不到,雖然他的確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也是當街調戲她的色胚。


    薑順瞪著墨汁都暈染開的藥單,眉頭一皺,但也隻能再小心翼翼的遞給李智,一旁的丁華見狀馬上靠過去,兩人忙著在藥單上吹了乂吹。


    「你們一個去抓藥、一個顧好你家爺,我們先迴府了。」薑順吩咐著。


    藍千蝶看著薑順徐聲的交代兩人後,就一臉神情複雜的定視著自己,瞬間,她知道他已知曉自己被輕薄的事了,一定是那兩個長舌隨侍告訴他的。


    果然,他們一坐上馬車,離開廣千園後,薑順立刻誠摯的道歉——


    「我為我表哥做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冤有頭、債有主,薑大哥這個歉意我不收。但是你放心,我不會亂醫你表哥的。」她頓了一下,「你表哥叫什麽名字?」她終於還是問了。


    「杜慕羽。」


    她坐直身子,伸手拉開窗子的簾子,看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車,暗暗的吐氣,以壓抑內心的激動,為了這三個字,她走了十年的漫漫長路,也等了十年。


    到底值不值……


    藍千蝶心亂如麻,一迴到黑瓦紅牆的老將軍府,就以累「想小憩為由,穿過庭院轉往花木扶疏的客房而去。


    薑順知道爺爺心係表哥的病情,所以先往中院去看爺爺,沒想到爺爺早已吩咐下人,他一迴來就要火速通知,所以他才走到曲橋,爺爺已迎麵快步走來。


    「爺爺。」


    高大粗獷的老將軍薑泰安大手一拉,拖著孫子就往藍千蝶的客房步去,也不管孫子在身後說了她想休息一事,便像一陣風似的,腳步未歇的穿過迴廊、門堂、院落,直至雅致的客房門前,舉手敲門,也不等裏頭的人響應,就直接推開門進房。


    「爺爺,她可能在休息。」薑順幾乎是被爺爺拖著跑,也沒機會阻止爺爺的莽撞。


    「沒有,她在喝茶呢!」薑泰安得意的咧開嘴笑著,一手指著坐在桌前悶悶在喝茶的藍千蝶,他大步走進屋裏,劈頭就問:「小丫頭去看我那外孫的病了?怎麽臉色那麽難看?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好好給老頭子說一說。」


    藍千蝶死死的瞪著滿頭花白的薑泰安,覺得自己真的笨死了!她在心裏放聲尖叫。


    她跟師父住的南疆山上少有人煙,雖然也曾有一些陌生人士前去探訪,但都來去匆匆,隻停留一盞茶的時間,在這些人當中,她從來沒見過有十幾歲的男孩,而唯一會讓師父叨叨念念的,就是眼前這個童心未泯的老將軍,隻是她根本沒想過隻有他才有可能會帶個孩子去找師父敘舊。


    她當年總是絞盡腦汁的想著大哥哥可能是住在方圓百裏的百姓人家,但他穿的服飾不似南疆人,她還曾跑到熱鬧的山間小鎮,因那裏有許多來做生意的外地人,可是不管她怎麽問,都沒人看過大哥哥,她卻從來沒料到,他可能是這老頭子的孫子,可惡,隻能怨她當時年紀小,沒想太多……


    「噢!」她痛唿一聲。


    冷不防的疼痛,原來是薑泰安伸手指彈她的眉心。


    「痛死了!」她搗著馬上紅腫的額頭,杏眼圓睜的瞪著他,「幹什麽?薑爺爺!」


    「爺爺。」薑順坐在一旁也好無言,爺爺雖然年事已高,但老是做出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且從不認老,這會兒穿的是一身亮紫綢緞袍服,毫不在乎自己已有一頭白發及白胡須。


    「怎樣?問她問題她不答,還一副想將我五馬分屍的表情,是想死啊!」


    藍千蝶還是恨恨的瞪著他,她氣他啊,在過去幾年,他曾經幾度到過南疆找她師父敘舊,但他怎麽從來不提杜慕羽被小梅咬到的事?他要是長舌點,她就不用受苦那麽多年了,真是該長舌的時候不長舌。


    「還瞪?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老頭殺了你的爹還是你的娘呢!」薑泰安傾身向前看她,片刻後,搖搖頭的瞪著她眼裏的怒火,「你從小就是沒人要的小娃兒,奇醫那怪老頭撿了你時,我還以為他要拿你來煉什麽生死丹藥呢,沒想到卻將你養得這麽大,還沒少嘴巴、少塊肉或少隻眼的。」


    她抿緊了唇,怕自己一開口就是氣話,幹脆為自己斟杯茶一口飲盡,再繼續瞪著薑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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