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哥要我走這一趟,是要我替他看病,」她沒好氣的瞪著仍色迷迷的看著自己的男人,「但生死由命,何況他這麽不愛惜自己,已在病榻中還要多名美人相伴,搞不好得的就是髒病。」


    「噗……哈哈……」杜慕羽撫著下顎笑了出來,「表弟找來的大夫真是厲害,隔空就能判斷病症。」


    薑順額際微微發疼。


    「我想請問大夫,若是嘴對嘴,會不會傳染這種髒病?」杜慕羽神情莞爾。


    她臉色一變,他竟還敢提?!


    杜慕羽笑意盈盈的黑眸,饒富興味的緊緊盯住她冒火的圓眸。


    「你們……」薑順也察覺到兩人之間有著不尋常的火花,看來她所謂的「一麵之緣」還另有故事。


    「我真的要走了。」


    藍千蝶氣唿唿的轉身就要離去,但薑順再次攔阻,「千蝶,你人都來了,就幫他看看吧,雖然你跟我表哥之間可能有什麽誤會。」


    「誤會?」


    「是我得罪她,但也是她美得引人犯罪。」杜慕羽還在說風涼話。


    薑順忍不住瞪他一眼,再對著藍千蝶道:「我表哥可能對你多有得罪,但他一直是我爺爺的心頭肉,他老人家很擔心他的病,你就幫幫忙吧。」


    連老將軍都抬出來了……也是,那個囉哩囉唆的老人家一聽到薑大哥要帶她來給他外孫看病,竟然破天荒的不再囉唆,她若是沒幫忙看病就走人,迴去之後老將軍會不會一狀又告到師父那裏去?那她日子不就難過了?行醫者不得分善惡啊……


    可惡,好吧,隨便把把脈、糊弄糊弄,反正毒是她下的,這色胚死不了,頂多是受點折騰,最多痛個月餘,毒性就會自行散去,他又能沉醉在美人鄉。


    杜千蝶握緊手上的診箱,走到床緣坐下,將藥箱擺到床邊,粗魯的一手扣住他的手臂,一手拉開他的衣袖,再翻開他的右手腕,下手把脈時不經意的低頭一看,竟見到他手腕內側有一痕跡。


    她頓時倒抽口涼氣,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怎麽可能?!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我的病很嚴重?」杜慕羽見她表情像是見到鬼似的,忍不住也眉頭攏緊,他的脈象很糟?


    「千蝶?」薑順見她的臉色變得慘白,也不由得緊張的靠過來。


    藍千蝶吞咽了口口水,在心裏呐喊:不可能的!


    杜慕羽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還唿吸沉重。」他深邃的黑眸裏有著濃濃的困惑與些微的不安。


    她的手顫抖的碰觸著他的手腕,是梅花印!


    杜慕羽蹙眉,她臉發白、額上還冒著冷汗,他的病有那麽嚴重嗎?還是她正為了那個吻在整他?嗯,這個可能性極大。


    這麽一想,他心情稍稍放鬆,饒有趣味的盯著她,「你是在把脈嗎?怎麽手在發抖?你的醫術……不,還是你看病的方式原就與眾不同?」


    完全沒聽到他調侃的藍千蝶猶自陷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想到吊兒郎當的他竟是十年前救了她的溫柔大哥哥?!她抬頭瞪著他,她真的好難接受這個讓她驚心的事實。


    杜慕羽原本還能開玩笑,但瞧她一張小臉一下子又青又白的,怎麽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的心也慢慢的再度感到不安、糾結起來,「到底是怎麽了?如果我沒救了,你可要據實以告。」


    「你有什麽願望?」她的魂像在飄,喃喃的問著。


    「願望他忍不住蹙眉,「姑娘莫不是記仇,惡意騙我吧?」難道他真是無藥可醫,她才想問他有無遺願?!


    「我是認真的。」她突然激動的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如果有什麽是他此生一定要做的事,她就替他完成,當做報恩,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好吧。」他煞有其事的思考一番,「那就把握最後良機,將京城的所有花魁找來廣千園,縱情個三日三夜,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反正都要死了,他就讓自己的名聲臭到底。


    他自始至終在乎的就隻有一個「色」字?她冒火的明眸直瞪著他。


    「怎麽了?」他蹙眉。


    她突然起身,從診箱裏拿出一個布包,在床上展開,就見大大小小的數十根銀針。


    「做什麽?」杜慕羽濃眉一皺,但下一瞬他立刻大叫,「噢,痛!」


    她手起手落,一根長長的銀針直接往他手上某個穴道紮下去。


    她瞪著他,咬牙道:「恭喜你,還這麽有痛覺,代表不會死得那麽快。」


    他吐了口長氣,等那股痛楚緩和後,黑眸閃著笑意,「所以是離死不遠了?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幹脆早死早超生。」


    這麽愛耍嘴皮?她的恩人怎麽會是這樣的人?真是太可惡了!他好意思說浪費時間,天知道她為了他浪費十年光陰!


    某種積壓已久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她怒火狂燒的再下了一針。


    「噢!」這一針可真不是普通的疼,饒他是男兒漢,也禁不住的呻吟出聲。


    她繃著粉臉兒,手上的第三針再下、第四針……直至溫熱的水霧彌漫了視線,她才停止下針。


    隨著她下針的動作,杜慕羽身上的痛楚劇烈,他已痛到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他看了她一眼,他這被紮針的人都咬緊牙關沒哭了,這小丫頭是在哭啥?


    「千蝶?你怎麽哭了?」薑順也愣了,她一下子就下了近三十針,快狠準的動作看得他眼花撩亂,隻是她在哭什麽?


    她哭了嗎?藍千蝶急急的拭淚,真的,她落淚了,她卻渾然不知,她是太難過了吧,她找了那麽多年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個聲名狼藉、隻熱中女色的色胚!


    杜慕羽臉色慘白,隻覺五髒六腑都快碎了,「唿唿唿……」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你……紮對針嗎?別……趁機……報仇……」


    正在氣頭上的她失去理智的連紮那幾針,的確會折磨他到生不如死、唿吸困難。她收斂心神,連忙一一拔起銀針,想了想,幹脆伸手點了他的睡穴。


    「千蝶,我表哥說什麽報仇?」薑順完全聽不懂,也看不懂她在做什麽,「你們之間真的沒事嗎?」


    「沒事,隻是他的脈象很紊亂。」事實上是她的心情很紊亂,她抬頭看薑順,「我得獨處一下,好好思索該如何醫治他的病。」她真的需要冷靜,或者是發泄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緒。


    「表哥的書齋就在後麵。」他指著她身後的走廊,連接的就是書齋,中間僅隔著一片珠簾。


    「好,我過去想一下,任何人都別來打擾。」她丟下這句話後,即像火燒屁股似的衝進書齋,珠簾長長的珠墜因她的衝撞而嘩啦啦的打在一起,還前後大幅度的擺動著。


    她這樣落荒而逃……不,看起來更像是後麵有鬼在追的模樣,是怎麽迴事?薑順都看傻了。


    對藍千蝶而言,杜慕羽就是她的恩人一事,真的比見鬼還可怕!


    偌大的書齋裏,她全身因太過激動而發抖,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氣、是怨,還是恨了,隻知道她被這些堆棧的情緒逼迫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雙腳發軟的在書桌前的黑檀木椅上坐下,瞪著書架上滿滿的書,逼自己吸氣、吐氣,努力冷靜下來。


    她抑住紊亂的思緒,讓自己迴到十年前的那一日,她在大哥哥的背上昏厥,再蘇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她身上的傷口也做了處理,但是卻不見大哥哥。


    她開口問師父,「救我的那個大哥哥呢?」


    「他離開了。」六旬的師父坐在木桌前低頭翻看醫書,頭也不抬的迴答著。


    「離開?他不是被小梅咬了?」她看了看四周,看到小梅仍乖乖的待在她為它布置在牆角的幹草堆裏。


    「師父讓他及時服了解毒丸,並無大礙,隻是他的手腕已留下一朵梅花印。」


    「他是誰?叫什麽名字,又住在哪兒呀?」她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千蝶想做什麽?」師父終於抬頭看她。


    「報恩。」她說得堅定。


    「是嗎?」師父笑了,笑得好賊,「好,等你好好的將師父這一身所學都學會了,師父就告訴你。」


    當年的她才五歲,大多數的字都還沒學會,但師父就要她硬背一本比一本還厚的醫書,還要她認識繁多的各式藥材,更講解了一大堆藥效,那些全是她就算努力聽也聽不懂的艱澀玩意兒。


    她當然也可以像先前一樣,天天帶著小梅偷溜到外頭去玩,而且非到天黑前,絕不迴去,師父因為有很多事要忙,也就從來沒空出門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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