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筵席散場,


    朱墨被眾人簇擁著下榻驛館。


    朱七、笑笑生作為仆從,扶著裝醉的朱墨休息。


    眾人走後,朱墨立刻起來洗了一把臉,頓時清醒下來,思忖著明日正堂議事,到底要怎麽應對。


    他雖然看過不少大明網文,但身臨其境,還是感覺處處透著危險。就說今晚的場麵,那就表明整個江南官場是計劃好了對付自己的。而這種情況,就一定要先找到他們的破綻,從一口薄弱處攻進去。


    這時,他一邊喝茶,一邊思索,隨口問道:“老丁,你怎麽看啊?江南的事兒似乎不好弄啊……”


    一路沿著運河南下,半個多月相處,笑笑生早已明白朱墨這次來江南要做的事,當即答道:


    “小生隻看到這些人腦門上全都寫著一個字——嚴!朱公子的事兒可就難辦咯……”


    “朱七,你又怎麽看?”


    “嗬嗬,朱七是個莽夫,根本就沒看,隻顧著喝酒呢!”


    哈哈,


    兩人大笑。


    而就在這時,小廝進來稟報:“朱公子,有兩個人前來拜訪!”


    這,


    這不都深夜了嗎?


    難道是江南官場的人?


    朱墨當即說道:“不見!”


    不料沒過多時,小廝又驚恐萬狀地跑進來,在朱墨耳邊顫聲說道:“朱公子,他們,他們說他們是北鎮撫司的啊,說要見一位朱大爺……我,我怕……”


    哦?


    錦衣衛?


    朱大爺?


    不是我,難道是朱七?


    朱墨和小小生病不禁盯著朱七。


    朱七喃喃道:“怪了?我離開東廠已經七八年了啊……難道是李三爺在江南的故交?”


    朱墨和笑笑生點了點頭,朱七當即大步出門。


    ……


    朱七剛出門,就看見兩個人站在門口樹下。


    左邊一個是一副樸實農夫打扮,身上披著蓑衣,像是剛剛從地裏忙了迴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泥土味兒。右邊那個卻是商人打扮,穿得十分講究,像個紳士。


    這時已經是深夜子時,周遭安靜,且飄著一絲絲江南秋雨,街上根本看不見一個人影。


    朱七這時一改常態,粗魯的神情忽然一變,變得十分精明強悍,四下張望一眼,向著兩人找了招手。


    三個人便走入旁邊小巷。


    朱七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塊菱形銅牌,竟然寫著——


    北鎮撫司!


    而兩人也不驚訝,反而麵露笑容,也從懷裏各自拿出一塊銅牌,卻是方形的,也寫著北鎮撫司,隻是字跡是藍色的。


    兩人同時納頭便拜:“吳明、吳亮,見過七爺!”


    朱七淡然一笑道:“都是自己人,罷了!”


    緊接著,又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士紳打扮的人叫做吳明,這時解釋道:“不瞞七爺,卑職是在省裏筵席上看到朱公子腰間的萬壽帝君玄鐵令牌,呂公公曾言,見鐵牌如見本人,我們故而前來拜會!”


    “嗯,你是絲綢商人?”


    吳明答道:“卑職原在織造局當差,後來宮裏命我假扮商賈。”


    朱七忽然又板起臉來,緩緩問道:


    “你們還聽說什麽了?”


    吳明、吳亮對望一眼,吳明答道:“我們日前收到了宮裏的密信……最近又聽說嚴家已經號令江南官場,做好了抵製朱公子的準備……”


    “嗯,料來也是如此……”


    朱七低頭沉思一會兒,又說道:“這次朱公子來江南,乃是為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嗯……朝天觀一位道爺吩咐咱,一定要照顧好朱公子,有了任何差池,江南錦衣衛全體連坐!你們,聽明白了嗎?”


    吳明、吳亮頓時大驚——


    朝天觀道爺?


    江南錦衣衛全體連坐?!


    兩人頓時跪下,齊聲道:“一切全聽七爺安排!”


    “好!你們迴去準備一下,所有人都交代一下,朱公子此番所做之事,非同小可,你們都不許打聽,也不許問,若是透露出半個字,立刻打死!”


    “卑職遵命!”


    朱七神色凝重,揮揮手讓二人離開,自己又沉思良久,才又迴到驛館。


    ……


    朱墨奇道:“朱七,到底什麽人啊?”


    朱七這時又恢複到一副憨憨神態,答道:“是李三爺的兩個故交,以前在京裏見過一麵,都忘了……說是呢,李三爺日前已經來信,叫他們也來照應著朱公子呢……”


    哦……


    朱墨頓時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冒出,讓這江南的秋雨之夜也少了許多寒意,心想:有兩個當錦衣衛的,還有一個錦衣衛開除的做保鏢,這趟應該沒什麽事了吧?大不了,我就叫假傳聖旨,叫錦衣衛拿人……


    其實,


    朱墨並不知道,吳明乃是江南錦衣衛指揮使,吳亮是他的副手,官拜指揮同知。而京城八百裏加急的密信早已送到江南。那可是呂芳親筆所寫——


    “即將來江南公辦的朱墨公子,由老七親自護著,江南錦衣衛一體歸其節製。若有違抗,立刻打死。”


    因此,


    二人每日都在打聽,吳明還憑著士紳身份進入筵席,終於看到了呂公公本人的信物。


    沒錯!


    那塊鐵牌,實際上就是北鎮撫司的最高指揮者的身份信物。而賞賜這塊隕石鐵牌的人,就是嘉靖帝。嘉靖帝在錦衣衛係統的代號,乃是——


    萬壽帝君。


    而朱七,實際上是錦衣衛十三校尉之一,內部都號稱十三太保,他排行老七,已經是係統內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


    與此同時,玉熙宮內。


    嘉靖打完坐睜開眼,呂芳便放下了手中的密報。


    “老七他們今天的密報說了什麽啊?”


    “稟主子萬歲爺,朱七的密報上說,朱公子跟丁純說了許多話兒,都是罵嚴家的,說是要丁純趕快寫,寫完了,朱公子就讓印書的都印出來,滿世界傳唄……”


    “調皮……嗬嗬……不過嘛,這也是個辦法,欲殺其人,先毀其名嘛……”


    嘉靖難得一笑,呂芳也跟著笑起來:


    “萬歲爺說的是,那嚴世藩也太不像話了,京城誰不在傳?這人啊,忒好色了,錦衣衛說,他在家母服喪期間,竟然也白晝宣淫……”


    “哼!”


    嘉靖從來就惱恨這種低俗之人,斥道:“嚴世藩這是取死之道!清心寡欲,才能長保福壽嘛……”


    呂芳這時想到了什麽,道:


    “萬歲爺,奴婢總是有點擔心,朱公子真能壓住江南官場嗎?江南錦衣衛迴報,嚴世藩的門人鄭必昌、何茂才已經發動整個官場、商賈,要抵製朱公子……看來,也是個龍潭虎穴啊,奴婢有點擔心辦不成事兒……”


    嘉靖哼了一聲道:“不是龍潭虎穴,還讓他去幹嗎?”


    但他畢竟愛子心切,既想讓朱墨去曆練,又擔心他應付不了,轉念又說道:“你,跟老七他們打個招唿,如果事情辦不成,可以來硬的,讓譚綸當欽差大臣,幫襯著他!嗯,另外,叫胡宗憲、戚繼光也提防一下,萬一有什麽意外,可以先斬後奏……”


    “萬歲爺聖明!”


    呂芳一邊迴答,一邊越發驚駭——


    皇上可是從不來硬的,這次竟然破例要準備動刀兵?這是下定決心要鏟除嚴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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