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誰,終究救了我的是你。”


    “日後可有打算?南邊已經開打,中原一時半會兒是迴不去了。”


    卿卿無助地盯著被子,雖然活過來了,但她以後該怎麽辦呢?


    “我要去洛川…”


    “孟姑娘曾救我一命,君子自當捨命為報,不過此去洛川困難重重,得等你身子養好再說。”


    卿卿不知唿延徹到底該不該信,她之前被霍遇耍得命都沒了,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她又想,救了自己命的,大抵不是個壞人,再壞,也好過殺她的人。


    唿延徹剃了鬍鬚後,看起來比霍遇還年輕一些,卿卿道:“原來你也是個有頭臉的人物。”


    她還不知道唿延徹是匈奴人的王爺,隻是覺得她的侄女都穿得金尊玉貴的,又有丫鬟伺候,不是等閑人家。


    “麟兒呢?”


    “他跟著我們太苦,我把他託付給了一位親族。”


    “哦…那你呢?過得還好嗎?”


    唿延徹似笑非笑睇她:“應當比你好一些。”


    唿延徹說得沒錯,暴雪夜襲,怕有人受傷,所有人都聚集一屋,男人一屋女人一屋。


    卿卿聽說過許多關於匈奴人的傳言,大多數以魯莽無知來形容他們,今日一件,卻並不如此。


    帳子裏都是匈奴的婦人少女,一屋碧眼褐發,偶有匈奴特徵不那麽明顯的女子,看模樣應該是和漢人所生。卿卿是個例外,她黑髮黑眸,在這群匈奴女中顯得模樣出奇,於是像隻物品一樣被圍觀。


    一個抱著三歲女兒的婦人跟旁邊的婦人說:“她怎麽和咱們見過的漢女不一樣呢?”


    她們用匈奴話交流,卿卿聽不懂,烏雲翻譯給她:“她們誇你好看呢。”


    卿卿想起自己在霍遇那裏受的辱,她寧願自己生得醜惡。


    幾個婦人又湊在一起討論,卿卿問:“她們在說什麽?”


    “猜測你的來歷呢,叔父無緣無故帶迴來一個仙女,總得有個說法吧。”


    卿卿聽到別人這樣誇自己,麵上微紅,提起唿延徹,她好奇道:“你叔父他今年多大年紀?我瞧著我和你年紀差不多,你叫他叔父,我也不知叫他什麽是好。”


    “我都滿十六了,說起來比你還大一歲,叔父今年二十四,我爹生我時年紀不大呢,他正在東邊打仗,所以把我和烏雅交給了叔父。”


    卿卿這才知道唿延徹是匈奴王爺,因受族人愛戴而成為匈奴單於的眼中釘,他之前流落在外,近來迴來後飽受單於打壓,最終起兵和單於對立。


    躲過一夜暴雪,第二天男人們修葺羊圈,女人們採集雪水,卿卿走出氈房,放眼望去是一片白,天地同一色,無邊無際。


    她穿這烏雲的衣服戴著烏雲的氈帽,唿延徹誤把她背影認作烏雲,她轉過身,唿延徹道:“你竟肯穿我們的衣服。”


    “你們救了我,給我一個容身之處,我哪還能再拘泥於胡漢之分?”


    “倒也合身。”


    唿延徹領著她到馬棚,問她:“會騎馬嗎?我們一路沿西北而上,路途艱辛的很。”


    她點頭。


    “瞧不出,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還會騎馬。”


    “從前我們家的丫鬟都會騎射,不過我爹還沒教我射箭,他就被晉王害死。”


    “若想學射箭,我可以教你。”


    卿卿一聽兩眼放光:“真的?”


    “誰也不知道路上會遇到什麽危險,沒人能時時護你。”


    唿延徹即說即行,下午就給卿卿講了一些兵器的知識,又囑咐她每夜睡前晨起練臂力。


    卿卿和烏雲一同學習射擊,兩人互相督促,進步飛速。


    夜裏卿卿做夢,夢到被霍遇欺壓身下,無助又無能,她驚醒過來,跑去雪地裏,抓起一把雪向遠扔去。


    靶子沒收,她抓起弓,拿起箭,對著靶中紅心,卻拉弓數次,仍未射出箭。


    她想像那靶子是霍遇,越是這樣越是怯懦。


    大漠皎潔月色下多了一道身影,是唿延徹。卿卿挫敗地放下弓,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唿延徹抓起一支箭,想靶心射去,正中。


    “以前還是你們祁人的天下時,我們和赫連一族在北方衝突不斷,互視為仇敵,那時我聽聞赫連族的世子,也就是霍遇,騎射第一,一直想與他比試但無機會,有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撞見他射下天上


    飛鳥,百發百中,我突然不再視他為對手,因為我若無法有和他一樣的好箭法,便會成為他箭下亡魂。孟姑娘,不是你沒用,隻是你命數差了些,仇人太強。”


    “我…”


    “就算是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你能如何?”


    “你誤會了,我隻想忘了那些事。”她抬起眼皮子,認真辯解,眼神清亮,叫人不能不信,因為氣急,她咳了幾聲,繼而又問:“唿延徹,戰事如何了?”


    “單於被鄭永的隊伍逼到燕然山,霍遇領兵由西攻入,切斷退路,他現在就駐兵在我們西南七十裏遠的地方。”


    “那是不是很危險?”


    “有琿邪山做屏障,霍遇攻不進來,他的目的是單於,若半途改變計劃隻會得不償失,我們很安全。”


    “單於是你的兄弟,為什麽你不幫他?”


    “嗬…”他嗤笑一身,轉身走向月色中,卿卿跟了上去,隻聽他道:“我們的民族打了太久了,從祁□□打到如今,跟祁人打完跟鄴人打,該消停了。”


    卿卿認可得點頭。


    唿延徹見她仍然憂忡,抓起她的腕子,卿卿一驚,他才意識到失禮。


    他隻把卿卿當做一個和烏雲烏雅一樣的小女娃,卻疏忽了她也是個姑娘家。


    “對不住,是我失禮。”


    卿卿抱住自己胳膊,“不礙事的,又不是什麽金尊玉貴的身子。”


    “前方是北望峰,若現在去還能看到日出。”


    北望峰是當年孟尚將軍征戰匈奴最後一站,北疆遊牧部落感激孟將軍恩德,共同建造了一座大將軍石像在山頂。


    卿卿還沒去過北望峰,孟家沒了,國家也沒了。


    唿延徹步子很大,卿卿小跑才跟得上,他來到馬廄,先給卿卿挑了一匹馬:“若想趕上日出,需加快步子,這匹馬生性較烈,你騎穩了。”


    說罷他自己先行離開,便不管卿卿了,卿卿踩著腳蹬上馬,那馬兒先是不聽話,在院子裏來迴轉了幾個圈,唿延徹並不等她,她為了趕上唿延徹的步子,不得不先把安危放在一旁,速度最要緊。


    她始終落於唿延徹之後,唿延徹也沒因她是女子而放慢自己的速度,琿邪山下寒冬臘月的天,卿卿頭上起了一層汗珠。


    ☆、將軍神像


    駕馬到達北望峰下,太陽正從東方的石像後升起,萬丈霞光在大將軍像後照耀大地,甚是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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