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才德血統,隻要會打仗,就能坐穩這個位置。且此番北進的隊伍是我親自帶出來的,如果是外頭的人來,我的弟兄們不會信服。”


    隻論打仗來說,霍遇做的的確是正確的決定,董良正想著如何把霍遇的意思能更讓人接受地說給朝廷,卻聽他又道:“一個個老王八想搞死本王,等打完仗慢慢送他們進棺材。”


    董良從霍遇帳子出來,立即叫軍中主簿過來將有關鄭永的功業翻出來整理,呈書給朝廷。他實則並不擔心鄭永無法領兵,霍遇雖自負,但有句話他說的沒錯,大鄴的朝廷再也找不出比他還會打仗的人。霍遇手下等著當將軍的人正排著隊呢,怎麽也輪不到外人插一腳進來。


    前朝有孟家餵養食客,今朝有晉王慧眼識將才。霍遇身邊的人都是跟他大江南北從實戰裏走過來的,不論水戰還是陸戰,抑或荒野行軍,都有能獨當一麵的人才。


    霍遇知他手下人才濟濟,但多年來唯有這時舉薦鄭永,他有鋒芒,但還未盡露。他看似張狂,實則縝密,不想還未出師就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帽子,畢竟他那幾個兄弟就是他用這罪名給對付掉的,他就算跌倒也不想和別人跌一個坑裏。


    鄭永不當主將,霍遇不出征,朝裏的臣子沒法子,把霍遇罵上個千遍萬遍,還是得答應。


    鄭永接到聖諭,鬆了口氣。


    他當年因父親不願自己從軍而從家中出走,如今雖然是做鄴人的主將,但保護的也是前祁的百姓,算是圓了心願。


    出征前誓師是傳統,但霍遇的隊伍沒這個習慣。從前在糙原上和其它遊牧部落打仗,都是走到哪兒打到哪兒,行軍打仗是他們的常態,不需要什麽決心,他的將士能奪江山,隻為一顆獲勝心。


    出征前夜,也是沈璃要離開的日子,二人於射台之上飲酒,正是十五月圓,他問沈璃:“可有詩興?”


    沈璃放下酒盅,望月道:“故人初辭邙關月,舊歲傴僂前路長;故人今辭邙關月,把酒前程兩茫茫。”


    “我已在江夏為你備下宅子,你雲遊累了便可迴去住幾日。”


    “霍遇,你這人可真是…”沈璃無奈嗟嘆,他是壞到了骨子裏,但自己又不能恨他。


    年幼時他在部落裏飽受欺負,有一日出走去祁人地界,結果更被一群祁人男孩罵他是狗雜碎,將他圍攻,後來是霍遇出現,他那天把那群孩子打得頭破血流的,自己臉上也掛了彩,卻還要安慰沈璃,說有一日要讓他光明正大的迴家。


    兒時戲言,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沈璃也不知要和他說些什麽了,到最後,隻能勸他:“路上保重,別太暴戾。”


    他舉杯,卻不是朝著沈璃,沈璃見他眼裏已是蒙上醉意,就不再計較這些了。


    “你也是,珍重。”


    ☆、燕然山下


    卿卿醒來是在一間透風的房子裏,她睜眼看看,這裏又不像一間房子,看結構擺設是間氈房,她確定自己還是在塞外。


    她不敢亂動,一動就疼。說來奇怪,她傷在胸口,但渾身都是劇痛。她隻能梗著脖子看著房頂簡陋的裝飾紋樣。


    在她能睜眼之前,她掙紮了很久,意識漸漸清晰了,她知道自己沒死,至於為何沒死,她是真的想不通的。


    好在她睜眼沒多久,一個看起來七八歲模樣的小丫頭跑進來,朝外麵喊道:“姐姐,她醒啦!”


    不一會兒另外一個年輕的女子跑進氈房,見她醒過來,大眼睛瞪得更大,喜出望外地喊道:“娜仁,快去告訴叔父,她醒啦!”


    小丫頭和年輕女子都是大眼深目,眼瞳的顏色很淺,一看就是異族人模樣。


    卿卿想要拜託她扶自己坐起身,一張口,嗓子裏麵像有一把烈火在燒。不過年輕女子很快知道她的意思,自己扶她坐起來,還吩咐小丫頭:“烏雅,快去倒水。”


    卿卿一口氣喝光了她們的水,兩個胡女互相瞧著,烏雅耷拉著眉:“姐姐,她喝光了我們的水。”


    卿卿聽佟伯說過,北境的水很珍貴,尤其在沙漠戈壁地帶,他們的飲用水都是靠老天降水。


    她抱歉道:“我…太渴了…”


    她聲音還是很啞,那年輕女子瞧她能說話了,開心拍掌道:“太好啦烏雅!她會說話!”


    年輕女子高興地握住卿卿的雙手:“我叫烏雲,這是我妹妹烏雅,我們的漢話是曲先生教的!是不是說的很好?”


    烏雅也湊過來說:“你都睡了快半個月了,外頭正打仗,我們沒辦法獲得藥材,但你竟然醒了!真是太好了!”


    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許久後卿卿才有了實感,她茫然問到:“我怎麽在這?”


    烏雅搶先道:“我說我說!是我把你扛迴來的!我和叔父去摸魚,你就漂過來了!好神奇是不是?”


    卿卿點點頭,卻發現自己連點頭都很困難。


    “你們叔父呢?”


    “我們可能要往北走,叔父去探路,也該迴來了。”


    烏雅聽烏雲說要走,纏住她:“我們為什麽還要走,不是說要在這裏定居嗎?”


    烏雲美麗的臉上浮現哀愁:“三叔父打仗了,鄴人要趕走我們,叔父不願加入戰爭裏麵,我們隻能去北麵。不過叔父說,翻過琿邪山,就是大糙原,那裏有很多水。”


    烏雲正遙想著他們即將前往一個水糙風貌的地方,外頭娜仁的大嗓門傳來:“單於來了!”


    她說的話卿卿聽不懂,但很快,氈房的門簾被撩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卿卿驚訝地看著那男人。


    刺激接二連三,現實無緣無故被帶去射殺,又是不清不楚的沒死成,帶她迴來的,竟然是這個男人!


    “唿延徹?”


    唿延徹一臂舉起烏雅,走向床前:“我說過會報答你的恩德。”


    卿卿想起他喪妻的傷心事,沮喪道:“我可沒有幫過你什麽。”


    那時見他是落魄的樣子,他剃了長須換上華服,和卿卿認識他的時候判若兩人,她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一眼就認出他的。


    烏雅指著卿卿問:“她可以陪我練習漢話嗎?”


    唿延徹對侄女兒道:“自然可以,不過得等她休息好了。”


    烏雲也指責妹妹道:“她是病人,你怎麽能隻想著陪你玩?”


    烏雅嘴角抽抽,要反駁的話憋了迴去。唿延徹放下懷裏的烏雅,對姐妹倆說道:“她需要安靜,你們先去自己帳子裏呆著,今天可能會有大風雪,不要跑遠。”


    烏雲帶著烏雅跟卿卿告別,她們走後,唿延徹搬來矮凳在卿卿床側坐下。


    卿卿這才問出口:“是你救了我嗎?”


    “也是受人之託,剛撈你上來時你發燒,大夫都說沒命,烏雲烏雅兩個成天不睡覺得照顧你,總算救迴來了。”


    “你受誰之託?”


    “天底下有太多受過你孟家恩惠之人,對方不便透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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