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的翻身坐了起來,遮在身上的被褥滑落下肩膀,唿哧的喘息著,茫然的眼睛深處沒有焦距,四顧望著,然後躺下,睡了。

    不遠處守著火堆的灌銘看了她已經翻過身的背影一眼,眉頭深皺,這幾天一直都這樣,也許景嵐自己還沒有發覺,她一個晚上卻要這樣一驚一乍的起來好幾次,有的時候能夠清醒過來,然後坐一會兒,什麽話也不說,再閉上眼睛躺迴去,有的時候,卻連清醒都沒有,隻是茫然的四處看看,好像在找什麽,也像是在確定自己在哪,然後躺下,接著睡。

    灌銘不知道景嵐最早這樣的情況是出現在什麽時候,但是這幾天沒有路過城鎮於是露宿荒野,才讓灌銘發現了景嵐的不妥。

    該不會,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吧?

    他本來就一直注意景嵐,就怕她因為第一次殺人會有什麽不妥,但是,接下來的幾天,她依然平靜,臉色雖然蒼白,但是並瞧不出什麽不一樣來,神色淡然,沒有恐懼,沒有害怕不安,灌銘隻能以為,景嵐適應的很好,甚至,適應的太好了。

    想他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事後接連著做了幾個月的噩夢,不能吃葷,嘔吐反胃的症狀時時出現,直到後來殺的人越來越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麻木了,便適應了下來。

    可是景嵐這樣的情況,就算她一直正常,可就因為太正常了,灌銘才更加覺得,事情似乎真的有些過了。直到這幾天夜裏,景嵐的種種表現,和比往常更加沉默和死氣沉沉的臉,灌銘更加的確定,她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問題大了!隻是,景嵐不說,灌銘就是想幫,也無從下手。

    心底焦急,卻沒有辦法解決,灌銘這幾天也更加沉默了起來。

    景嵐背對著灌銘躺著,身下是幹鬆的稻草,被褥是後來又置辦的,很柔軟,身上裹著她自己馬車上原本就備下的被子,很暖和,甚至在這樣的夏夜裏,裹著被子這種情況下,就不止是暖和而是熱了。隻是景嵐不覺得,她隻覺得冷。

    驚醒過來,她已經睡不著了,隻是不想讓灌銘知道,也不想給他機會開口問什麽。這麽多天了,每日的夜裏,她總是做噩夢,夢見了什麽醒來後卻都不記得,但是,滿目刺眼的紅,卻被深深的印刻在了腦海裏,景嵐知道,那是血的顏色,濃烈,鮮豔,象征生命活力,也象征著死亡。

    二十條人命,她的心很平靜,沒有恐懼,害怕,愧疚,不安,讓景嵐還以為自己血液天生是冷的,她從基因和底子裏是個漠視生命,嗜血成狂的變態!又或者,根本就是重生後忘記把她的三觀和對生命敬重的那部分認知給忘記一起帶來了。所以以前她是看到死人不害怕,到現在演變成了自己殺人沒感覺。

    不過這幾天的噩夢和時常的驚醒雖然讓她有些神經衰弱了,但是也讓景嵐多少放了點心,自己還是普通人,她其實還是有反應的。

    景嵐覺得自己已經顏麵神經失調沒有多餘表情了,再也不想,連血液和心,都變成寒冰訣一樣,冷冰冰的。那樣的活著,還有什麽有趣兒的呢。

    夏天林子裏的夜晚,溫度還是有些涼的,拽了拽被子,閉上眼睛,身後那人究竟在想什麽,與她無關,景嵐也沒有想過要將這些心底裏的想法說給他聽。因為不合適。那是她心底的秘密,屬於女兒家不可說的心思範圍內,而他,不那個可以讓景嵐放下防備來交心的人。

    他們之間,雖然合作,是搭檔,夥伴,但卻各自保留半分,不是朋友,也不是可信之人。

    何況,那一天的事情,景嵐如今想來,巧合的有些蹊蹺了。雖然她可能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是……總歸是不甘心的。心無芥蒂,怎麽可能?

    一路行進,走水路雖然很快,但是,卻實在目標明顯不容易躲避。好在小烏的腳程快的很,很快,便到了函穀關。再走,就離著鹹陽越來越近了。

    過關的時候,似乎查的很嚴,出入分成兩隊,一左一右,排隊而行。兩邊秦兵守衛森嚴,盤查的也格外仔細。處處透露著嚴謹和鄭重。

    “出什麽事了嗎?”

    灌銘搖搖頭,他離開鹹陽後,用的便是新身份,已死之人又有任務在身,與陛下聯係自然是用的隱秘之法,就是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對最近發生的事情,他能夠了解到的,便是市井間可以打聽到的,沒多大用處,隻能從其中的隻字片語裏猜測推演出是否有事情發生。

    函穀關本來就是重地,自然是重兵把守,往常的時候盤查就很仔細,如今看來,隻是更加仔細一些,倒也不見得是有什麽不妥。

    兩人一坐在馬車裏,一個在車轅上扯著韁繩,鬥笠戴在頭上,微微壓下一些,遮著臉,打量著四周環境。

    景嵐撩起車簾,灌銘察覺不出什麽不妥,景嵐雖然心底若有所感,但也隻是提醒灌銘小心戒備一些,自己也提高了警惕,看著長長的隊伍,不知道要排到何時。而她身後,不一會兒也排起了長隊了。

    而這時,前麵忽然有些騷亂,出入的都突然分開兩邊,讓出了中間的通道,遠遠的聽見秦兵們整齊的行禮聲:“參見大人!”

    然後,便看到一人一騎從分開兩邊的中間道上策馬而來,緩慢的出了人群稍顯擁擠的城門前,便一夾馬肚,揚鞭快馬而行。長發束頂,黑衣裝束,一臉的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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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嵐看清那人的臉,便猛的放下了簾子,待到心頭那一跳平靜下來,才嗤然一笑,小膽鬼!怕什麽呀,那一日裏,你與他麵對麵的碰上了,隻是簡單的一點裝扮,他不是也沒有認出來麽?此時,她做了男裝打扮,變化更加的大,他更加不可能認出來。

    何況,他恐怕根本就沒看到你呢。端是自己在這裏心虛!

    想著這些,馬蹄聲從身邊而過,一陣風吹來,揚起車簾一角,景嵐正看見黑色的身影掠過,跑出不遠去,雖然略微聽了聽,似乎打住了馬,但是隨後,還是遠行了。

    景嵐唿出口氣,才發覺,她竟然屏住了唿吸,又是輕聲的一笑,灌銘聽到馬車裏的動靜,他自然知道剛才過去的那人是誰,雖然不知道他此去是要做什麽,但是,多少也可以猜測的到。本來怕被看到臉,認出來,灌銘在那人經過的時候,壓低了帽簷。

    此時聽到馬車裏景嵐的輕笑聲,灌銘不知道景嵐也看到了那人,於是問道:“怎麽了?”

    景嵐一笑,懶懶的靠在車壁上,翹著腿,全身放鬆下來,輕聲說道:“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灌銘有些迷惑,他不明白景嵐所說的意思,但話裏的些許悲涼,卻依然可以感受的到,也想到了,必定和剛才過去的贏君有關,在知道景嵐的身份後,灌銘自然也就知道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頓時,便有了聯想。於是有些擔憂:“你,何必多想。那人……卻不是良人,何必為此傷懷!”

    景嵐不置可否,她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她早過了悲春傷秋的女兒情懷總是詩的年紀,和那個陌生人一樣的顏鴻君有哪裏有什麽感情?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故去的景嵐罷了。

    所以說,靠山山倒,靠水水幹,靠人,人跑,到頭來,不如靠自己。

    不過,這些事情,她沒必要跟灌銘說,還是那個原因,不合適。

    灌銘再沒有聽到裏麵景嵐給予迴應,側耳傾聽,裏麵仿佛空了一般的沒有一絲聲音,如此斂藏唿吸的本事,灌銘深深佩服。從那次景嵐一出手要了二十人的性命不過一點小傷後,灌銘便知道,景嵐何止是會武,而是當得起武藝高強這四個字。讓灌銘覺得驚訝的同時,便是疑惑,因為在所有的有關景嵐的調查中,都沒有說明景嵐會武的事情,她隱藏的很深,甚至,瞞過了最親近的人。

    知道了景嵐的身份,自然也就能夠猜到她所練功法便是江湖上聞名天下,讓學武之人趨之若鶩的寒冰訣。感歎這門功法果然名不虛傳的同時,灌銘也不免疑惑,天下誰人不知,寒冰訣為武功心法至高秘技,但是,也有缺點,練習寒冰訣之人,經脈必備寒冰真氣所傷,修習越快,心法越高強,經脈受損越重,到最後,全身經脈被冰凍而亡,活不過三十歲。哪怕是隻修習了開頭便停下再也不練,也不過多活十年壽命。正因為這樣的缺陷,雖然人人豔羨,但是,卻並沒有引起爭奪。武功高是好事,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呀。

    可看景嵐哪有被寒冰真氣所傷的樣子?但是據他所知,贏君卻如傳說中一樣,難道……景嵐竟然有破解之法不成?

    想到這裏,灌銘心頭一跳,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那些人在身邊已經有人練習寒冰訣,默寫出來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後,還要想方設法要從景嵐這裏得到寒冰訣的做法,便可以解釋的通了。

    隻是,灌銘有些懷疑,他是不願意相信,景嵐是明知道正確功法卻不告訴自己的夫君,見死不救的那種人。也許,景嵐練的並不是寒冰訣。

    灌銘想著亂七八糟的,車已經排到了車門下,隻得深唿吸口氣,再長長吐出,他在這裏猜來猜去又有何用?答案,也不會因為他這樣猜一猜就能夠知道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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