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彥深深閉了一下眼睛,迴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意,平生第一次想把身邊這貨幹脆丟出去算了。


    有了季馳之前的交代,林偉自然是按著新婚的要求準備的,而且主要是季馳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他隻能都用在了家裝上,他也知道舒彥是個懷舊的人,一些老物件倒是都沒有動,隻不過考慮到兩個人是新婚,這床總是要換新的,還換了一個新的冰箱和電視,其他的老物件倒是都沒動,但是看的出來都被收拾過了,窗戶上被貼上了喜字,家中的牆上也一樣,就連進門的對聯橫批都換成了喜結良緣...可謂是改造的相當徹底了。


    一般來說村子裏誰家有喜事兒來捧了人場的那都是要留飯的,但是畢竟時間太倉促,而且舒彥坐了一天的車身子也受不住,季馳這才在鎮子裏最好的福源居定了桌,也就沒有弄成流水席那樣鋪張:


    “感謝大家過來祝賀,晚上我在福源居定了桌,有大巴車在村口等著你們,老人孩子都來也坐得下,大家務必捧場啊。”


    季馳向四周抱拳,那叫一個長袖善舞,招待的明明白白的。


    舒彥畢竟剛做完手術,走到屋裏腿上都有些發抖,隻是他慣常隱忍從不做聲,林偉是見過他之前病的多厲害的,知道坐車累,這才招唿大家夥坐了片刻出去,安排了時間和坐車地點,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季馳迎了上去:


    “林校長實在是太感謝你了,幫著忙活了這麽一堆的事兒。”


    林偉是個熱心腸,趕緊擺手,舒彥也知道操持這麽多事兒得費多少心:


    “校長費心了。”


    人都走了,屋裏這才清淨下來了一些,林偉這才坐下來好好看了看舒彥,人還是瘦的厲害,不過印象中這人倒是也沒有胖過,臉色比之從前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是好了不少,但是畢竟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做了兩次的手術,好倒是也好不到哪去,就是精神頭不一樣了,看著比那淡然看破一切存了死誌的模樣是好了太多了,這就好,人就是活一個精神頭嘛:


    “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看你臉色好多了,這病啊快好了,家裏沒和你說一聲就換了不少的東西,也不知道你習不習慣。”


    季馳像是個小媳婦一樣,給林偉倒了茶,林偉道謝接了,舒彥四處看了看家裏,笑了:


    “布置的這麽好哪會不習慣?”


    “咱們這兒有講究,新婚的床是要全福夫人來鋪的,我二姨找了村東頭的王嬸娘,她家公婆父母具在,又兒女雙全,她家兒女你還教過的,考了一本呢,這也是個好兆頭。”


    舒彥轉頭看了看那龍鳳呈祥的紅色被褥,眼底還是有欣喜劃過的,他原是不在意這些習俗的,但是若是和季馳在一起能討個好兆頭也是好的。


    季馳驟然反應過來了什麽:


    “哦,對了,我記得鋪床是要給紅包的,林校長晚上吃飯的時候你可要給我介紹一下王嬸娘,我得給人家包個大紅包。”


    這樣的全福夫人可是有福之人,他就想著舒彥可以沾一沾福氣,他不求日後再有多少的富貴榮華,隻希望舒彥能少些病痛,無病無災,和他白頭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


    舒老師進屋的這一路走過了一生的社死


    哈哈,完全沒想到迴了趟家辦了場婚禮


    第78章 聽話,我有些腰疼起不來


    林偉走了之後, 季馳那叫一個不把自己當外人,換了鞋換了衣服,從車裏折騰出了兩個大箱子, 從外麵抱進了柴火, 外加添了柴火燒了水,這十年的城市生活一點兒都沒有將季總那身為貧苦大眾的生活技能給丟掉,幹起家務來那叫一把好手,挽著袖子幹的熱情高漲。


    而且還一邊幹活一邊用眼睛瞄著坐在窗邊唯一一個單人沙發上的舒彥,那目光就像是在說, ‘怎麽樣?我幹的不錯吧?我們在這裏過年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我和你那是一點兒代溝都沒有。’


    舒彥好歹是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師, 對於解讀學生麵部表情這一點上雖說不是爐火純青,那也算得上是專業八級, 更何況季總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讓他表揚, 舒老師的逆反心理終於在30多歲的時候姍姍來遲, 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靠在沙發上,手撚了撚毯子:


    “真是做的有模有樣的, 第一次你來的時候沾一下桌子都嫌棄, 我以為你住不習慣呢。”


    吧嗒,季馳手裏的拖把掉在了地上, 看了看一旁並沒有換掉的桌子,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自己第一次來舒彥家裏時的舉動, 他那個時候想著舒彥住在這麽破的地方是罪有應得,那個時候舒彥怕他冷緊忙燒火, 他就坐在這個桌子邊上看著他抱柴火, 點火, 燒水,做飯,像是大爺一樣等著飯上桌,還要嫌棄一下用餐環境。


    心底的愧疚如潮水一樣湧來,他忽然又想到了那都是血的枕頭和床,蹲下身撿起拖把的時候眼睛紅了,卻趕忙低頭掩飾,舒彥其實也就是逗他那一句,但是現在看著好像過火了,好像把季馳惹哭了,他本來就心軟,又對季馳尤其軟,立刻就心疼了。


    “小池?我胡說的,就是逗逗你。”


    舒彥的聲音明顯有些無措,季馳卻是越聽他的聲音越是難受,眼睛控製不住的發酸,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他不敢抬頭,就怕和舒彥一對視就能哭出來,倒是讓舒彥更難受了,他看著蹲在地上比冬天撿到的地瓜還可憐的人趕緊招了招手:


    “小池,過來。”


    “聽話,我有些腰疼起不來。”


    舒彥試圖撐著扶手起身,但是坐了一天的車後麵的路也不好,顛的他腰的地方有些酸疼,腿上也提不起力氣,季馳這才起身,哢吧哢吧眼睛,想要將那不爭氣的液體給哢吧進去,慢吞吞的將拖把立在一邊才湊到了舒彥的身邊,想要坐下才發現就一個單人沙發,他坐也沒地方坐,故意找話題地開口:


    “明天去挑一個雙人沙發,家裏兩個人,就一個單人沙發像什麽話。”


    舒彥看著他紅著眼睛,也不反駁:


    “好,我陪你去挑。”


    就像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一樣,舒彥看不得季馳這個樣子,他其實剛才也不是有意的,就是逗逗他,畢竟從前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這家夥就是個不愛做家務的,什麽東西都亂放,看見他拖地這才忍不住逗逗人,誰料到孩子長大了,內心更敏感了,之前那坎在他心裏還是沒怎麽過去。


    季馳就這麽蹲在了舒彥的身邊,手繞到了他的身後,常年熱乎的手掌貼在了他的後腰上:


    “腰疼?”


    舒彥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細看他的睫毛上還掛著點點晶瑩,他附身低頭在他的眉眼上吻了一下,就這一下,季馳渾身的毛好像都被人從頭到尾順了一遍一樣,半晌舒彥才微微直起腰,手像是捧著平安夜的大蘋果一樣捧著季馳的臉,笑了一下:


    “還好,坐時間長了,怎麽這麽不經逗呢,多大的人了,還掉金豆。”


    剛才那股子的情緒有些上頭,季馳這會兒也覺得丟臉,但是丟臉歸丟臉,剛才那一下親親真的好舒服啊,要是丟臉就能換到小鳳凰的親親,那他情願多丟幾次,是的,他就是這麽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再來一下吧,舒老師。”


    季馳一點兒要躲開舒彥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輕輕放鬆了腦袋,將下巴就這樣搭在他的手掌上,像是求撫摸的小狗,這個樣子頗有些可憐兮兮,舒彥心軟,當真就又親了一下,季馳emo的快,恢複的也快,頃刻間那股情緒就過去了,倒不是他多沒長心,而是他這麽多年碰到的難事兒太多了,他習慣了向前看,不會陷在過去的情緒裏裹足不前。


    他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坐了大半天的車累了吧,你躺一會兒,我還有點兒事兒。”


    知道這人穿著衣服不會躺在床上,他拉上了窗簾,拿出了睡衣讓舒彥換上,然後就一下掀開那大紅色的被子,讓人躺進去睡覺,舒彥是有些困了,紅色的被子裹在身上,隻露出了一個腦袋,外麵正好的陽光被窗簾遮去了一半,這鄉下的小房子雖然沒有季馳在雲城的大也沒有那邊的裝修豪華,甚至很多家具都泛著古舊,但是卻平添了一分溫馨。


    就像是多年前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一樣,也是這麽一個矮小的房子,舒彥一隻手壓住被子側過了身,看著季馳開始翻箱子忙活有些不解:


    “你有什麽事兒啊?”


    這今天才剛剛到,家裏也挺整潔的,季馳是在忙活什麽?


    季馳打開了他的那個大箱子,神神秘秘地衝舒彥看了一眼,舒彥也有些好奇,他們一共帶了兩個箱子,他的那個裝的就是一些日常換洗的衣服和幾個現在常用的藥,季馳的那個他沒看,他就見那人翻開了他的箱子,裏麵隻有少數的兩件衣服,剩下的是...現金?


    舒彥都愣了一下,那裝了半個箱子的可不是一遝一遝的百元大鈔?


    “小池,你帶這麽多錢做什麽啊?”


    季馳抓過了舒彥的拖鞋當做屁股墊坐在了地上,從箱子了角落裏搜刮出一遝子的紅包:


    “哎呀,你看這村裏方圓十裏地也沒有個銀行,取個錢都不方便,再說了,你看看人家給咱家這屋子打點的,咱不得謝謝人家包個紅包啥的啊?”


    “包這麽多嗎?”


    舒彥倒不是摳,隻是沒見過結婚包半箱子錢的。


    季總坐在地上數錢,十張一個紅包,足足包了幾十個,聞言笑了:


    “那倒用不著這麽多,我準備給學校的孩子買點兒東西,你說直接給錢也不好,這裏匯款轉帳的也不方便,幹脆帶現金好了。”


    舒彥和季馳聊了一會兒的天還是抵不住身上的疲憊,睡了過去,季馳倒是精神的很,輕輕關上了這裏屋的門,走之前不幹人事兒地把地瓜給拽了出去,這老房子的格局很簡單,進門廚房和吃飯的廳連在一起,左邊就是舒彥睡覺的屋子,右邊還有一個小耳房,放了一張單人床,隻不過平時也沒有人住,都是南邊的朝向,和從前他小時候的家很像,早年農村也都是這樣的房。


    季馳屋裏屋外的走了一圈,發現院子裏的柴火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不少,估計是林偉給拉過來的,他特意往雞圈裏看了看,第一次過來的時候他記得這院子裏還有不少的雞,但是現在都沒了,也是,這家裏都這麽長的時間沒人了,舒彥走之前連地瓜的去處都找好了,肯定也會給他那些雞許配人家的。


    這麽長的時間地瓜和季馳也算是混熟了,不能守在舒彥的身邊,它就圍著季馳轉,到了院子裏就開始瘋跑,迴到了熟悉的地方,它也挺開心的。


    季馳又檢查了一下冰箱,裏麵肉菜什麽的都不缺,他蹲在了爐子邊給剩下火炭的爐子添了幾根柴火,然後就靜靜地坐在了爐子邊上的小馬紮上,農村的下午很寂靜,隱約能聽到別人家的幾聲狗吠和爐子裏柴火劈了啪啦的聲音,天色有些見暗,地瓜蹲在他的腳邊,他和舒彥一樣時不時擼一擼它的頭,他忽然笑了出來,這麽安靜寧和的日子真是好久都沒有過了。


    舒彥睡了一個多小時才醒過來,醒來的時候發覺後背很熱,剛要一動才發現有人摟著他的腰緊貼著他,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小池?”


    “嗯,在呢,睡的好嗎舒老師?”


    季馳原本不困,但是抱著這人躺了一會兒就也開始迷糊起來了,舒彥轉身:


    “幾點了?”


    季馳看了一眼手機:


    “快四點了,等一會兒我們要去鎮上吃飯了。”


    本來舒彥還有些初醒的困意,此刻被季馳這一句話瞬間把所有的瞌睡都給打沒了,是的,他忘了,今天晚上還有一個‘晚宴’呢,舒彥將身子縮在了被子裏,語帶無奈:


    “我還想多躺一會兒。”


    季馳將人挖出來:


    “怎麽了彥哥,我們宴請全村人不好嗎?人家都是來祝福我們的啊。”


    舒彥看著季馳那單純的開心,無語凝噎,半晌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憋出來了一句:


    “好,果然是腦殘兒童歡樂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是08年左右哈,所以還沒有支付寶和微信支付


    舒老師終於正確認識了狗子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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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洞房花燭夜


    事實證明社死這種事兒是雖遲但到, 晚上六點,鎮上的福源居,舒彥坐在主桌上, 看著季馳那長袖善舞的樣子, 隻能維持著唇邊禮貌的笑意。


    今天這‘婚禮’的場麵還真是不小,季馳定了三輛大巴,幾乎將全村的人都請過來了,男女老幼是一個不落,除了這村子裏的人, 自然還有一些知會一聲卻沒有特意通知的,比如說這縣裏招商辦的主任, 教委的主任,還有常務副縣長, 這鎮上的飯館還是第一次這麽熱鬧。


    飯店裏的桌子都已經擺到了外麵, 季馳不差錢, 菜是什麽好上什麽,酒是什麽好喝什麽,季馳舉杯:


    “感謝各位父老鄉親這麽多年對彥哥的照顧, 這一杯我幹了。”


    季總那聲音那叫一個豪邁, 周圍那是一群叫好的:


    “我們沒啥,舒老師肯留在我們這裏這麽多年, 是我們村裏那些孩子的福氣。”


    “就是, 要是沒有舒老師, 孩子的英語都要到初中才能學上呢,我們這村子不知道要少出來多少的大學生。”


    舒彥默默無聞七八年的付出, 終究是換來了鄉親們的誠心相待, 清水村不是什麽富裕的村子, 季馳表明了態度一分禮金都不收,那些來隨禮的都被季馳推迴去了。


    飯店中誰家都會把孩子帶上,大的小的,不少都在祝舒彥新婚快樂,有的被他教了多年的孩子有些猶豫地問出聲:


    “老師,那以後你還能教我們嗎?”


    這句話一出,一個個小蘿卜頭都看了過來,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帶著滿含的期待,舒彥的手下意識收緊了水杯,這些都是他看大的孩子,有些是從一年級就開始教的,看著從小不點長到現在,孩子眼中的期待最是真摯,真摯的讓他根本不忍心拒絕。


    季馳看到了舒彥的掙紮,他也知道這個人的原則,他不會欺騙,不會承諾自己未必做得到的事兒,他握了一下他的手,看了看那些小蘿卜頭:


    “你們舒老師剛做了手術,身體不太好,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教你們,但是我保證會帶你們舒老師時常迴來的,年後你們的學校就要和鎮上的合並了,到時候來就更方便了。”


    一些高年級的孩子也十幾歲了,也看得出舒彥的臉色不好,比起教他們的時候瘦了好多,而且剛剛進門的時候他看見他是被身邊這個人一路扶著進來的,走的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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