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子時。


    秋風蕭瑟起,夜色多嫵媚。


    燕軍臨時營寨西北方位二三十餘裏外。


    就在丘林鳴、丘林提等人暗中密謀叛匈投燕一事之際。


    匈奴軍伍後方約一兩裏外的荒蕪土地上忽然響起道道微弱的蟲鳴聲。


    聞及微弱蟲鳴聲富有節奏地陸續響起。


    十餘名趴伏於匈奴軍伍後方一兩裏外荒蕪土地上的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陸續自地上爬起。


    隨即無不躬著身子借助濃濃夜色的掩護快速地消失於匈奴軍伍後方一兩裏外。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就在十餘名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遠離先前趴伏之地約兩三裏距離時。


    二三十餘身攜響箭的匈奴騎兵打著火把慢慢悠悠地縱馬行至匈奴軍伍後方一兩裏外。


    與此同時。


    匈奴軍伍身後約七八裏外的一條幹枯河道內。


    現年已然年過甲子之齡且有三的李壽山身披一墨玉色厚重大氅麵無表情地席地而坐於幹枯河道內。


    略顯深邃的目光似是能夠輕易穿透濃濃夜色直抵匈奴軍伍臨時安營紮寨之地般靜靜地望著前方夜色。


    而在其身周不遠處。


    三百餘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無不口含一枚銅錢蹲伏於幹枯河道內不斷地無言安撫著身旁戰馬。


    一時間。


    明明滿是人影的狹長幹枯河道內竟安靜的宛如一處鬼蜮般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狹長幹枯河道內落針可聞般的濃濃死寂氣息愈發地濃鬱之際。


    身披墨玉色厚重大氅宛如一尊雕塑般席地而坐於幹枯河道內靜靜望著前方濃濃夜色的李壽山忽然身軀一動。


    “來了!”


    李壽山緩緩自幹枯河道內站起身來,隨即吐出口中銅錢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始終蹲伏於李壽山不遠處的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曲長公孫正亦是不由得快速站起身來。


    “李老將軍可曾聽出來者幾人幾馬?”


    先登營斥候甲曲曲長公孫正快速吐出口中銅錢,隨即邁步行至李壽山近前低聲開口問道。


    其雖為原陷陣營老卒出身,現如今更是高居先登營斥候甲曲曲長之位。


    但若是論聽音辨敵的本領,公孫正自知十個自己恐也比不上一個李壽山。


    “十六人,三十二馬。”


    “所驅馬匹皆已裹蹄。”


    “當是先前所遣將士無疑。”


    李壽山聞言未有絲毫遲疑當即脫口而出道。


    “看來此番前探一切順遂啊。”


    公孫正聞言不由得望向前方濃濃夜色,隨即嘴角微微上揚地輕笑道。


    “來者已勒馬於河道三百步外。”


    “公孫曲長且留意東北方位火星。”


    李壽山聞言亦是不由得輕聲笑了笑,隨即緩緩開口提醒道。


    “遵令!”


    公孫正聞言當即收斂嘴角笑意,隨即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低聲行禮道。


    話音落罷。


    李壽山、公孫正二人所處河道東北方位適時地亮起些許火星。


    且驟然亮於二人所處河道東北方位的火星一明一暗間自成某種規律。


    見此情形。


    公孫正當即自腰間所懸布袋內取出一根火折子,隨即將其打開並高舉出河道。


    伴隨著道道微寒秋風不斷地拂過大地。


    公孫正高舉至幹枯河道內的那根火折子瞬間亮起耀眼猩紅光芒。


    宛如一盞猩紅明燈般不斷地為自遠處歸來的十餘名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指引著前路。


    不多時。


    伴隨著道道略顯輕微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徐徐傳來。


    十餘名身披黑色大氅的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相繼勒馬於幹枯河道外。


    隨即更是有序地牽馬行至幹枯河道內,與身周一眾袍澤般默默無言地蹲伏於幹枯河道內。


    與此同時。


    為首一名燕軍將士直接將手中韁繩交予身旁袍澤,隨即大步朝著先前綻放出猩紅火星的地方行去。


    “卑職秦平福拜見李將軍!拜見曲長!”


    為首那名燕軍將士止步於李壽山、公孫正二人身前兩三步外。


    隨即麵朝李壽山、公孫正二人深深俯身抱拳行禮道。


    聞及此言。


    公孫正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默默後退半個身位。


    “此番前探所獲如何?”


    李壽山見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問道。


    “迴李將軍問!”


    “敵軍現已於我軍前方七八裏外安營紮寨!”


    秦平福聞言當即再度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壓低聲音如實稟報道。


    “敵軍斥候警戒範圍大抵為幾裏?所遣斥候數量大抵幾何?”


    李壽山聞言稍稍沉吟數息,隨即再度開口問道。


    “迴李將軍問。”


    “敵軍斥候警戒範圍大抵在方圓五裏以內,所遣斥候數量當不超百人之數。”


    秦平福聞言未有絲毫遲疑,當即將自身所探全部如實道出。


    ‘方圓五裏以內......’


    ‘不超百人之數......’


    李壽山聞言不由得低聲喃喃數句,眼瞼更是不知自何時起便已然微微低垂。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李壽山漸漸自萬千思緒中迴過神來,隨即再度望向立身於身前三步外的秦平福。


    “此事吾已知曉。”


    “汝等今夜且先行好生歇息。”


    “明日卯時前來此地尋吾即可。”


    李壽山稍作定神,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遵令!”


    “卑職先行告退!”


    秦平福聞言當即再度麵朝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告退而去。


    待秦平福身影徹底消失於濃濃夜色中後。


    李壽山眼瞼微微低垂地沉吟數息,隨即轉身望向落後於自身半個身位的公孫正。


    “公孫曲長。”


    李壽山稍作定神,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喚道。


    “末將在!”


    公孫正聞言麵色瞬間一正,隨即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行禮道。


    “暗布於河道前方一兩裏內的將士按兵不動。”


    “另遣三十將士兵分兩路分別繞至敵營東西兩側一兩裏外時刻觀察敵營動向!”


    李壽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遵令!”


    公孫正聞言當即再度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快速領命告退而去。


    待公孫正身影漸漸消失於濃濃夜色中後。


    李壽山遂自懷中取出些許紙張以及一根特製細長墨錠,隨即再度複歸於原位席地而坐。


    ......


    ......


    一夜風平浪靜。


    次日寅時過半。


    東方天幕方泛起些許朦朧亮光之際。


    身裹黑色厚重大氅蝸居於幹枯河道內的三百餘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便已然陸續自沉睡中醒來。


    隨即無不默默無言地自戰馬馬腹側兜內取出豆餅以及水囊等物悉心地將其喂予身旁戰馬。


    與此同時。


    就在三百餘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無不於幹枯河道內各自默默無言地忙碌之際。


    昨夜曾奉命影隨匈奴軍伍直至其安營紮寨方才折返而歸的秦平福再度徑直地朝著李壽山所在行來。


    “末將秦平福拜見李將軍!”


    秦平福止步於李壽山身前三步外,隨即麵朝席地而坐的李壽山俯身抱拳行禮道。


    聞及此言。


    早已自睡夢中醒來不知幾時的李壽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緩緩自地上站起身來。


    “此乃我軍未來兩日行軍路線堪輿圖。”


    “上繪有我軍昨夜安營紮寨大抵位置。”


    “汝等即刻動身將昨夜匈奴動向稟報於王爺知曉。”


    李壽山自懷中取出昨夜所繪行軍路線堪輿圖,隨即滿臉鄭重之色地將其遞向秦平福。


    “遵令!”


    秦平福聞言當即再度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俯身上前雙手自李壽山手中接過堪輿圖。


    近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就在秦平福等十餘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趁著天色仍未大亮之際悄然縱馬消失於幹枯河道外時。


    幹枯河道另一方位忽然傳來些許極其輕微的馬蹄之聲。


    不多時。


    一身披黑色厚重大氅的燕軍斥候便已然驅馬行至幹枯河道前,隨即翻身下馬牽馬行至幹枯河道內。


    “啟稟將軍!”


    “敵軍現已著手拔營!”


    燕軍斥候快步行至李壽山身前三五步外,隨即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稟報道。


    “再探再報!”


    “切記莫要打草驚蛇!”


    李壽山聞言稍稍沉吟數息,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遵令!”


    “卑職告退!”


    燕軍斥候聞言當即再度麵朝李壽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快速領命告退而去。


    待前來通稟敵情的斥候身影徹底消失於視線內後。


    李壽山稍作定神隨即轉身徑直地朝著正忙於整軍的先登營斥候甲曲曲長公孫正大步行去。


    ......


    ......


    寅時七刻。


    破曉黎明至,夜色悄消弭。


    匈奴臨時營寨東北角一座不起眼的小型營帳內。


    丘林鳴目光中難掩關切之色地望著滿臉殷紅之色地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的丘林提。


    “何至於如此?”


    “默爾克還能親自查探不成?”


    丘林鳴心中不無悲切地哀歎一聲,隨即不由得開口說道。


    “大周朝人常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滿臉殷紅之色地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的丘林提聞言不由得輕聲笑道。


    “先好生平躺。”


    “為兄這便前去求藥。”


    丘林鳴聞言心中悲切之意瞬間再度濃鬱幾分,隨即稍作定神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丘林鳴心中悲切之意愈濃地哀歎一聲,隨即轉身大步離了小型營帳。


    然而。


    丘林鳴方邁步遠離小型營帳十餘步之遙,便不由得止步腳步深唿吸足足十餘次之多。


    待將縈繞於心間的濃濃悲切旨意全部深壓於心底最深處後。


    丘林鳴方才再度徑直地朝著默爾克所居營帳大步行去。


    與此同時。


    丘林提所居小型營帳內。


    滿臉殷紅之色地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閉目養神的丘林提似是心有所感般忽然睜開雙眼。


    “大哥可曾遠去?”


    丘林提艱難地自簡易床榻之上坐起身來,隨即望向戍守於簾門旁的親衛有氣無力地開口問道。


    “迴百騎長問。”


    “千騎長已然遠去。”


    戍守於簾門旁的親衛聞言當即麵朝丘林提俯身一拜,隨即如實開口迴答道。


    ‘自此地至默爾克所居營帳至少亦需半刻鍾之久。’


    ‘一來一迴間至少亦許一刻多鍾的功夫’


    丘林提聞言不由得眼瞼微微低垂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話音落罷。


    丘林提遂再度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隨即伸手掀開身上所蓋羊皮被。


    “好生盯著門外。”


    “若大哥迴來務必第一時間告知於吾。”


    丘林提伸手緊握羊皮被一角,隨即有氣無力地開口說道。


    “遵令!”


    戍守於簾門旁的親衛聞言當即再度麵朝丘林提俯身行禮道。


    一刻多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就在丘林提臉上殷紅之色愈發濃鬱之際。


    始終緊盯著簾門外動向的丘林提親衛忽然麵色大變。


    “百騎長!”


    “千騎長與默爾克已然行至百步外!”


    麵色大變的丘林提親衛快步行至簡易床榻旁,隨即壓低聲音快速稟報道。


    ‘果然如此!’


    丘林提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隨即快速將先前掀開的羊皮被再度蓋於身上。


    不多時。


    默爾克麵無表情地緊隨丘林鳴邁步行至小型營帳內。


    “末......末將.....末將丘林提。”


    “拜.....拜見......拜見默爾克千騎長......”


    滿臉殷紅之色地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的丘林提掙紮著欲自簡易床榻之上坐起身來。


    “無需多禮。”


    默爾克見狀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丘林提無需起身行禮。


    話音落罷。


    默爾克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滿臉殷紅之色的丘林提,隨即再度看向立身於身旁不遠處的丘林鳴。


    “丘林鳴千騎長。”


    “不知其他偶染風寒的將士現於何處?”


    默爾克稍作定神,隨即麵無表情地開口問道。


    “默爾克千騎長還請隨末將來。”


    丘林鳴聞言強壓著心頭怒火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丘林鳴當即轉身大步朝著小型營帳外行去。


    十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丘林鳴、默爾克二人身影徹底消失於小型營帳內後。


    已然再度平躺於簡易床榻之上的丘林提目光深處不由得浮現一抹冰冷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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