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刻。


    旭日漸東升,朝霞映滿空。


    燕軍臨時營寨西北方位二三十餘裏外。


    伴隨著道道低沉但卻又不失激昂的戰鼓聲自一杆狼首旌旗前漸漸響徹開來。


    五百餘近乎無不麵帶濃濃疲倦之色的匈奴騎兵當即牽著戰馬無精打采地朝著狼首旌旗聚攏而去。


    不多時。


    道道低沉但卻又不失激昂的戰鼓聲漸漸泯然於天地間。


    簡短鼓舞士氣過後。


    伴隨著千騎長默爾克一聲令下。


    五百餘近乎無不麵帶濃濃疲倦之色的匈奴騎兵當即強打著精神翻身上馬。


    隨後於一道道行軍戰鼓聲中再度朝著青鬆山脈所在方位徐徐縱馬而去。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伴隨著道道行軍戰鼓聲的餘音漸漸消散於清冷秋風之中。


    原本嘈雜至極的匈奴臨時營寨頃刻間再度複歸於往日寧靜之中。


    ‘咳......咳咳......’


    “費連......費連賀......”


    ‘刻......咳咳咳......’


    “人......人都走......都走完了嗎......”


    匈奴臨時營寨東北角落處的一座小型營帳內。


    滿臉殷紅之色的丘林提艱難地自簡易床榻之上坐起身來,隨即不由得看向戍守於簾門旁的親衛。


    “迴百騎長問。”


    “人都走完了。”


    “現在整個營寨僅剩下咱們十一人了。”


    被丘林提喚作費連賀的親衛聞言不由得快速轉過身來。


    隨即滿臉怒意難消地麵朝丘林提深深俯身行禮稟報道。


    ‘都走完了就好......’


    ‘都走完了就好啊......’


    滿臉殷紅之色的丘林提聞言不由得意味難明地低聲喃喃數句。


    “扶我起來。”


    “咱們亦該啟程了。”


    丘林提眼瞼微微低垂地沉吟數息,稍作定神後隨即朝著費連賀微微擺了擺手。


    “百......百騎長......”


    “您......您這風寒......”


    費連賀聞言連忙快步上前攙扶起丘林提,隨即不由得滿臉擔憂之色地關切道。


    “不過是區區風寒罷了。”


    “相較於這些年來為左穀蠡王盡忠時所負傷勢而言。”


    “區區風寒自是微不足道。”


    丘林提滿臉殷紅之色地艱難站起身來,隨即不無自嘲地緩緩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本就因默爾克方才所作所為而心頭怒火難消的費連賀瞬間再度漲紅了臉龐。


    話音落罷。


    丘林提滿是殷紅之色的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無法言喻的濃濃複雜之色,似苦澀、似自嘲、更似懊悔。


    “費連賀。”


    丘林提滿臉複雜之色地望向攙扶著自身的費連賀,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喚道。


    “百騎長。”


    “費連賀在。”


    滿臉漲紅之色的費連賀聞言連忙開口應道。


    “你說。”


    “咱們十餘年如一日地為左穀蠡王拋頭顱灑熱血。”


    “到最後......到最後......到最後咱們到底得到了些什麽?”


    丘林提滿臉複雜之色地望著費連賀,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問道。


    話音落罷。


    丘林提緩緩挪開望向費連賀的視線,隨即滿臉複雜之色地望向格外簡陋的營帳。


    其方才之言看似是在問費連賀,但實際上又何嚐不是在問自身?


    聞及此言。


    費連賀本就因心頭怒火難消而滿是漲紅之色的臉龐不由得再度漲紅幾分。


    “百......百騎長......”


    費連賀有心想要說些什麽但怎奈何自身本就不善言辭,心中萬千言語到最後亦隻能化作一聲百騎長。


    “想我丘林部!”


    “昔日亦是那坐擁控弦之士多達兩千餘人的大部落啊!”


    “然而!”


    “十餘年的盡忠!”


    “十餘年的拋頭顱灑熱血!”


    “族人死了一批一批又一批!”


    “到最後!到最後!到最後!!!”


    “究竟換來了什麽!換來了什麽!!!”


    “連......連一碗......連一碗湯藥都換不來啊!!!”


    丘林提滿臉複雜之色地凝視著眼前那除數塊木板拚湊而成的簡易床榻外便再無他物的營帳。


    原本已然深藏於其心底最深處許久許久的滔天怒火忽然宛如決堤洪水般自心底最深處迸發而出。


    話音落罷。


    不待滿臉漲紅之色宛如染血般的費連賀開口說些什麽。


    雙目不知自何時起便已然宛如泣血般滿是赤紅之色的丘林提忽然微微擺了擺手。


    “走吧。”


    “扶我出去。”


    丘林提赤紅著雙眼深唿吸數次,隨即聲音格外沙啞地緩緩開口說道。


    “是!”


    滿臉漲紅之色宛如染血般的費連賀聞言當即緊咬著牙關沉聲開口應道。


    話音落罷。


    費連賀當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丘林提緩緩朝著小型營帳外行去。


    許是因積壓於心底最深處許久許久的滔天怒火終得以宣泄部分的緣故。


    原本因刻意感染風寒而渾身無力的丘林提走出小型營帳後竟漸漸恢複了幾分氣力。


    “百騎長。”


    “您先於此地歇息片刻,卑下這便前去拔營。”


    費連賀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丘林提行至戰馬旁,隨即稍作定神開口說道。


    “費連賀。”


    丘林提緊握韁繩立身於戰馬旁,隨即恍若未聞般望向不遠處那座小型營帳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喚道。


    “百騎長?”


    正欲動身前去拔營的費連賀聞言滿眼不明所以地望向丘林提。


    “你看。”


    “像不像一座墳丘?”


    “且還是一座孤墳。”


    丘林提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小型營帳,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緩緩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原本滿眼皆是不明所以地望向丘林提的費連賀不由得瞬間呆愣於原地。


    眼見費連賀呆愣於原地久久未言,丘林提不由得頗顯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


    “燒了吧。”


    丘林提深唿吸數口清冷秋風,隨即稍作定神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說道。


    “燒......燒了?”


    “百騎長使不得啊!”


    “現如今已然入秋轉寒,夜間更是秋寒難耐。”


    “您現如今已然身染風寒,若是咱們再將營帳給燒了......”


    費連賀聞言不由得瞬間迴過神來,隨即滿臉關切之色地連連勸阻道。


    “吾意已決,燒了便是。”


    “今日若是尋不得那大周朝燕王奕。”


    “來日你我二人則必死無疑!早死晚死又有何區別?!”


    丘林提聞言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決絕之色,隨即微微擺手聲音沙啞道。


    ‘唉~!’


    費連賀聞言不由得重重歎息一聲。


    其隻不過是不善言辭罷了,又不是那癡傻之人,如何會不明丘林提言外之意?


    重重歎息一聲過後。


    費連賀雙腿宛如千斤重般緩緩朝著小型營帳邁步行去。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一簇微弱火苗漸漸自營帳東北一角徐徐燃起。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


    不多時。


    原本一吹即滅的微弱火苗便已然化作一攤熊熊烈火。


    ‘唉~!’


    費連賀滿臉複雜之色地凝視著眼前熊熊烈火,心中不由得再度重重歎息一聲。


    歎息過後。


    費連賀恍若身負千斤重般艱難地轉過身去,隨即腳步格外沉重地朝著丘林提緩緩行去。


    “百騎長。”


    “咱們現在去哪兒?”


    費連賀止步於丘林提身側一兩步外,隨即不無迷茫地開口問道。


    “哪兒都不去。”


    丘林提目光略顯深邃地凝視著身前不遠處那攤熊熊烈火,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迴答道。


    “哪兒都不去?”


    費連賀聞言不由得呆愣數息,隨即滿是不解地再度開口問道。


    “哪兒都不去。”


    “就在這兒等。”


    丘林提略顯深邃的目光依舊死死地凝視著身前不遠處那攤熊熊烈火,聲音略顯沙啞地再度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費連賀心中縱有萬千不解,但卻亦未曾再度出言相詢,兀自反按刀柄靜靜地戍守於丘林提身周一側。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熊熊燃起的烈火漸漸走向湮滅。


    徒留下滾滾黑煙不斷地嫋嫋升空。


    宛如一座孤墳般的低矮營帳亦隨之徹底化為灰燼。


    “費連賀。”


    自始至終皆目光略顯深邃地坐視營帳於熊熊烈火中徹底化為灰燼的丘林提忽然開口喚道。


    “卑下在!”


    始終立身於丘林提身側一兩步外的費連賀聞言連忙麵朝丘林提俯身行禮道。


    “取些荒草來。”


    丘林提目光略顯深邃地凝視著身前不遠處不斷升起的滾滾黑煙,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出言吩咐道。


    “是!”


    費連賀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連忙再度麵朝丘林提俯身恭敬行之一禮。


    話音落罷。


    費連賀當即緩緩直起身來,隨即快速翻身上馬直奔位於臨時營寨數百步外的沙棘叢而去。


    待馬蹄聲漸漸遠去後。


    丘林提緩緩鬆開手中韁繩,隨即徑直地朝著不遠處已然或作灰燼的營帳邁步行去。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丘林提略有些許氣喘地止步於一攤灰燼前,隨即自腰間緩緩拔出月牙彎刀。


    輕輕挑起些許未曾燃燒殆盡的木板、破布等物後,遂將其再度丟擲於滾滾黑煙之中。


    就在滾滾黑煙內漸漸再度燃起些許火光之際。


    費連賀單手提著滿滿一大捆沙棘自臨時營寨外快速縱馬奔來。


    “百騎長。”


    費連賀勒馬於丘林提身後十餘步外,隨即提著滿滿一大捆沙棘徑直地朝著丘林提大步行來。


    “取半數荒草擲於火中。”


    丘林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吩咐道。


    “是!”


    費連賀聞言當即再度麵朝丘林提俯身行之一禮,隨即快速解開手中麻繩取出半數沙棘擲於火中。


    伴隨著道道略顯輕微的劈啪聲不斷地自火堆中傳出,自火堆中嫋嫋升空的滾滾煙塵亦隨之漸顯濃鬱。


    “百騎長。”


    “卑下再去取些荒草來?”


    費連賀若有所思地望著身前不斷升起的滾滾濃煙,隨即不由得開口問道。


    “暫且不用。”


    “待眼前這些荒草燃完若是仍無人來尋的話。”


    “你我二人便是時候該動身啟程了。”


    “青鬆山脈左右不過綿延數十裏之長。”


    “假使燕軍現如今已然走出茫茫大漠。”


    “你我二人若是用心去尋,日落前總能尋到些許燕軍行軍痕跡。”


    丘林提目光略顯深邃地凝視著身前不斷升起的滾滾濃煙,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不待費連賀多言。


    丘林提麵色忽然微微一變,隨即猛然轉身望向臨時營寨東側。


    目之所及。


    赫然可見十餘道身披黑色鐵甲的魁梧身影正朝著自身所在奔襲而來。


    “來了!”


    丘林提見之不由得目光一凝,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沉聲開口說道。


    “百騎長!”


    “西側亦有十餘騎!”


    費連賀條件反射般地拔出腰間月牙彎刀滿臉狠厲地凝視著自臨時營寨西側飛奔而來的十餘鐵騎。


    隨即更是滿臉狠厲之色地厲聲大吼道。


    “費連賀!”


    “來者是大周朝燕王殿下麾下鐵騎!”


    “放下手中兵刃!即刻隨吾遠離戰馬!”


    丘林提聞言不由得瞬間麵色大變,隨即連忙丟掉手中彎刀厲聲嗬斥道。


    話音落罷。


    不待費連賀作何反應。


    丘林提當即大步上前一把奪過費連賀手中彎刀丟於火堆旁,隨即拉著費連賀快速遠離戰馬。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就在丘林提拉著費連賀遠離戰馬大抵五十餘步距離時。


    同時自匈奴臨時營寨東西兩側飛奔而至的三四十鐵騎已然行至丘林提、費連賀二人大抵兩三百步外。


    “來不及了!”


    “速速隨吾跪地乞降!”


    丘林提見之麵色不由得再度瞬間大變,隨即連忙拉著費連賀快速跪伏於原地一動不動。


    十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就在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跪伏於原地一動不動靜待燕軍鐵騎飛奔而至之際。


    同時自匈奴臨時營寨東西兩側飛奔而至的三四十燕軍鐵騎縱馬躍至丘林提、費連賀二人百步內。


    隨即有序地減緩馬速並快速組成一個圓陣將丘林提、費連賀二人死死地圍困於圓陣最為中心處。


    與此同時。


    隆隆馬蹄聲漸漸於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耳中消弭殆盡。


    三四十餘身披鐵甲的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齊刷刷地勒馬於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周五十步外。


    一張張蓄勢待發的手弩更是直指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要害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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