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好大的狗膽,竟然敢直唿相公其名!”


    他咧開嘴目光陰冷的看著麵前的鄭俞,而鄭俞本就是色厲內荏之輩,看著楊懷仁的逼近也是步步後退踉蹌下跌倒在地。


    看到對方這樣滑稽的模樣楊懷仁方才罷休,沒了繼續捉弄的興致吩咐左右道:“將他拿下,聽候發落!”


    不僅僅是他整個鄭家都將被清查,而鄭俞那幅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如何能夠扭得過膀大腰圓的禁軍。


    鄭容乃是野心勃勃之輩,身為鄭家的次子與那個大哥鄭俞所差的不過就是一個嫡長子的身份罷了!


    論能力鄭容一直認為這個兄長乃是庸碌之輩,而老父識人不明。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性格所以鄭國安方才如此猶豫不定將位置是否傳給這個有能力有野心的次子。


    可是鄭容太過目空一切,若是將族長的位置交給他,自己想要掌控整個鄭家難免會發生紛爭。


    此刻的他躺在雲上樓,笙歌婉轉他的目光看著那悠揚的旋律,看著絕美的舞姿翩翩一時間都有些入迷了!


    此女乃是老父從杭州所請來的一名花魁,即使是他這般閱女無數也少見眼前這般姿色的女子。


    可是他知道這女子乃是為了對付那楊秉所用,隻要此女和對方搭上了關係,那麽他們鄭家就相當於抓住了對方軟肋。


    他不是那般為了美色而昏了頭迷失心智的人,若是能夠對自己有利,即使親人都可以舍棄的狠辣心性。


    他身邊跟著一藍色錦袍的隨從,鄭家即使奴仆都是一身羅錦。


    身為鄭容的貼身心腹,可以說二人的利益是休戚與共的,所以隻有鄭容成為了鄭家的族長,那麽他們這些舊人也能夠跟著沾光。


    看著自家主人這般頹廢,自然忍不住出聲規勸道:“阿郎,我們不可繼續消沉下去了!”


    鄭容將手中的酒盞狠狠的扔了出去,道:“那你告訴我,我該如何討好爹爹讓他知道我大哥就是一個廢物,隻有我才能撐起整個鄭家!”


    他知道鄭三乃是大哥原來的身邊心腹,可是即使鬧出了這般的事情,卻不過是得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責備。


    鄭容雖然倒沒有失去對族長位置的覬覦之心,可是老父的這番反應還是讓他難免有些失望,仿佛這位兄長無論做錯了多少事情依舊都會包容,而他無論做了多少也會視而不見。


    這番對比之下會有所失望實在正常,而鄭容也是在如此的長久時間下對於自己的兄長更加心生怨恨。


    他們三兄弟之中隻有老三專心備戰科舉完全無心族裏的事務,也是對於鄭俞和鄭容威脅最小的。


    可就在他抱怨的時候,忽的聽見外麵傳來紛擾聲,如雲上樓這種地方即使有客人鬧出很大的動靜,也會被環廊上的酒保提醒。


    所以如此動靜自然難免讓人警覺,鄭容身邊的隨從低聲道:“阿郎,我出去看看!”


    鄭容沒有說什麽,隻是依舊飲著酒既然沒有了酒盞索性就將酒壺端起直接暢飲起來。


    那隨從輕輕的推開了門,便瞧見了一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那人的眉宇微挑嘴角上揚:“小心點,我的刀可不長眼睛!”


    他眼睛往此人的身後看了看全是甲士,要想在此刻突圍出去無疑是天方夜譚的猜想。


    楊懷仁都已經將鄭家上上下下都已經查抄,甚至連在和同窗好友結社學習的鄭家三子也被抓住,如今最後一個鄭容也被堵在了這雲上樓之中。


    而見自己隨從久久沒有迴來,他也從座位上起身晃晃悠悠的說道:“席安,外麵發生了何事!”


    手中拿著酒壺的他身子晃晃悠悠,顯然已經喝的熏熏然了,甚至目光都有些遊離。


    楊懷仁看著鄭容自己走了出來,吩咐道:“這裏看來不適合你醒酒,我們倒是有一個好去處!”


    鄭容立刻就被這些甲士所醒了酒,這方城縣能夠可以如臂揮使的操控禁軍,恐怕也隻有楊秉了。


    他距離的掙紮起來,也大聲喊著:“楊文瑜莫非瘋了嗎?我若是被抓了,我父定然不會與他善罷甘休的!”


    在鄭容的心裏楊秉雖然官位高權勢重,在這方城縣未必就能讓他鄭家屈服,自己老父在朝中所認識的幾位重臣,目光時刻盯著唐州的楊秉一舉一動。


    隻要他有任何不妥當的行為,那汴京官家的桉前就堆滿了彈劾的奏章。


    可麵對他的叫囂,楊懷仁也不是善茬自然不會由著他,嗤笑道:“你們倒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那個大哥也是如此作態,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如今你們一家都能團聚了!”


    聽到這話鄭容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就已經被甲士給拖了下去,雲上樓的賓客也是四散奔走。


    而那些酒保根本不敢阻攔,而出門時眾人看著不可一世的鄭家之人竟然被押解了出去,有人心中暗自叫好,有人卻在心裏暗道這鄭家可是出了何事?


    短短的一天時間鄭家上上下下無一人逃脫盡數被緝拿,而就在眾人疑惑之時,縣衙也貼了告示上麵寫明了鄭家這些年的罪名。


    聚集了圍觀的百姓,這些年裏鄭家雖然如古傑所說修橋鋪路,貌似是做了不少的善舉,他侵占了土地,賺取來的幾千兩放入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拿出一百兩做善舉這就是所謂的士紳。


    而官府也得了政績可謂是一舉兩得,而唯獨苦了的就是那些小民和百姓了。


    張安樂與江誌站在告示前,身邊還有一位年輕的小娘子正是青娘。


    江誌指著告示激動的說道:“青娘,你看如今鄭家都已經被清查了,官府很快就要清丈田畝,到那時那些士紳就要自食惡果了!”


    一旁的張安樂拉拽著他的衣袖,江誌也明白自己說的太多,隻是他心裏明白完成此事的不容易。


    他們兩人從方城縣的印子錢鬧到了汴京敲響了登聞鼓,而到了如今擊潰了方城縣名望最大的鄭家。


    青娘不知道江誌說的清丈田畝是什麽含義,她隻知道作惡多端的鄭家伏法了,知道孫員外一家沒有枉死。


    有時候底層小民真的很容易滿足,即使麵對縣衙的官吏欺壓,士紳的剝削可是他們依舊那麽容易再次相信著朝廷。


    而江誌也沒有去解釋著何為清丈田畝,朝廷的這項舉措會帶來何種的變化。


    他輕聲寬慰著少女:“青娘,朝廷定然不會讓那些人枉死,我們的生活也會變得越來越好!”


    江誌身為一個官宦子弟,原本那個最不省心的兒子如今卻是成了最為聰穎的孩子,江誌的兄長天資有限,科舉連年落第也放棄了科舉入仕的打算。


    可以說江誌如今成了江家最為被寄予厚望的子輩了,可是卻收到了來信竟然想要和一農家女結為連理。


    這讓遠在西北為官的江曲心生鬱結,原以為能夠看見次子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的那一刻,可如今卻耽於女子間的情樂。


    江曲是一個最為執拗且刻板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是正禮,哪裏有次子這般寫信告訴父母想要與誰成親。


    如江曲這般從主簿做到了縣令實在是少之又少,若不是朝中有楊秉的舉薦他也至多是第二個許岸。


    所以進士功名乃是十分清貴的身份,他的遺憾自然是想要在自己子輩得到彌補。


    所以他在信中寫了許多勸戒次子以學業為重,兒女私愛先放一邊,可以說父親的嚴厲和殷殷期盼都在信中表明了。


    而江誌明白父親心中的期盼,但是他也不願拋下青娘,一邊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相約,另一邊是父親的期盼。


    可二者卻不可得兼,中華大地孝道已經被儒家思想刻入了骨子裏,平日裏沒有個正形,且心性跳脫的江誌卻是最為重感情。


    張安樂身為他的好友,可是在這種事情之間他也不好給予建議,青娘是一個極好的女子,若是江誌辜負了她,身為好友也會指責他。


    但是他也做不到勸江誌違背父親,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兩人走在街頭,張安樂為人木訥所以借口托詞也是顯得如此的拙劣,心思敏感的青娘又如何猜不到。


    雖然青娘乃是農家女自小沒有經曆過那些世家望族的那麽多規矩,但是也明白男女大防,兩人之間相隔了兩掌的距離。


    看起來如此的貼近,那之間的距離卻如同天上的銀河一樣,相隔兩邊永遠不能見麵,有著一道逾越的鴻溝。


    青娘笑著說:“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呀!”


    明明是笑著但是淚水已經潸然淚下了,她儼然是要猜測出了對方心裏所想說的。


    江誌看到對方的淚水,想要說的話如何也說不出來堵塞在口邊。


    如何也說不出那種話,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將對方攬入懷裏,然後拋下眼下的一切兩人隱居在一鄉野間,他來耕田女來織桑。


    可男耕女織終究是書中的浪漫而已,他心裏還有著抱負,曾經許下的誓言若是拋下了此心難安!


    “你我之間如今也該到了分別的時候了,我爹爹給我許了一門親事,我也覺得心中歡喜,如今我在這裏祝江郎君早日高中!”


    青娘說出了這一番話也不再迴頭,她的爹爹的確在鄉裏為她許了一門親事,對方憨厚老實能幹,她也該從那一場荒誕的夢裏醒過來了。


    而江誌雖然沒有說出來她也看出來了對方眼中的無措和不安,所以與其如此不如斷的幹淨。


    而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他的心底深處竟然除去傷心之外還有絲如釋重負之感。


    不過旋即在他的內心又升起了負罪感,他恨自己逼迫了青娘做出了選擇。


    他想要試圖安撫對方敏感脆弱的內心接受兩人世俗的差距,到最後殘忍的讓對方做出來了決定。


    他失神的走在這大道上,街上奔走相告的狂歡唯獨他成了那個例外。


    ……


    喬樸在家中這些日子裏也是惴惴不安,這楊秉一日不定他的罪名,甚至連審問的過程都沒有。


    可今日他也聽聞了縣衙張貼了告示,上麵寫著的正是鄭家的一條條罪證,其中一條讓他最為心驚,指使他人謀害孫仲一家六口。


    那孫仲的名字他如何能夠不熟悉?不正是那自焚的孫員外一家,如今定義為謀殺桉,那其中的身為同謀的如何能夠躲得了。


    當初與好友在雲上樓風姿卓越,談吐大方的喬樸,如今在宅子裏已經成了疑神疑鬼的模樣了。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一走了之,可是每一次離開都會被各種理由被留下來。


    就在他坐在府裏的堂中之時,下人踉踉蹌蹌的跑到了他的跟前,跌倒在地說著:“阿郎,外麵全都是縣衙的人,他們想要來抓你!”


    如今府裏的下人已經被他驅散的差不多幹淨了,隻有從老宅一直跟隨自己的老仆。


    主仆二人沒有想著逃跑,家中也沒有挖有地道,裏裏外外都是人又如何能夠逃的了!


    他逃的了方城縣隻要在這大宋,他的罪名一旦被張貼了告示,那麽即使族裏也不會接受他,甚至為了不連累做出大義滅親的舉動來。


    所以如今的即使沒有人阻攔,這天下之大他有又何處能夠落腳呢?


    喬樸也是仿佛受到了解脫一樣,當日日擔憂的事情成了真卻沒有了恐懼。


    至於想著脫罪,能夠敲定鄭家他相比之下就是一隻小魚罷了!


    如何又能掀起風浪來,喬樸看著跟隨自己的老仆:“徐老,你走吧!”


    然後看著羈押他的禁軍,說道:“他不過是我身邊的一老仆,各位不會連他也要一起隨我下獄吧!”


    “若是無罪到時候相公明察秋毫,自然不會冤屈任何一個好人!”


    這方城縣的一處四進的大宅子就這樣被縣衙所查封了,主仆二人被羈押帶走,大門也被貼上了封條。


    至此當初犯下重罪的人已然是盡數伏法無一人逃脫,可這場風浪卻遠遠沒有平息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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