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開封府,皇城的延和殿內。


    身為大宋皇帝的趙禎已經在這個皇位之上坐了整整十三年了,如今的他不複少年模樣說不上少年老成而是符合當下年紀的穩重。


    從西南路唐州轄下的方城縣傳來了楊秉上交的奏折,他已經剛剛在朝堂之上狀似雷霆之怒,身為官家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讓底下群臣能輕易揣度。


    鄭家藏匿土地而朝廷每年都減少賦稅這都是事實,至於其他的那些罪名群臣並不關心,可藏匿土地卻決然是無法忽視的。


    朝堂上如王素之流還有台諫的大臣還在等著西南路的局勢崩盤導致激起來了民變,到那時候就可以籍此來彈劾。


    王素是兩人之間的私怨,而台諫的官員則是為了名。


    而趙禎即位日久執政已然沒有任何青澀,處理政事也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在朝堂之上借此發揮如這般少有的震怒,也不過是為了敲打朝中的一些人。


    因為自從楊秉去往西南路後,他的桉前少不了每日有人遞上彈劾的劄子,如今西南路發現了如此的大桉那些人又有何顏麵在多言,畢竟證據擺在麵前乃是鐵證如山的事情萬萬是推翻不了的。


    自從郭皇後被廢後,趙禎便聽了中書的那些官員意見選擇了曹氏為後,這曹氏和郭氏一樣同樣出身名門,為人端莊妍麗,性稟柔閑,體含仁厚有大家教養。


    不會如郭氏那般的去與後宮內的其他嬪妃去爭寵和吃醋,對於皇後這個角色做的很好也讓所有人都顯得如此的滿意。


    而趙禎也同樣對這位曹氏很滿意,雖然說沒有那般的琴瑟和鳴可也是相敬如賓,他不是那種耽於享樂的皇帝,有一位能夠幫助他處理後宮的皇後輔左是很有必要的。


    而曹氏在這一方麵也的確做的很好,而趙禎向來是以明君自比的,男女之間的情愛並不重要。


    “官家,這是我命禦廚為您做的一份蓮子羹湯有下火清涼的功效!”


    隨著曹氏的一句話,身邊隨著的宮人便要將羹湯遞到其桉前,曹氏聽聞官家在朝堂之上發了怒聽宮人說好似滔天怒火,而向來都有後宮不可隨意幹政的傳統。


    如劉娥那般在趙恆活著之時就處理朝政絕對是趙宋皇帝中不靠譜的那個,可即使有官家恩允卻劉娥沒有胡作非為任人唯親,同樣有朝臣寫奏章說這是牝雞司晨,說劉娥乃是第二個呂後和武則天。


    這二人的名聲雖然在後世可能毀譽參半,但是卻在如今士大夫的口中絕對是十惡不赦的存在,如當初楊秉說的那句雖有呂武之才而無呂武之惡,當初還被人說成是曲意逢迎之輩分。


    可想而知對於後宮女子參與政事,這外廷的官員容忍度到底有多低,而曹氏是如此聰穎的人自然不會直白的去問詢。


    而是察其言觀其色,如今的官家和先帝卻是截然不同乃是勵精圖治的君主,且在章獻明肅皇後臨朝稱製下做了那麽些年皇帝,若是她想要表現出參與政事的跡象定然會讓官家生出不喜。


    所以借著送羹湯的名義過來,可是眼前的官家神色不變臉上無半點慍色,全然看不見在朝堂上震怒過的痕跡。


    趙禎甚至沒有抬頭目光盯著手裏的奏章,出聲道:“皇後過來了!”


    對於西南路發生的如此之事,見微知道著可想而知在這大宋遼闊的疆土上還有多少這種事情存在,若是能夠讓那些人全部吐出那些隱田,那大宋的國庫該是如何的充盈。


    所以說心中沒有憤怒那是假的,正是如此方才更加堅定了變法的決心,還有從老師的奏章之中,他仿佛也能代入那個視角,真切的看到了治下的大宋百姓到底過的是何種生活。


    皇後曹氏微微頷首應了一聲,也沒有說些什麽就站在一邊靜靜候著官家看完奏章。


    良久後趙禎方才看完了楊秉寫下的所有奏畢竟也寫下迴複,再抬頭方才發現曹氏並沒有離開。


    他眼中流出絲詫異沒有想到這位皇後竟然有這般耐心,若是郭氏想必早就子身邊糾纏著他往往會讓宮人給請出去。


    她的身上沒有那尋常女子的小家子氣一般,見到官家起身她也放下了手中的書道:“官家處理完了公務了,這羹湯已經不宜再飲了我讓宮人再給您端一碗來!”


    原來是這羹湯一直在桉前,而趙禎則是一心翻閱奏章無瑕分心,不過如今正值夏日這蓮子羹湯中加有冰塊,時間久了難免會影響其口味。


    不過剛剛從楊秉的奏章中得知小民的生活之苦,他本就生有體恤他人之心有同理心,端起碗盞道:“不必了,當思這一點一滴之不易,切不可鋪張浪費!”


    趙禎絕不是今日看完奏章的心血來潮,他平日裏便是如此要求自己的。


    “官家勤儉,乃是萬民之福也!”


    趙禎向來不在意這樣的誇讚,看著麵前端莊的皇後戲謔說道:“我聽聞你在家中之時也是喜歡舞刀弄劍,與家中的那些兄弟一起削得枝葉紛飛,如今竟然成了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皇後若是覺得不舒服,自是不必在朕的麵前偽裝,你我為帝後乃是一體不必遮掩!”


    畢竟身為自己的皇後他人生的另一半,如這些事情自然是能夠輕鬆打探的到的,而曹氏也沒有想到眼前的官家會知道自己幼時的模樣,


    不免麵色如酒後微醺一樣紅潤了起來,不過她本就不是步步退讓的軟弱性子道:“臣妾年幼時不僅僅習武也同樣讀書,不過劍術騎射功夫都是極好的,不過如今臣妾為這後宮之主實在不妥以這番姿態麵君!”


    他平日裏少有和皇後說上這麽多些話,曹氏平日在宮中舉手抬足間都是不離禮儀分毫的。


    他雖然不耽樂於女色,可後宮之中容貌美的妃嬪也是不少,所以麵對端莊的皇後二人時至如今都未曾有過親密的舉動,所以如今日這般也是少有的。


    而皇後曹氏也是很少如今日這般的會與官家說上這麽些話,大婚那天他甚至在延和殿裏待了一夜。


    不過這位曹氏對於官家卻並沒有任何怨懟,在她的內心裏通過所見和所聽到的知道這是一個極為仁厚且勤勉的皇帝。


    所以這一切她都能夠一一包容雖然委屈她依舊會充當好一個溫良恭儉,舉止端莊的皇後的。


    也就是這麽一個寬厚和善的官家卻是對自己皇後卻如此這樣對待,今日有了這番對談也算是他內心的愧疚吧!


    曹氏並不是他內心所喜歡鍾愛的那種女子,但是絕對是足以走完一生的人。


    ......


    如今西南路各地,都有小吏下鄉親自丈量土地,這些小吏並非是縣衙的那些,因為丈量土地一事若是當地的這些小吏,自然會從中索取利益,雖然說如今乃是緊要時機,可難免不會有那種火中取栗之輩。


    身為方城縣的縣令張瑜屍位素餐,碌碌無為楊秉自然不會容忍他繼續留著這個位置,所以早就向朝廷提交了奏章請求罷黜其官。


    而古傑牽連其桉中也被流放二千裏,如他這般有能力可甘願同流合汙的人,即使是楊秉也不會留下他。


    而方城縣就這樣從上而下,官吏都一一整治一時間都有吏治清明的景象,而對於那些其他士紳並沒有如對付鄭家一般,抄家田地充公鬧的人心惶惶,隻是通過罰沒一些錢財從中調和,倒不是楊秉有意想要與這些人同流合汙,而是若是所有人都大力整治,那麽定然有些人魚死網破鬧得整個西南路人心惶惶。


    而如今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了,要想徹徹底底的打亂從新分配那隻有亂世重建之時了,可如今大宋至少明麵上還是祥和的。


    大刀闊斧的就進行抄沒田地,抄家滅族整個西南路定然會鬧的沸反盈天,這些士紳同樣也是豪強,楊秉都已經將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自然也會奮起反抗的。


    但如今鄭家被當做了殺雞儆猴的典範,鄭家不僅僅是在方城縣頗具名望,在整個西南路也是一大族。


    所以說鄭家的覆滅對於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種威懾,而這個時候麵對官府的軟刀子他們也是不敢反抗,唯獨成為了下一個鄭家。


    雖然說楊秉會顧忌整個西南路的所有士紳,可若是有一兩個乖張冒頭他也不會吝嗇出手將其震懾其他人。


    正是因為如此,其他人方才會如此的擔心,若是自己當了這個出頭鳥而其他人做了縮頭烏龜,那不是白白的將自己送到了屠刀麵前。


    法不責眾士紳真正強大之處不在於個體,就像是朝堂之上往往都不會一個大臣就能夠與官家分庭抗禮,官家麵對的是整個大臣團體。


    而大臣則麵對的隻有官家一個人,而西南路的這些士紳所麵對則也隻有楊秉一個人,可他的背後卻是整個大宋朝廷。


    孫集自從通過上一次的表現,展現了自己的能力也是一下子得到了重用,當初主動請願自請去勸服許岸,如今也是主動請纓清賬這方城縣的土地。


    他身為小吏,沒有背景和人脈雖然為京吏,可想要走這吏員轉官員的道路,無異於就是一條登天之路,如他這等胥吏被稱為九品之外的流外人,有機會當官誰又願意屈身小吏呢?


    所以在其他人眼裏方才會認為孫集是在癡人說夢,吏人出職這條出路自從朝廷所設到如今都更像是一個擺設,因為這是有著很嚴格的要求條件存在的。


    而孫集若是想要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由吏轉官不知等到何時,隻有當官方才能夠光宗耀祖。


    孫集和許岸兩人走在鄉野田間,這清賬田地由二人對下麵的小吏檢查,提防他們在清賬田地的時候會被士紳都巴結。


    而之所以命二人一起也是存著互相監督的意思,許岸能夠這些年裏堅持德行不與他們同流合汙,可見其心性。


    兩人手中拿著厚厚的賬簿還有身邊人所拿的是清丈田畝的工具,許岸與孫集在當初就有過一場碰麵,而孫集果真也沒有讓許岸失望,他也沒有相信錯了人!


    看著田間忙碌的小吏,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來過鄉中田埂之處,不是因為他不願而是麵對無法改變的現狀無力感不敢去麵對罷了!


    這些小吏都是由楊秉自京中征召,與方城縣內沒有任何的人際關係且利於控製,而且有人監督想要做手腳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許主簿,如今方城縣隻會是相公的第一步罷了,緊接著是西南路再之後便是整個大宋,你若是有心我可以代為引薦,如今相公身邊也是缺少你這樣的實幹之才!”


    孫集知道許岸若是想要得到楊秉的重要根本無需經過他這裏,他如此說不過是想要提前結交,讓旁人落得一個人情而已!


    許岸是一個和比較純粹的人也是更加理想化,可是卻與楊秉在變革的道路上可以說在許多的地方是背道而馳的,他有心中的信念和道義他不會因為官途而拋下這些。


    所以他擺了擺首道:“岸隻是一個中人之才惟願方城縣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做好這些份內的事情就好,當不了這番讚譽!”


    他並不是沒有那般的崇高理想,而是如今的他在方城縣已經蹉跎了大半輩子如今已經年近知命之年,在這個平均年齡化較低的時代背景之下,許岸差不多已經到了人的晚年。


    他所主張的政安民,至少這位來自汴京的楊相公能夠做到以安民為主,沒有高舉屠刀大刀闊斧的對著方城縣改革。


    若真是如此他恐怕會內疚一輩子,如今這般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而對於許岸此人楊秉也是有所了解,此刻雖然有很高的道德操守,卻是思想趨於保守,是當不起此重任的,德才兼備中在他看來才方才更為重要。


    有時候你身擔重任,若是無才空有道德操守這本就是最大的失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宋時從夢華錄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喝咖啡的柯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喝咖啡的柯基並收藏宋時從夢華錄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