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大半歲了,高翰文除了例行前世記憶中的各種嬰兒粗大運動鍛煉與早教故事外,更多的時間則空閑了出來,恢複了以往瘋狂出書向全社會拋向新社會的勢頭。


    出版社裝訂的第一版《先秦諸子百家集注》已經被出版社放到案頭了。是精裝版,裝訂得還很漂亮。


    這本書是邀請範頃、李執、王世貞、李攀龍、閻若璩等人一起完成的。


    高翰文自己是第一作者,負責整體結構劃分與目錄大綱撰寫。李執就是總編輯,別名第一苦力。其餘人是分章節作者。


    諸子百家太遙遠了,直接推新學不如先拿先秦諸子百家過渡一下。要不然大明這些士大夫的小心髒還是適應不了的。


    這個內容,以禮崩樂壞、人相食為背景提出來,如何救世就成了先秦諸子百家的終極課題。


    這本書最大的特點還是在於對諸子百家學說世界觀的梳理。


    比如首當其衝的就算儒家,先是簡單梳理了儒家內容。微觀核心動因是忠恕,宏觀結果是仁義。手段就是禮製,行為準則是中庸。


    這裏當然得點出,儒家之前,忠恕、仁義、禮製、中庸這些概念或類似概念就存在,這些並不是儒家的發明更不是儒家的專利。隻是儒家構建了這麽一個因果路徑關係。微觀上各人遵從禮製,行為執中不唱高調,那麽就會從內心產生忠恕,進而實現國家的仁義。


    在把儒家內容結構化表示出來的同時,也順便指出儒家的先天邏輯缺陷。那就是禮崩樂壞是結果,要解決禮崩樂壞應該是追尋其原因,而不是僅僅從結果入手,用恢複禮製來製止禮崩樂壞。這是循環論證了。自己醫自己。比如一個人生某種病而死,就告訴其他人不得這種病就不會死一樣。事實上,真正有價值的是得這種病的原因,而不是僅僅一句不得這種病就好了。這跟祈禱沒區別。另外微觀個人品質與宏觀仁義傳導鏈條並不清楚。會不會存在一個微觀個個忠恕守禮但宏觀社會不仁不義的呢?最典型的就是把一部分人認為定義成賤民或者敵人。這樣隻要賤民敵人足夠多源源不斷,自然就能做到集團內部忠恕手裏,而全社會不仁不義。總之儒家的邏輯自相矛盾,才導致儒學千人千麵。都是儒家卻截然不同。反過來這也賦予了儒家生命力,總有一個邏輯退路嘛。


    當然這既作為章節課後發散思維問題也作為一個提問掛到天涯知道閣,看有沒有其他具體例子來?隻希望有人能想起海盜分金那個博弈故事。毫無忠恕的海盜也能做到仁義分金呢。有人提到的話,那就能印證新學確實烙印在一些人心裏了。那才是吾道不孤的證明。


    當然最後一部分自然就是歸納儒家的世界觀了,那就是封閉甚至坍縮的世界觀;其主體主要是需要遵守禮的人;目的是維持當前社會的穩定;行動信號就是禮製;其內部結構是典型二元結構對立的,存在禮製的製定者、遵守者與禮外之人。人是機械的遵守禮儀,而幾乎不存在有人利用禮製來實現自己私利。禮外之人無足輕重。即在一個穩定環境的王國中,其國君製定利益,百官士大夫謹守禮儀,以禮為令箭,就能號召天下人實現仁義大同。


    所以儒學的前提條件就有了,不存在增量的穩定或坍縮環境。禮製不能被套利。因為一旦有人從禮製中獲得超額好處,那麽天下之財有定數就會導致其他人財富的縮水,其他人守禮就會吃虧,禮製就會崩潰。儒家需要提出一個不被套利的禮製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否則就是鏡花水月。


    再其後就是二元對立與機械守禮了,根源在於認識論上,儒家並不相信絕大多數人能夠理解禮製,更不允許有人能隨意創設禮製。正因為一部分讀書人都隻能遵守,大多數底層鄉間野人則更是無足輕重才造成了這個二元結構與機械守禮的形成。


    本質上講,儒家也可以叫做禮製神教,儒學也可以叫做禮製神學。就是相信有一個禮製神,隻要士人以上階層都崇尚祂,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禮製則誕生於天命,凝聚於天子。儒學是禮製-天命-天子三位一體的學問。借用禮製神下,儒學也是一個三位同一的學問,就沒什麽本質矛盾,任何事物人類都是可以協調共處的學問。


    開篇從世界觀與認識論,基本就儒家學說的二維坐標軸分類給描述了出來。在世界觀上是封閉的,則是在橫軸的左方,在認識論上,是結構化的,僅部分人具有初步認識能力,大部分人不具有認識應用的創設能力。認識論是縱向軸,最上是正常人皆能認識並據以創設應用,最下則反之。儒家則是少數人能認識,皇帝禮製神才能創設應用,那麽自然被歸入下方。整體而言,儒家是一個左下方的流派,儒學也是一個左下方的學問。


    當然最後得強調一番,則是先秦儒家。後世雖同為儒家,說不定隻是名字相同而已呢?至少心學開啟的人人從心所欲致良知,就打破了先秦儒學隻有少數人能認知的限製。所以儒學的發展是從一個左下的學問變成了一個左上的學問。


    高翰文現在再次咂嗎其中內容,多少覺得有些慚愧。因為禮製神正式借用了後世國學粉絲等攻擊市場經濟的論點。他們認為擁護市場經濟的人認為會存在一個市場神能解決一切。現在算是如法炮製了。以前經常打嘴炮沒想到穿越後還能用上。真的是意外之喜了。就看這以後儒學怎麽去解釋他們這個禮製神了。好歹自己這可不算歪曲儒學了,至少比後世那些國學粉絲等要合情合理多了。


    最後再惡趣味地補了一個問題:“為什麽儒家大師總是鬱鬱不得誌,不能像商鞅,張儀,白起,張良,蕭何、霍光一樣完全施展胸中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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