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他們搗毀的房子不計其數,罰款也不計其數,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真把呂青峰的事情捅上去,誰也脫不了幹係。

    拉著那些計劃生育在逃犯家屬去遊街,這本身就是毫無人道的,他們也知道自己禽獸不如。

    他們想私下裏處理,先關青峰兩天,殺殺他的威風再說,至於打傷的那個工作組的人,當然是政府掏錢治療了。

    還有那輛汽車,隻能按照一般的交通事故處理,吃個啞巴虧算了。

    這就是人性,碰上硬茬子,誰都會變軟。

    從此以後呂青峰被關押了起來,關進了派出所的一間小屋裏,一關就是三個月。

    這段時間不少人過來給他做工作,讓他收斂一些,隻要青峰到鄉政府計生辦去認個錯,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

    呂青峰是個人死鳥硬的家夥,讓他說軟話,比殺了他都難。硬著脖子就是不去。

    關押的日子是單調的,也是乏味的,小黑屋子的空氣不怎麽好,四麵牆壁,隻有東牆上有個巴掌大的出氣孔。

    呂青峰懶得出去,其實隻要他一抬腳,就能將牆壁踢個窟窿,走出這個不大的監獄,比上他們家的土炕還容易。

    可是他懶得走,上麵不給我個滿意的答複,鄉長不來親口給我認錯,這種荒唐的行為不製止,老子還準備把牢底坐穿了。

    呂青峰坐牢了,在這三個月裏青崖山出了很多事。

    就在青峰被抓走的當天,香草就哭哭啼啼找到了趙大牛女人進門抱住牡丹就嚎哭起來:“大牛哥,牡丹嫂,你們可一定要救救青峰啊。村裏除了你,沒人跟上麵說上話。哥,俺求你了。”

    香草說著就要跟趙大牛下跪,趙大牛趕緊把香草攙扶了起來:“弟妹,別,你別跪我,我心裏有愧啊。其實你不找我,我也會想辦法把青峰救出來。他是我兄弟,他是整個青崖村的希望,村裏沒有我趙大牛可以,不能沒有呂青峰,你放心,我現在就到縣裏去,托熟人找關係,把青峰撈出來,你先迴家,等著我的消息。”

    果然,當天上午趙大牛就開著青峰的摩托車來到了縣城,他想到縣裏疏通一下關係,無論如何也要把兄弟救出來。

    趙大牛當兵的時候有個戰友,名字叫李德興,就是芙蓉鄉的。從前在西藏兵團哪會兒,是大牛手下的一個班長,那次爆破出現了啞炮,大牛就是為了救他,才被石頭砸傷的,在醫院養了半年多。

    複員以後那個戰友跟大牛一起被分派到了派出所工作。

    因為大牛留戀哥哥跟嫂子,所以沒去,李德興就頂替了他的位置。做了芙蓉鄉派出所的所長。

    短短幾年的時間,李德興就升職幾次,現在是縣委副書記。大牛隻好找他托關係了。

    走進李書記的家,正是傍晚時分,大牛開始按門鈴,叮咚,叮咚:“李書記在家嗎?”

    房門打開,裏麵是個長發披肩,樣子很不錯的女人,迷惑不解看了看趙大牛,問:“你是……?”

    大牛說:“我是青崖山來的,找老李有事。”

    女人沒說讓他進,反而用身子擋住了門,問:“青崖山?啥地方?你跟我們家老李認識嗎?”

    大牛說:“喔,我們是戰友,當初在一塊當過兵。您是……?”

    “喔,我是他老婆,原來是這樣啊,請進,請進。”女人趕緊閃開門,把大牛讓了進去。

    趙大牛有點窘迫,城裏人就是不一樣,人家家裏很豪華,大沙發,大彩電,牆壁雪白,處處一塵不染,進門就要脫鞋,趙大牛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鞋是不能拖的,因為大牛有腳臭,鄉下人就這樣,半個月不洗一次腳,最關鍵的是……大牛腳上的襪子也不爭氣,前麵破了,露著兩個腳趾頭,這要是把鞋脫下來,還不把人家嗆得暈過去?

    大牛不好意思地說:“不了,我還是在外麵等吧,你一個女人家,進去不方便。”

    女人撲哧笑了:“大哥,想不到你還挺重器的,還知道害羞啊?”

    大牛說:“不是,關鍵我……鞋子髒。”

    女人說:“沒事,你進來吧,大不了我拖一下地。”

    “不了,不了,怪麻煩的,還是外麵等吧。”大牛站著還是不動。

    女人也不好意思了,隻好陪著大牛站在外麵。

    “大哥……你跟俺家老李在那個地方當的兵?”

    大牛說:“西藏,我們是臧兵。”

    “喔,你是他手下的兵吧?那時候他好像是班長。”

    大牛微笑著說:“不是,我是排長,那時候老李是我手下的班長。”

    “啊,您是排長?您是不是也姓李,叫趙大牛?”

    大牛說:“是啊,您認識我?”

    女人說:“是啊,我常聽老李提起你,他說你可是個好排長,那個啥,越說關係越近乎了,咱們裏麵談,裏麵談。”

    大牛還想阻攔,可女人已經拖著他的胳膊,把他拉進了屋子裏:“俺家老李要是知道我把他排長關在門外麵,迴來指不定咋罵我呢。李排長,請坐請坐,您可是稀客啊。”

    趙大牛很不好意思坐在了沙發上,沒敢動彈,因為一身的土渣子,怕弄髒人家的沙發。

    女人一聽說是趙大牛,跟見到自己人一樣,親熱的不行,又是拿煙又是倒茶。

    “大牛哥,俺家德興可想念你了,聽說你們複原以後就分開了,你沒參加工作?當初你們可都是誌願兵啊。”

    大牛說:“沒,我落戶在家,種地的。”

    “喔,種地啊?”女人的臉色有點驚訝。想不到排長也種地,這麽說就是土老帽了?

    但是她依然很親熱,問長問短,大牛也一一解答。

    女人說著說著就哭了:“李排長,德興可是您的老部下,你要給我做主啊?俺家的日子沒發過了。”

    女人抽泣一聲,竟然哭了,樣子抽抽搭搭,把趙大牛哭了個手足無措。

    “那個……弟妹,咋了這是?是不是老李欺負你了?我揍他。”

    女人說:“他……他在外麵養女人,排長,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接下來,女人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說了。

    這個李德興說白了就是趙大牛手下的兵,當初在西藏當兵的時候,因為大家都姓李,又是青崖山的老鄉,所以關係特別的好,大牛對他很照顧。

    那時候大牛叫他小李子,他非常尊敬的管大牛叫排長。兩個人都是工兵,在一個戰壕裏蹲過坑。

    可是自從複原以後就很少來往了,李德興參加工作以後,頭幾年還不錯,工作比較認真,在派出所幹的兢兢業業,可是經過升遷以後,他就變了,不但收賄收賄,還在外麵包女人。最近跟自己的小秘書黏糊上了,徹夜徹夜不迴家,家裏的黃臉婆吃醋地不行。

    女人一邊哭訴,一邊擦鼻涕,趙大牛非常的窘迫,本來是找人辦事的,沒想到進門就勸架。

    “李排長,你也不是外人,今天你把他按住,別讓他動彈,我要揍他一頓,好好出出氣。”

    趙大牛撲哧笑了:“弟妹,那怎麽行?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初我是排長,他是我的兵,現在他是官,我是老百姓,我管不住他了。”

    女人說:“不行,你永遠是他的排長,揍他是應該的,你幫我教訓他。”

    大牛隻好說:“好好好,他迴來我揍他。”

    女人一喜說:“謝謝排長,我去給他打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的李德興一聽是排長來了,高興地跳了起來,趕緊說:“好。我馬上迴家!”

    不到20分鍾的時間,李德興果然迴來了,手裏提著一串臘肉,還有一瓶酒,門打開就撲了過來,嚎叫一聲:“排長,我想死你了。”

    趙大牛也站了起來:“小李子,我也想死你了。”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差點淚水縱橫。

    現在的小李子跟當初不一樣了,完全變成了老李,身材胖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很明顯發福了。

    大牛打了他一拳:“你小子,想不到混出個人樣了,行啊,現在是縣委書記級別吧。”

    老李說:“排長,這要謝謝你,如果當初不是你把我從石頭下麵救出來,不是你把位置讓給我,也沒有我小李的今天,這位置本來就是你的。分別這麽久,咱們一定要好好喝兩盅。”

    大牛說:“好,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於是李德興的女人弄倆菜,老李擰開酒瓶子,跟著大牛就喝開了。

    酒過三巡,終於將話進入了主題,李德興說:“排長,你今天來找我估計有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義不容辭。”

    大牛長歎一聲,慢慢把青崖村最近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包括計生委那幫人在青崖村胡作非為,包括呂青峰一怒之下掀翻了鄉政府的車,還有打傷工作組的人,最後被鄉政府關了板房的事兒,一五一十告訴了他。老李就皺緊了眉頭。

    “排長,這件事有點棘手啊,現在的計劃生育不是政策,是法律,國家已經頒布了計劃生育法,阻擋計劃生育工作的進行,那就是犯法。呂青峰犯法了啊。”

    大牛說:“我知道,可是你想想,那些計生委的人都幹了些什麽,罰款的罰款,搗房子的搗房子,在村民的缸裏挖糧食,有騾子牽騾子,有馬的牽馬,就是豬圈的豬都不放過。日本人當初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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