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


    「就是亓官沂,他怎麽了?」


    「他……」南宮謙眸光不由得閃躲起來。


    「他怎麽了?」看他閃躲迴話的樣子,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曲瑤光抓住他的衣服,再次追問。


    「他……他在左相手裏。」垂下眸,南宮謙不敢看她的眼。


    左相手裏?!


    如雷轟頂,曲瑤光鬆開了手,無血色的俏臉又白了幾分。


    「屬下買通了裏頭的下人,他們說好像在逼供些什麽,可能情形不樂觀。將軍,你最好……要有心裏準備。」南宮謙很含蓄地點著她。


    要有心裏準備?!


    象是被雷狠狠打過數迴,曲瑤光腦中一片空白。


    外頭的鳳凰花依舊盛開,吐著如血絲的絕豔。風刮著、花舞著,飄垂是紅花,還是血淚?哭泣的是上天,還是落下的雨珠?


    答案無人知曉。


    雨落著、落著,在湖麵上的漣漪不止。


    【第七章】


    沒日沒夜的鞭打,身上的血流了又凝、凝了又流,垂下的頭,被潑了鹽水,碰到鹽水的傷口令亓官沂痛得齜牙咧嘴,登時渙散的神智又迴來。


    他瞪著眼前一身紫袍的男子,死命的瞪,狠狠地瞪著。


    「亓官公子,隻要你說一聲承認,就不用再受此對待了。」搖著扇子,左相笑得好溫和。


    此時,亓官沂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好吧,等亓官公子想好時,本官再來。」


    見左相手上扇子搖著,亓官沂看它覺得很礙眼,很想把扇子自他手中扯下,然後狠狠砸在他那張臉上。


    「大人……」一名仆人附在左相耳邊說了幾句,瞬間,左相的眸光閃了閃,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們繼續。」


    他手一揮,無情的鞭子又落下。鞭子有著逆鉤,甩下拉起時總帶起血肉,刺骨的痛令亓官沂不禁悶哼了幾聲。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那臭家夥抓來受同他一般的刑,到時看他會不會跪地求饒!亓官沂想著,狠狠冷笑幾聲。


    原本他是可以逃的,要從這種不放在他眼裏的牢房逃跑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隻是……


    「瑤光……」低聲念著,眸底突然閃過柔光。


    不知道她怎樣了?


    他現在隻要撐到馬棧的人來就行了;他之前趁人不注意時,丟了一顆求救用的煙火,隻要那群每天隻會燒銀票的家夥看到,一切就行了。


    他撐著,無情的鞭子落在他身上,然後,他的意識墜入黑暗中。


    是夜。


    迷香自窗口飄進,待守衛的士兵們都陷入昏睡後,數道黑影竄了進來,快速的跑到亓官沂身邊。


    「少爺!少爺!您醒醒啊!」老福用手拍著亓官沂的臉,卻意外發現他的體溫好高,唿吸好微弱。


    「你們太慢了吧?燒了那麽多銀票還這麽慢……」亓官沂用盡力氣睜開眸子,沒好氣的喃道。


    「是是是,小的立刻帶您離開。喂,小福,將易容好的屍首換過來,快!」開玩笑,若少爺真的掛了,到時就換成他們掛了啊!


    亓官沂死命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動。


    「少爺,求您行行好,我們可是趕時間的,有問題就快說吧!」老福急著要將他帶離這裏。


    「瑤光……她可好?」


    「瑤光?曲瑤光將軍嗎?她被放出來了,隻是被降個幾級,沒事的……喂喂喂!少爺,您振作點啊!」


    意識陷入黑暗前,亓官沂隻想著一件事——


    她沒事,真好。


    「死了?」聽訊,左相僅是揚了揚眉。


    「是的,大人,請問該如何處理?」下人問道。


    左相側首想了想,彈了扇柄一下。


    「就拿去喂狗吧。」


    聞言,下人抖了下身子,才恭敬的應聲離去。


    初秋,烈日仍高耀,屋裏的溫度卻寒冷如冬,四周陷入窒人的寂靜,唯有風咻咻吹送。


    「大人,曲將軍登門拜訪,是否要讓她進來?」另一名下人前來稟報。


    「讓她待著,我去會會她。」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左相淡應了聲。


    「是。」


    雙手負在身後,左相站在敞開的門前,迎風望著外頭,月牙色繡紫邊的衣袍隨風翻飛,玄黑的青絲披散在身後,左相清俊的麵容上掛著雅逸笑花,語調溫和如風,卻冷寒。


    「現在,該去玩玩了。」


    左相悠哉地自府門中走出,含笑道:「真是難得啊!難得曲將軍會來找本官,請問有什麽事?」


    緊咬著牙,曲瑤光深吸口氣,強忍著想將他大卸八塊的念頭將來意說清。


    「我想將亓官沂領迴,既然我已經無罪,那麽他對大人而言,應該是沒什麽作用了。」


    左相輕笑出聲,笑得好涼好冷。


    「他死了。」收起笑,他眯著細眸看著她的反應。


    死了?!


    臉色微白,曲瑤光愣了半晌,直到冷斐冽輕拍她的肩要她迴神,她才穩住情緒,平靜的再問:「屍首呢?我要帶他迴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不信他這麽容易就死了,他不會的!


    左相又笑了,以扇柄指著不遠處的竹林裏那群正圍在一起的野狗,很好心的迴答:「拿去喂狗了。」


    南宮謙示意冷斐冽去看看,後者頷首,立刻去查看。


    曲瑤光直視著左相,袖袍下的手握成拳,隱隱顫著。然後,她看見冷斐冽頓了下,拿起一樣東西,看清是什麽東西後,她的臉瞬間慘白。


    那是她親手打造的小刀,而亓官沂向來不離身。


    冷,突然她覺得好冷,象是一桶冰水迎麵淋下,寒冷讓她麻木了所有情緒,她接過小刀,然後抽出來,白刃閃著耀眼的光芒,看得出是上品。


    她緩緩轉過螓首,眸光空洞的望著左相,然後目光開始凝聚,那種情緒叫作恨,握刀的手動了動,似要行動,另一隻手掌飛快的壓在上頭。


    她看著冷斐冽,後者對她搖搖首。霍地,她淡笑,極淺的笑花漾起,手拍了拍那隻掌,示意沒事。


    「那麽大人,我將這把刀領迴,可以吧?」曲瑤光淡淡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她以連她都意外的平靜語氣開口。


    「可以。」左相眯著眸,看著她淡笑的麵容,試著找出其他情緒。


    「多謝,下官告辭了。」拱手作揖後,曲瑤光立刻轉身,同時笑容收盡。


    南宮謙和冷斐冽同時暗鬆口氣。


    秋風落葉,碎黃漫地,染紅的秋楓隨著風旋舞,寒風瑟瑟,瑰麗的霞景淒淒。


    葉,被吹起,落下。


    沙沙的葉聲,凋落的葉片,在哭泣。


    哭泣,是誰在哭泣?


    「將軍……」南宮看著她的背影,擔心的出聲。


    「別跟來,這是命令。」她沒有迴頭的道。


    曲瑤光伸掌接住一片飄落的紅楓,紅豔豔的色澤在掌心更顯刺目,鬆開緊握的手掌,任風吹起她掌心的火紅,破碎的紅楓在空中漫舞。


    誰在哭泣?


    哭泣,是她在哭泣。


    是夜,月亮高掛天際,淡淡的月華在暗夜中顯得淒涼。


    忽地,月隱,風起,雲湧。


    秋風悄悄灌入綺窗,窗扇隨風搖擺,發出陣陣聲響,隨風作響的竹聲,為這蕭寂的夜更添上一抹愁。


    忽地,雨聲潸潸,滴滴打在芭蕉葉上,奏出一曲離愁,讓聞者愁上加愁。


    慘慘黃燈忽明忽滅,照在玄檀木桌上的小刀,發出青白的光芒,曲瑤光指尖輕觸著熟悉的紋路,羽睫掩住水眸,滴落的水珠在酒杯中泛起漣漪,勾著一圈又一圈,纏繞。


    風吹簾動,飛起的不是竹簾,是迴憶。


    那日,也是秋日。


    有個愛笑的男子纏著她,他用玉佩套住她,他帶笑的眼角,勾笑的唇角,臉上燦爛的笑容連陽光也為之失色。


    ●這樣你就被我套住了,這輩子可別想逃離我羅!●


    他笑著說,那話語宛如昨日,清晰的叫她忘不了。


    她沒有逃,她一直待在原地。


    但他不見了。


    那個曾死纏在她身邊的男子,不在了。


    那個老是笑著深望她的男子,不在了。


    聲音在心中迴響,狠狠擊著脆弱的心,一聲又一聲。


    痛,椎心刺骨。


    素手輕輕將玉佩掏出,她以眷戀的目光看著它,細細的來迴撫摸,然後粉頰輕輕貼上去,感受它所傳來的溫度。


    「沂……」淡淡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低喃著。


    她珍惜著那個笑著對她念著「上邪」的男子,她珍惜那個用無比認真神情看著她的男子,她珍惜著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


    但他不見了。


    拳一個緊握,酒杯應聲破碎,黃湯沿著指縫傷痕流下,傷口上的燒熱她沒有感覺,傷痕上的刺痛她沒有知覺,心象是破了個大洞,腦中聲音不停迴蕩著。


    他不見了,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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