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帶來了更多的雪,也給五年級的學生們帶來了像雪崩一樣的作業。湯姆是級長,這就意味著他要比其他人還要多出許多額外的工作:監督裝飾城堡(給冷杉樹掛垂枝彩帶什麽的,並把搗亂的皮皮鬼趕走),看著課間因為外麵的冷雨而不得不呆在室內的一二年級學生們(還好斯萊特林的學生們都對湯姆惟命是從),輪流和阿格斯?費爾奇在走廊裏巡視(哈利不得不說,在疑神疑鬼方麵,年輕時的費爾奇和五十年以後沒什麽區別),諸如此類等等。
聖誕節前還有一次魁地奇比賽,哈利一反往常,一點兒也不期待。因為這學期第一次舉行魁地奇比賽的時候,他興衝衝地跑去看,結果發現球員們完全就是在應付性地打,看台上的學生們也是寥寥無幾。套用他們對此的形容,就是“會騎著掃帚飛起來就行了,關鍵時刻還是幻影移形比較方便快捷”……
好吧,哈利又一次意識到了時代差異。在麻瓜和巫師都處在世界大戰的時期,人們對魁地奇比賽這種東西沒興趣完全可以想見。阿芒多?迪佩特校長曾經想要幹脆取消掉球賽,不過鄧布利多教授堅持要留給學生們一個“能夠自由地唿吸空氣”的活動,魁地奇比賽這才得以繼續進行(雖然哈利認為真的沒有幾個人在乎它辦不辦)。然後哈利想到,伏地魔之所以後來對掃帚不精通,除了他不想依靠外力之外,局勢的影響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隨著假期越來越近,城堡裏的學生們也少了很多,留校的學生屈指可數——哈利在聖誕夜的晚宴上才驚異地發現居然隻有他和湯姆兩個人(斯萊特林想留校的學生是被湯姆趕迴去了沒錯,而其他學院的,想必是家裏人也不會放過戰時珍稀的見麵機會吧)。禮堂裏放了兩棵高大的針葉樹,上麵掛著金色的小圓球和亮晶晶的小冰柱,最上麵頂著一隻漂亮的用糖果製成的小仙女,透明糖片做的翅膀還在微微扇動。而餐桌上的菜肴也是豐盛無比,哈利猜想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們一定使出了渾身解數。
餐桌上,斯拉格霍恩教授依舊對湯姆大加讚揚,因為他就和紮根在圖書館裏了一樣,就沒有哪天不去的。“現在可是聖誕假期呀,湯姆,”他笑眯眯地說,手裏拿著一塊咬了一半的蜜餞,“想我這把老骨頭當年也沒有你這麽勤奮呢!”他一邊說一邊看了其他幾個學院院長一眼,擺明了就是一種炫耀的態度。
湯姆抿唇一笑,顯得有點含蓄,並沒有說什麽。哈利偷眼瞧著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尺寸掌握得正好,既不會讓斯拉格霍恩教授掉了麵子,也不會因為太過得意而得罪其他教授。
“哈利,勤奮是好事……但作為湯姆的舍友,有時候也應該提醒他需要休息,嗯?你們倆可都太瘦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轉而叮囑哈利道。
自己這是完全順帶著被關心了吧……哈利無語地想,然後學湯姆點了點頭不說話。
斯拉格霍恩教授這下似乎終於滿意了。然後他轉向鄧布利多,開始談論他今年收到的聖誕節禮物。“一隻糖果禮品籃,大極了……產自聖歐班的霞多麗白蘭地,你們知道的,就是法蘭西勃良第那兒的,如今的時局下還能得到這麽一瓶可真是不容易……”講到這些他眉飛色舞,薑黃-色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哈利剛給自己拿了一小碟黃油豌豆,就聽到迪佩特校長的聲音響了起來:“的確都太瘦了……來來,你們都多吃一點兒東西,今天可是聖誕節呢……”然後他一揮魔杖,他和湯姆的盤子裏頓時就堆起了一座烤肉和火雞組成的小山。
湯姆還真是受歡迎啊,這又一次證明了他的魅力。哈利看著其他教授臉上如出一轍的慈愛神情,不忘急忙和他一起道謝。然後他又伸手夠了一碟幼切橘子醬,故意往湯姆那邊推了推。以哈利所知,伏地魔的口味偏清淡,但他肯定會在所有教授麵前把那些他不喜歡的食物吃完的。
看著那碟黃橙橙的酸甜果醬,湯姆的手頓了頓。他轉頭看了一眼哈利,後者已經開始致力於解決自己的那份肉類了。他收迴目光,微微低頭黑色眼睛裏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鄧布利多聽著斯拉格霍恩關於聖誕節的絮絮叨叨,手底下慢條斯理地切著香腸,眼睛卻一直注意著哈利和湯姆那邊的動靜。他們的小動作當然沒有逃出他的視線,不由得有點兒吃驚:看起來哈利說的是真的,他的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而且看起來……頗有成效。
實話說,哈利上一次那麽直截了當地拒絕他,實在是出人意料之外。而且除此之外,他還對自己正在暗中進行的工作顯出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時他還拿出了一份基本是完美的假檔案,如果不是他自己跑去法蘭西求證的話,那是肯定不會露餡的。鄧布利多相當懷疑,哈利是充分考慮到了現在的戰爭情況,才會舍近求遠地選擇了法蘭西——這就大大降低了他露餡的可能性。
這一切都說明了哈利完全不是一個普通的五年級學生。他拒絕告訴自己事實真相,但是隻要看他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翡翠眼睛,就知道哈利其實是一個信念堅定、不易動搖的人。明明是個來處成謎的人,但是對於哈利,鄧布利多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地傾向於“他是可以相信的”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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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布利多又給自己拿了一份太妃手指餅。哈利身上有著令人著迷的特質:同時具有格蘭芬多的熱情直爽和斯萊特林的精明頭腦(伏地魔:鄧布利多你終於老眼昏花了吧?哈利也就才學到了我的一點兒皮毛!),聽起來很矛盾,而說實話,哈利卻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違和。也許他真的可以搞定冷漠而心機深沉的湯姆?裏德爾……哈利說的沒錯,他自己還有海峽另一邊的蓋勒特需要擔心呢……
旁邊的斯拉格霍恩已經開始談論白蘭地的優劣比較了。鄧布利多慢慢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裏麵曾經出現過那麽一絲的黯然神傷。
晚宴結束以後,哈利早早地就迴宿舍睡覺去了。但是他躺下還沒多久,就又從一個似曾相識的夢裏驚醒。老舊的麻瓜建築……飄著雪花的天空……冰冷堅硬的石頭台階……空無一人的街道……透著昏黃燈光的窗戶……飄著食物香味的空氣……饑腸轆轆的感覺……哈利確信自己之前做過類似的夢,但是那時候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鑲著金邊的黑色天鵝絨床鋪帳幔——是一年級他在格裏莫廣場12號過聖誕節的時候……
哈利眨了眨眼睛,又使勁眨了眨,終於把夢境裏的場景對上了號:那是麻瓜倫敦的聖誕,確切地說,那地方就在湯姆呆的那家孤兒院附近……怪不得他會做這樣的夢!那是伏地魔的迴憶,他現在才意識到那些老舊的麻瓜建築裏有一座就是孤兒院!哈利一翻身坐了起來,往對麵的床望去:那上麵空空如也。該死,湯姆就不用睡覺的嗎?哈利迅速起床,開始往自己身上套毛衣。以他的猜想,湯姆很可能在密室裏。
天色正黑,外麵的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剛走到一樓大廳拐角處,一陣寒風就夾著雪粒吹了過來,哈利不由得把衣領緊了緊。場地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遠處的塔樓頂上也是。哈利正想上樓,卻突然注意到場地邊上的台階那裏有個黑影。再走近一點,哈利發現那正是湯姆。他正站在那兒,麵仰天空,一動不動。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庭院裏看雪景?
哈利簡直要無奈了。“湯姆,”他叫了一聲,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你不能總是這樣……”然後他看見湯姆身上落滿了雪花,有些都在他身上融化以後掛成了小小的冰柱。“你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都快變成雪人了……”哈利想把他拉到屋簷以下,但是卻碰到了一隻冰涼徹骨的手。這下他真的震驚了:“看在梅林的份兒上!你想讓自己被凍病嗎?”
湯姆原本定在天空的眼珠轉了一下,但是他的身體依舊沒有動。
“冰消雪融!防水防濕!溫暖如春!”哈利看出他不可能和湯姆講理,直接拔出了魔杖。然後他又試了試湯姆手上的溫度,雪化了,也幹燥了,但依舊很冰冷。估計他距離凍僵已經不遠,所以連溫暖咒的效力都沒這麽快起作用。“這樣下去你該生病了……我們還是迴去吧?”哈利試探性地問。今晚的湯姆看起來情緒不大對勁,他剛剛的夢就說明了這一點。
黑發黑眼的男孩把頭轉過來看著他,但是依舊不說話。
哈利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湯姆披在身上。在係領口的時候,哈利很沮喪地發現,不管是之前潛伏的那個湯姆,還是現在這個年幼時的伏地魔,哪個都比他高出半個頭……不過哈利總算幫他把外袍穿好,然後給自己施了一個溫暖咒,和湯姆一起並排站在台階上望著那些雪花。
大概他們小時候都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聖誕節,哪怕一個。感覺到寒風毫不留情地打在臉上,哈利不由得這麽想。小時候在他姨媽家,聖誕禮物是一小片餅幹就不錯。達力的禮物就不用說了,完全不能比。
也許他相對伏地魔的幸福之處就在於,他生活的年代和平而經濟繁榮,童年時沒有世界經濟危機,少年時也沒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他的父母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的,而伏地魔的父母相繼拋棄了他。相比於孤兒院的稀湯寡水,雖然他也吃不飽,但總還是有一點兒麵包果腹的——至少他還沒有聖誕夜依舊饑腸轆轆的經曆。達力也總是欺負他,孤兒院裏卻有更多的麻瓜孩子。那些冷冰冰的蔑視和敵意,有時候要比怒罵來得更要傷人……
所以說他們很像,但是最終卻成為了不同的人。
等哈利迴過神,他腳邊也積起了一層雪。然後他又發現,旁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溫度依舊冷冰冰。哈利不由得有點生氣了,他去拉對方那隻露在外麵的手,“我說!你必須迴地窖的壁爐邊上去呆著,不能再……”他還沒說完,就感到那隻手微微動了一下,把自己抓緊了。哈利呆了一下,再看到那雙在夜裏顯得更加幽深的、黑玉般的眼睛,終於做了一件從剛開始就一直想做而沒敢做的事情:伸出手臂,把這個曾經是記憶中的人抱在懷裏。
湯姆?裏德爾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腦袋。哈利叫他迴去,給他弄幹衣服,還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他擔心他凍著,他擔心他生病,他擔心他不高興……從沒有人這麽關心他,不因為他的威逼利誘,不因為他的英俊外貌,不因為他的巧妙討好,隻因為他這個人……每年的聖誕到新年這段時間,他的情緒都會相當低落。先前隻是對自己身世的揣測,現在知道是他親生父母都拋棄他、離他而去,他感覺到他的心已經凍成了冰。
然而現在,那顆腦袋靠著的地方,卻傳來一種熱乎乎的感覺。脈搏和心跳都慢慢複蘇了,為什麽它們會跳得那麽大聲呢?他掙開哈利的手(後者不滿地嘀咕了聲,幹脆更緊地抱著他的腰),解開哈利給他披上的袍子,然後把他們倆一起罩在裏頭,順手抱住了麵前的人。格蘭芬多的獅子總是有這麽一種莽撞的勁頭……湯姆察覺到懷裏的人對他的動作抖了抖,然而卻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用下巴輕輕來迴蹭著對方的頭發,感覺到溫暖咒似乎終於開始發生作用了。
他們兩個人就站在那兒,雪花紛紛地打著旋兒在附近落下,四下裏一片黑暗而靜謐。二樓的變形課教授辦公室,窗簾無聲地落了下來。
聖誕節前還有一次魁地奇比賽,哈利一反往常,一點兒也不期待。因為這學期第一次舉行魁地奇比賽的時候,他興衝衝地跑去看,結果發現球員們完全就是在應付性地打,看台上的學生們也是寥寥無幾。套用他們對此的形容,就是“會騎著掃帚飛起來就行了,關鍵時刻還是幻影移形比較方便快捷”……
好吧,哈利又一次意識到了時代差異。在麻瓜和巫師都處在世界大戰的時期,人們對魁地奇比賽這種東西沒興趣完全可以想見。阿芒多?迪佩特校長曾經想要幹脆取消掉球賽,不過鄧布利多教授堅持要留給學生們一個“能夠自由地唿吸空氣”的活動,魁地奇比賽這才得以繼續進行(雖然哈利認為真的沒有幾個人在乎它辦不辦)。然後哈利想到,伏地魔之所以後來對掃帚不精通,除了他不想依靠外力之外,局勢的影響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隨著假期越來越近,城堡裏的學生們也少了很多,留校的學生屈指可數——哈利在聖誕夜的晚宴上才驚異地發現居然隻有他和湯姆兩個人(斯萊特林想留校的學生是被湯姆趕迴去了沒錯,而其他學院的,想必是家裏人也不會放過戰時珍稀的見麵機會吧)。禮堂裏放了兩棵高大的針葉樹,上麵掛著金色的小圓球和亮晶晶的小冰柱,最上麵頂著一隻漂亮的用糖果製成的小仙女,透明糖片做的翅膀還在微微扇動。而餐桌上的菜肴也是豐盛無比,哈利猜想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們一定使出了渾身解數。
餐桌上,斯拉格霍恩教授依舊對湯姆大加讚揚,因為他就和紮根在圖書館裏了一樣,就沒有哪天不去的。“現在可是聖誕假期呀,湯姆,”他笑眯眯地說,手裏拿著一塊咬了一半的蜜餞,“想我這把老骨頭當年也沒有你這麽勤奮呢!”他一邊說一邊看了其他幾個學院院長一眼,擺明了就是一種炫耀的態度。
湯姆抿唇一笑,顯得有點含蓄,並沒有說什麽。哈利偷眼瞧著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尺寸掌握得正好,既不會讓斯拉格霍恩教授掉了麵子,也不會因為太過得意而得罪其他教授。
“哈利,勤奮是好事……但作為湯姆的舍友,有時候也應該提醒他需要休息,嗯?你們倆可都太瘦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轉而叮囑哈利道。
自己這是完全順帶著被關心了吧……哈利無語地想,然後學湯姆點了點頭不說話。
斯拉格霍恩教授這下似乎終於滿意了。然後他轉向鄧布利多,開始談論他今年收到的聖誕節禮物。“一隻糖果禮品籃,大極了……產自聖歐班的霞多麗白蘭地,你們知道的,就是法蘭西勃良第那兒的,如今的時局下還能得到這麽一瓶可真是不容易……”講到這些他眉飛色舞,薑黃-色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哈利剛給自己拿了一小碟黃油豌豆,就聽到迪佩特校長的聲音響了起來:“的確都太瘦了……來來,你們都多吃一點兒東西,今天可是聖誕節呢……”然後他一揮魔杖,他和湯姆的盤子裏頓時就堆起了一座烤肉和火雞組成的小山。
湯姆還真是受歡迎啊,這又一次證明了他的魅力。哈利看著其他教授臉上如出一轍的慈愛神情,不忘急忙和他一起道謝。然後他又伸手夠了一碟幼切橘子醬,故意往湯姆那邊推了推。以哈利所知,伏地魔的口味偏清淡,但他肯定會在所有教授麵前把那些他不喜歡的食物吃完的。
看著那碟黃橙橙的酸甜果醬,湯姆的手頓了頓。他轉頭看了一眼哈利,後者已經開始致力於解決自己的那份肉類了。他收迴目光,微微低頭黑色眼睛裏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鄧布利多聽著斯拉格霍恩關於聖誕節的絮絮叨叨,手底下慢條斯理地切著香腸,眼睛卻一直注意著哈利和湯姆那邊的動靜。他們的小動作當然沒有逃出他的視線,不由得有點兒吃驚:看起來哈利說的是真的,他的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而且看起來……頗有成效。
實話說,哈利上一次那麽直截了當地拒絕他,實在是出人意料之外。而且除此之外,他還對自己正在暗中進行的工作顯出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時他還拿出了一份基本是完美的假檔案,如果不是他自己跑去法蘭西求證的話,那是肯定不會露餡的。鄧布利多相當懷疑,哈利是充分考慮到了現在的戰爭情況,才會舍近求遠地選擇了法蘭西——這就大大降低了他露餡的可能性。
這一切都說明了哈利完全不是一個普通的五年級學生。他拒絕告訴自己事實真相,但是隻要看他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翡翠眼睛,就知道哈利其實是一個信念堅定、不易動搖的人。明明是個來處成謎的人,但是對於哈利,鄧布利多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地傾向於“他是可以相信的”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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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斯拉格霍恩已經開始談論白蘭地的優劣比較了。鄧布利多慢慢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裏麵曾經出現過那麽一絲的黯然神傷。
晚宴結束以後,哈利早早地就迴宿舍睡覺去了。但是他躺下還沒多久,就又從一個似曾相識的夢裏驚醒。老舊的麻瓜建築……飄著雪花的天空……冰冷堅硬的石頭台階……空無一人的街道……透著昏黃燈光的窗戶……飄著食物香味的空氣……饑腸轆轆的感覺……哈利確信自己之前做過類似的夢,但是那時候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鑲著金邊的黑色天鵝絨床鋪帳幔——是一年級他在格裏莫廣場12號過聖誕節的時候……
哈利眨了眨眼睛,又使勁眨了眨,終於把夢境裏的場景對上了號:那是麻瓜倫敦的聖誕,確切地說,那地方就在湯姆呆的那家孤兒院附近……怪不得他會做這樣的夢!那是伏地魔的迴憶,他現在才意識到那些老舊的麻瓜建築裏有一座就是孤兒院!哈利一翻身坐了起來,往對麵的床望去:那上麵空空如也。該死,湯姆就不用睡覺的嗎?哈利迅速起床,開始往自己身上套毛衣。以他的猜想,湯姆很可能在密室裏。
天色正黑,外麵的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剛走到一樓大廳拐角處,一陣寒風就夾著雪粒吹了過來,哈利不由得把衣領緊了緊。場地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遠處的塔樓頂上也是。哈利正想上樓,卻突然注意到場地邊上的台階那裏有個黑影。再走近一點,哈利發現那正是湯姆。他正站在那兒,麵仰天空,一動不動。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庭院裏看雪景?
哈利簡直要無奈了。“湯姆,”他叫了一聲,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你不能總是這樣……”然後他看見湯姆身上落滿了雪花,有些都在他身上融化以後掛成了小小的冰柱。“你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都快變成雪人了……”哈利想把他拉到屋簷以下,但是卻碰到了一隻冰涼徹骨的手。這下他真的震驚了:“看在梅林的份兒上!你想讓自己被凍病嗎?”
湯姆原本定在天空的眼珠轉了一下,但是他的身體依舊沒有動。
“冰消雪融!防水防濕!溫暖如春!”哈利看出他不可能和湯姆講理,直接拔出了魔杖。然後他又試了試湯姆手上的溫度,雪化了,也幹燥了,但依舊很冰冷。估計他距離凍僵已經不遠,所以連溫暖咒的效力都沒這麽快起作用。“這樣下去你該生病了……我們還是迴去吧?”哈利試探性地問。今晚的湯姆看起來情緒不大對勁,他剛剛的夢就說明了這一點。
黑發黑眼的男孩把頭轉過來看著他,但是依舊不說話。
哈利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湯姆披在身上。在係領口的時候,哈利很沮喪地發現,不管是之前潛伏的那個湯姆,還是現在這個年幼時的伏地魔,哪個都比他高出半個頭……不過哈利總算幫他把外袍穿好,然後給自己施了一個溫暖咒,和湯姆一起並排站在台階上望著那些雪花。
大概他們小時候都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聖誕節,哪怕一個。感覺到寒風毫不留情地打在臉上,哈利不由得這麽想。小時候在他姨媽家,聖誕禮物是一小片餅幹就不錯。達力的禮物就不用說了,完全不能比。
也許他相對伏地魔的幸福之處就在於,他生活的年代和平而經濟繁榮,童年時沒有世界經濟危機,少年時也沒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他的父母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的,而伏地魔的父母相繼拋棄了他。相比於孤兒院的稀湯寡水,雖然他也吃不飽,但總還是有一點兒麵包果腹的——至少他還沒有聖誕夜依舊饑腸轆轆的經曆。達力也總是欺負他,孤兒院裏卻有更多的麻瓜孩子。那些冷冰冰的蔑視和敵意,有時候要比怒罵來得更要傷人……
所以說他們很像,但是最終卻成為了不同的人。
等哈利迴過神,他腳邊也積起了一層雪。然後他又發現,旁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溫度依舊冷冰冰。哈利不由得有點生氣了,他去拉對方那隻露在外麵的手,“我說!你必須迴地窖的壁爐邊上去呆著,不能再……”他還沒說完,就感到那隻手微微動了一下,把自己抓緊了。哈利呆了一下,再看到那雙在夜裏顯得更加幽深的、黑玉般的眼睛,終於做了一件從剛開始就一直想做而沒敢做的事情:伸出手臂,把這個曾經是記憶中的人抱在懷裏。
湯姆?裏德爾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腦袋。哈利叫他迴去,給他弄幹衣服,還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他擔心他凍著,他擔心他生病,他擔心他不高興……從沒有人這麽關心他,不因為他的威逼利誘,不因為他的英俊外貌,不因為他的巧妙討好,隻因為他這個人……每年的聖誕到新年這段時間,他的情緒都會相當低落。先前隻是對自己身世的揣測,現在知道是他親生父母都拋棄他、離他而去,他感覺到他的心已經凍成了冰。
然而現在,那顆腦袋靠著的地方,卻傳來一種熱乎乎的感覺。脈搏和心跳都慢慢複蘇了,為什麽它們會跳得那麽大聲呢?他掙開哈利的手(後者不滿地嘀咕了聲,幹脆更緊地抱著他的腰),解開哈利給他披上的袍子,然後把他們倆一起罩在裏頭,順手抱住了麵前的人。格蘭芬多的獅子總是有這麽一種莽撞的勁頭……湯姆察覺到懷裏的人對他的動作抖了抖,然而卻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用下巴輕輕來迴蹭著對方的頭發,感覺到溫暖咒似乎終於開始發生作用了。
他們兩個人就站在那兒,雪花紛紛地打著旋兒在附近落下,四下裏一片黑暗而靜謐。二樓的變形課教授辦公室,窗簾無聲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