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高空上,一對師徒立在長長的鐵索上,如雲間白鶴般高潔雅致,遠處霧隱山巒,雲海湧動,天地間一片寧靜。

    “來吧,讓為師看看你的凝雪功練得如何了?”楚雲渺廣袖輕拂,如九天仙子登雲逐月般翩然而起,漫漫飛雪至聚於她掌心,向莫雨激射而去。

    莫雨這些年別的不說,平衡之術卻是練得極好,他腳尖輕旋,於方寸之地間急速閃躲,避過這迎麵一擊,然後如雪豹般矯捷一躍,撲到楚雲渺麵前來。

    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莫雨知道自己的內力遠不及師父,拚力量毫無勝算,於是但求迅疾,他一連打出數十掌,皆被楚雲渺接住,那雙白玉般的手像是一團柔雲,輕飄飄將他的力道化解了,無論他使多大力,都像是打進了泥潭裏,半點波瀾都看不見。

    更神奇的是,那雙手上仿佛覆蓋著一股神秘的氣勁,在牽引著他的手,到後麵他甚至覺得不是自己在出招,而是自己在沿著師父引導的軌跡攻擊。

    為了打破僵局,莫雨開始攻擊楚雲渺的下盤,楚雲渺早防著他這一招,接得滴水不漏,誰知莫雨竟然扯著她的袖子一下竄到她後麵去了,這一下極為兇險,若是稍有不慎,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楚雲渺挑了挑眉,也揪著莫雨的袖子來了這麽一下,師徒倆好像較起勁,不停換來換去,仿佛在跳圓曲舞,玩夠之後,楚雲渺放開了莫雨,指著正在微微震顫的鐵索道:“什麽時候鐵索不動了,你才算出師了。”說完便飄然而去。

    莫雨皺了皺眉,很是不開心,師父最近總是來去匆匆,他都很少見她了,這一迴又是這樣,到底在忙些什麽呢?疑惑間,莫雨忽然發現自己衣服上勾著一朵金花,想必是剛剛過招的時候從師父身上掉下來的,他連忙向楚雲渺離去的方向追來。

    這一追不得了,師父怎麽往小西天去了?她平時不是很少去那兒嗎?待看到一個男孩正在師父的別居裏修煉凝雪功時,莫雨怔在了原地,滿腦子都是“金屋藏嬌”四個字。

    師父……竟然背著他……養了個……野!徒!弟!一瞬間,莫雨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待看到楚雲渺摸了摸男孩的頭誇讚他做的很好時,更是情緒激烈,憑什麽?!師父都沒有摸過他的頭!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野孩子,竟然!竟然!

    嫉妒的火焰燃燒了莫雨,他默默地看著師父對男孩笑,臉上麵無表情,等到楚雲渺走了,他才理了理自己的長發,露出一張俊逸清秀的臉龐,來到了男孩麵前。

    葉凡已經在江湖上流浪了數年了,這期間他受盡了人間辛酸,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個謫仙般的人物將他收入門下,教他武功。

    師父待他極好,隻是她總是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顯得十分神秘,葉凡唯有努力習武,以此來報答師父的恩情。

    這一天,師父剛走,他正在練習殘塵逸流劍,忽然間一個紅衣少年闖了進來,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劍,那少年目光輕蔑,冷笑道:“連劍都拿不穩,真是個廢物,我十二歲時做得比你好千百倍!”

    葉凡哪忍得了這般羞辱,當即怒火中燒,撿起劍向莫雨刺去,莫雨把手背在身後,仗著身法靈敏隨意躲過,像貓逗老鼠般戲耍著葉凡。他一抬腳,把葉凡絆了一個大跟鬥,口中還不屑道:“殘塵逸流劍重在清靈飄逸,你卻如木偶般僵硬,全無劍意!”

    啪!莫雨又是一掌拍在葉凡頭上:“耳力不聰!”

    咚!莫雨一腳把葉凡踩得跪在地上:“下盤不穩!”

    就這樣單方麵虐打了葉凡半個時辰,把對方貶得一無是處,莫雨才居高臨下地掐著葉凡的下巴,輕蔑道:“你不配做她的徒弟,趁早滾了吧!”

    葉凡聽到這句話,忽而笑了起來,頂著一張滿是灰塵卻不掩俊秀的臉龐挑釁道:“原來如此,你不過是嫉妒師父對我比對你好吧?師兄?”

    這下完了,莫雨原本隻是想教訓一下葉凡,並沒有真的傷到他,聽完這句話後卻是完全被踩到了痛處。師傅平時很少對他笑,卻對眼前這個家夥笑得這麽溫柔,他做得再好,也不過得到師傅一句不錯,而眼前這個家夥呢?錯漏百出,師傅居然說他做得很好!哪裏很好了?簡直就是垃圾!

    這一樁樁一件件,在莫雨看來簡直是不可饒恕!他揮起拳頭,向葉凡臉上打了過去。

    當天晚上

    “小雨,是你打了小凡?”楚雲渺今晚去看望葉凡的時候,簡直被他的狼狽樣子嚇了一跳,當初她就是因為知道葉凡是葉英的五弟才將他收入門下的,誰知竟把人照顧成了這個樣子,對莫雨說話的語氣不免有些責備。

    莫雨聽了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揚起臉,望著楚雲渺的眼神分外委屈,簡直像隻被主人踢了一腳的小奶狗:“師父,你都沒有摸過我的頭。”

    那聲音那樣溫軟,仿佛是一隻生性多疑的孤狼,將致命的頸脖暴露在你麵前,你輕而易舉就能傷害到他,這樣的姿態令人心軟,不自覺的就想要原諒他犯下的過錯。

    楚雲渺心中輕笑,不愧是惡人穀的少主子,居然還和她玩起了心計,不過,多疼他一點,也未嚐不可啊。

    楚雲渺麵上綻出一個絕美的微笑,目光如水般溫柔,她將手放到莫雨的頭上,輕輕的摸了摸,素雪般的十指穿過那柔軟的發梢,將之別至莫雨耳後:“小雨最乖了,以往是師傅對你太嚴苛了,可你是惡人穀的少穀主,若不如此,日後如何能擔大任?”

    溫熱的指尖劃過耳廓,莫雨的整隻耳朵瞬間就紅透了,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用不上:“那……那個男孩。”

    “他是故人之弟,我對他難免照顧幾分,可他遲早要走,與你自是不同。”楚雲渺語笑嫣然,在莫雨眉間落下一吻,輕而易舉的就把他推入了泥潭的更深處:“師父啊……最喜歡你了。”

    最……喜歡我了……莫雨望進楚雲渺的眼波裏,深深的醉了進去。

    從此以後,莫雨就多了一個師弟,隻不過兩人素來不和,經常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致力於在師父麵前給對方上眼藥。葉凡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在鐵索上練功時,莫雨總是故意搖晃鐵索,把他給抖下去。

    轉眼十年,莫雨和葉凡都長成了翩翩少年郎,那一天,師父滿麵冰霜地迴來了,將葬月劍取下給他,讓他轉交給葉凡:“我已將葉凡逐出師門,你讓他速速離去,從此以後不得對任何人提起我是他師傅。”

    莫雨大驚,心中已有猜測,卻仍不敢確定,他連忙出去找葉凡,卻見葉凡嘴角帶血,跪在雪地裏求楚雲渺原諒:“師父,小凡錯了!你別趕我走!我再也不說這樣的混賬話了,從今以後我會乖乖做你的徒弟,再也不敢越界了!”

    他說了!他竟然敢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師父聽!一時間,莫雨不知該佩服葉凡的勇氣,還是同情他的下場。

    今日的葉凡,又何嚐不是明日的他?漫天飛雪中,莫雨默然獨立,隻覺心中無限悲涼。前車之鑒尚在眼前,他又怎敢越雷池半步?可若一輩子不說,他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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