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杭州,天下韶光盛景之地,萬條柳絲垂入水中,曼妙多情如粉黛女子,悠悠碧水潺潺流動,印著天光雲影和那座古老的雷峰塔。岸邊遊人如織,一把把素雅的油紙傘如曇花般盛開,半掩著傘下佳人的容顏。

    韋莊有詩雲: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枕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多少文人墨客歸隱於江南,築著心中那個風花雪月的夢,可葉凡卻希望終老於昆侖惡人穀,那個天下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可那個人不要他啊,他在雪地中跪了三天三夜,也換不迴對方的一個迴眸。

    時隔十年,葉凡再次迴到了藏劍,整個山莊都陷入了喜悅之中,時常不苟言笑的父親眼角眉梢也都泛著笑意,哥哥們更不用說,與他飲酒到天明,可是大家都發現他變了。

    昔日的葉凡心高氣傲,爭強好勝,隻因為習得四季劍法就離家出走十年,而今的他卻真的變成了以心藏劍的謙謙君子。他時常一個人空對著流水落花,不知在想些什麽,葉孟秋問他究竟是從何處習得了如此高深的內力,他卻諱莫如深,隻說師傅是隱世高人,不願外人知曉自己的名號。

    劍塚梅林中,葉凡執笛吹奏,奏的是那曲師傅最喜歡的《江樓月》,淒愴悲惋的笛聲在林間響起,連枝頭的鳥兒也不禁跟著悲鳴,葉英默默矗立在梅樹下,額角梅花鮮紅若血,一曲畢,他說:“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隻有相隨無別離。五弟,你心裏在念著誰?”

    葉凡看向滿頭華發,緊閉雙目的大哥,聲音沉靜如秋日潭水:“能聽懂我曲中的真意,大哥,你心裏又在念著誰?”

    梅林中一片寂靜,清寂的月光照了滿地荒涼,兩個同樣為情所傷的男人都明白了對方心中的悲苦。逐春亭中,二人對月小酌,葉凡問:“大哥,她是個怎樣的姑娘?”

    葉英想起昔日楚雲渺在梅林中那灼灼一笑,微笑道:“她出自書香門第,天資聰穎,才高冠世,性子溫婉柔順,又有些古靈精怪,她父親曾想把她送入長歌門,她卻當著長歌門主的麵把百家聖賢都給駁斥了個遍,被掃地出門。不過,太白先生倒是很喜歡她。”

    葉凡聞言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一位風華傲骨的大家閨秀形象,不禁黯然道:“她也一樣才華橫溢,遠超世人,可她卻像雪中的白梅一樣冷傲,尋常人等是不會放在眼裏的,我總以為我離她很近,可其實很遠,這麽多年的情誼,說斷也就斷了。”

    葉英想起楚雲渺那句我已忘了你,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與她,如今相見不如不見,你又如何?”

    葉凡咽下喉中烈酒,歎了一口氣:“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葉英道:“咱們藏劍似乎天生寡情緣,我與她天各一方,你與她生不逢時,二弟與曲教主江湖不見,三弟與三弟妹陰陽兩隔,四弟不願成家,為此不知忤逆了父親多少迴。”

    葉凡自嘲一笑:“也許吧。”

    今夜一敘,兩兄弟之間親近不少,其他三個兄弟見狀紛紛感歎,還是大哥厲害,一下就打破了分別十年的隔閡。

    數月後,昆侖雪山

    亭台高榭中,兩位傾城絕世的佳人把酒言歡,她們一個金發碧眼,風情嫵媚,如西域寶石般神秘魅惑,一個滿頭華發,眉眼間帶著雪山的清冽與孤高,斷絕了塵世的鉛華。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兩人竟然是嗜血女魔頭米麗古麗和惡人穀穀主王遺風。

    “義父啊,他如今自然該是極好的,又有了一個陸煙兒來取代我。”米麗古麗唇畔泛起一抹哀涼的笑容:“可我卻是不恨他的,一切說到底終究是我咎由自取。穀主啊,你明白那種一直身處於黑暗中,忽然有一隻手把你帶向光明的感覺嗎?”

    楚雲渺淡淡道:“我明白。”當阿薩辛被送上火刑台的時候,我就是救贖他的光明。

    米麗古麗迴憶道:“我永遠記得,義父是如何把我從奴隸市場中救出來的,他教我識字,教我武功,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明尊,是我需要用一生去仰望的人。”

    有嗎?楚雲渺迴憶了一下自己的這位前情緣,發現腦海裏滿滿都是一隻對外兇戾,對內純情,還會滿地撒嬌打滾求親親的蠢大喵,你拔它一根胡須,它隻會委委屈屈看地著你,爪子都不敢亮一下。

    楚雲渺的沉默被米麗古麗誤以為是不能接受自己那驚世駭俗的愛情,她飲下一杯酒,瀲灩紅唇如薔薇般誘人:“我知道,義父心裏有人了,他和紅衣教的教主阿薩辛愛著同一個人,拜火教的前聖女:阿裏曼。明教中所有的聖火女神的神像都雕刻成了她的容顏,她是義父心中最虔誠的信仰,我永遠也不可能打敗她。”

    得知自己的前情緣是如何癡漢自己的,楚雲渺一邊內心默默吐槽:果然還是那個蠢大喵,一邊按下米麗古麗倒酒的手:“別喝了,他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米麗古麗愣住了,她望著楚雲渺月光般溫柔的目光,眼中流下兩行清淚,輕輕伏在對方的肩頭:“穀主,若我當初遇見的是你……”米麗古麗閉口不言,若遇到的是楚雲渺,隻怕會比如今更痛,葉凡如何,莫雨如何,她還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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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傷心的米麗古麗,楚雲渺迴到雪魔堂處理事物,莫雨跟在她身旁打下手,不多時,一隻信鴿穿越萬裏雪山,飛近了雪魔堂。楚雲渺展信一看,是煙的消息:蕭沙勾結南詔王反唐,五派掌門被擒。

    霎那間,楚雲渺的眼神變得很可怕,信鴿驚得展翅飛了出去:“雪魔衛何在?”

    數十個高手瞬間跪於堂下,齊聲道:“參見穀主!”

    “小雨,我們走!”當天夜裏,雪魔和小瘋子莫雨帶領數十個雪魔衛星夜奔馳,從昆侖不遠萬裏趕往南詔。

    不過半月,各門派弟子俱已聚集,楚雲渺為了避免遇上熟人,特意戴上了麵具,果不其然,葉凡就在其中,她留下雪魔衛在外接應,帶著莫雨悄悄潛入了燭龍殿。昔日蕭沙屠城,卻栽贓嫁禍到了楚雲渺頭上,讓她背負天下罵名,此仇不得不報,於是大殿中,楚雲渺與蕭沙展開了激戰,與此同時,莫雨在楚雲渺的吩咐下前去解救五位掌門。

    “你是何人?”第一個被解救的是純陽掌門李忘生。

    “仇人。”莫雨可不會忘記七星戰十惡的時候,這些正派武林人士是如何與惡人穀廝殺的:“若非師父之命,我是絕不會救你們的。”

    李忘生啞然,提劍和莫雨殺了出去,在外遇上了自行突破封鎖的葉英,三人又去解救其他幾位掌門,待來到正殿時,蕭沙已被楚雲渺擊殺,於是一行人合力打出燭龍殿。在此期間,楚雲渺一言不發,可葉英卻總覺得這個神秘人有種熟悉的感覺。

    外有各派弟子攻殿,內有幾位掌門聯手,燭龍殿之圍很快便解了,幾位掌門紛紛向兩位神秘的救命恩人道謝,可這對師徒卻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實在是神秘莫測。

    楚雲渺和莫雨連夜奔弛,早已疲憊不堪,行程便慢了下來,才走了半個時辰,隻見前方杏樹下立著一個黃衣輕甲的男子,不是葉英是誰?

    莫雨疑竇叢生,藏劍長門為何等在此處?難不成要恩將仇報,趁他們人困馬乏下殺手?可他又怎知他們會像惡人穀方向行走,早早便用輕功趕來等待此處。

    萋萋芳草,霞落滿天,俊朗的白發男子向楚雲渺緩緩走來,一如昔日在銀杏樹下等待著心上人的少年:“風妹,我等你很久了。”

    是啊,很久了,整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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