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前錦眼中透出懷疑,但架不住好奇心,慢慢挪迴了沙發,離他半米遠,仿佛一頭警惕的小獸。詹子延很淺地勾起唇角,想為接下來的沉重故事營造一個比較輕鬆的氛圍。“我中考當天,被同學扔了筆袋,去撿的時候,又被他們踩了手,忍著疼寫完了試卷,雖然最後如願考上了高中,但沒有拿到獎學金名額,得自己出學費。”“他們幹嘛這樣?”詹前錦怒問,“你怎麽不告訴爸媽?他們沒送考嗎?”一聽就知道,他父母對這個弟弟更上心,起碼不會讓同學欺負。詹子延如實迴答:“他們那會兒很討厭我,不會管這種事,我隻能靠自己。”詹前錦愕然看他,顯然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詹子延接著說:“因為沒能拿到獎學金,我暑假就去城裏打工了,刷了兩個月的盤子,手指全部泡腫蛻皮,爆瘦了十斤,終於湊滿了學費,按時入學了。”“所以你看,我能讀上高中,也沒有很容易。可我知道,如果不上高中,我以後或許會活得更不容易。”“你要說初中學曆也能出人頭地,我不能否認,是有這樣的人,但畢竟是鳳毛麟角。”“我希望你能選擇和我一樣的路,因為這條路我走過,知道哪裏有坑,也知道哪裏有捷徑,我能幫你。相信我,好不好?”不知道為什麽,同樣是勸學習的話,從詹子延嘴裏說出來,就特別有感染力。難怪這家夥能當老師,詹前錦心想。“可我真的笨,學不會,萬一沒考上,不是浪費時間嗎?”“你不試一試,可能會浪費一輩子。”詹子延想了想,參考從駱愷南那兒學來的知識,舉了個小孩子更容易共情的比喻,“就好比你玩遊戲,重複做一些機械簡單的任務,獲得獎勵的幾率很低,但如果花時間去做難一點的任務,就有更高幾率獲得迴報,你不心動嗎?”詹前錦麵露猶豫,有點被說動了:“可你的大學裏都是很聰明的人吧,他們會不會笑話我啊?還有我的口音……”“可能會,再好的地方也有壞人。”詹子延輕輕覆上他的手背,“但有哥哥在,不用怕的。”周一下午,駱愷南忍不住去了趟晉大。嘴上說得堅強,可昨晚詹子延一條“晚安”消息,就讓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想念比酒更難戒。也考慮過用kent的身份去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倘若不是詹子延親口對他本人坦言,似乎就沒有意義。他記得詹子延今天下午沒課,特意挑了這個學生上課的時間來,這樣就沒人會打擾他們。到了辦公室門口,他沒說話,先敲了敲門,想給一個驚喜。“詹老師不在!”然而傳來的聲音卻不是詹子延的。不在?那是誰在裏麵?駱愷南推門而入,首先看向詹子延的位子果然沒人。緊接著,就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個眼熟的小屁孩兒。小屁孩兒尚未完全發育,站起來身高才到他胸口,脾氣倒是很大,兩三步就衝了過來:“怎麽又是你啊?找我哥幹嘛?”駱愷南反問:“你為什麽在這兒?”第一印象決定喜惡,詹前錦對這個揪過他衣服、欺負過他哥、還疑似有自虐傾向的家夥毫無好感,哼哼道:“我哥讓我來當他的助手。”駱愷南心裏滋啦一聲,剛自個兒縫補好的地方又裂開了。他才離開一天,房間被占了不說,連工位也被占了。他就打算搬出去一個月,又不是不迴來了,詹子延居然這麽快就找人替代了他。駱愷南壓著情緒問:“你哥呢?”詹前錦:“他有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你沒他號碼啊?”和一個小孩兒較勁實在太幼稚,駱愷南擋開他,步入辦公室:“算了,你坐著吧,我在這兒等他。”詹前錦警惕地盯著他坐上沙發,觀察許久,確定他沒有別的意圖後,冷不丁地問:“喂,你認識我哥多久了啊?”駱愷南打開筆記本,見縫插針地工作:“三個月。”詹前錦:“哦……你不是他同學啊,我以為是你欺負他呢。”駱愷南抬頭:“誰欺負他了?”詹前錦沒什麽心眼兒,把詹子延給他說的事轉述了一遍。眼前這人既然認識他哥三個月了,又是親近的室友,應該多多少少聽過這些故事。實際上,駱愷南半個字也沒聽過。當詹前錦說到詹子延中考前被人欺負、父母也不幫忙的時候,他就坐不住了。這種事為什麽不告訴他?又不丟人。而且,詹前錦才來兩天,就知道這些事了。他們認識三個月,詹子延瞞得死死的。那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難道是哄他的嗎?駱愷南意識到自己又開始鑽牛角尖了,捏了捏眉心,合上筆記本,決定先迴去了。他不能以這種狀態麵對詹子延,準出事。可偏偏怕什麽就來什麽,他剛背起包走到辦公室門口,就和進來的人打了個照麵。詹子延看見他,先是一愣,繼而眼睛亮起來:“愷南,你來找我嗎?”駱愷南沒忍住,抓住他的手:“你跟我來一下。”詹前錦大喊:“你幹嘛!”詹子延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沒事,我去去就來。”隔壁的小會議室空著,駱愷南拽他進去,反手鎖上門,然後步步緊逼過來。詹子延站在原地不動,直到駱愷南的胸膛貼著他了,才抬頭問:“怎麽了?”幹淨的鏡片泛著淡淡的藍光,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仿佛風和日麗的海麵一般平靜。駱愷南知道為什麽在他麵前,總覺得自己不夠成熟了。詹子延經曆的風浪太多,與孤獨共處的時間太久,哪怕是比他年長許多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平和。“沒什麽,想你了。”駱愷南忽然不想說了,免得顯得自己很沉不住氣,“你剛剛去幹嘛了?”“去找其他老師了。”詹子延眨了眨眼。一個很細微的小動作,但駱愷南離得近,瞧見了裏麵隱藏的一絲心虛。“哪個老師?”他把人抱上了會議桌,撐著桌子,湊過去親了一下,“聊了什麽?”詹子延很容易害羞,尤其在學校裏親昵,被親的半邊臉迅速泛起紅暈,眼中的心虛更濃了:“你不認識的。”“那算了。”駱愷南接著吻上他的唇。再忍一陣子,等房子買好了,把人鎖家裏,一條條算賬。會議室麵積不大,迴聲卻很大,在一個滿是接吻聲的獨處空間內,很難不動情。詹子延的腰仍酸著,很快就抵擋不住進攻,軟倒下去,躺在會議桌上。駱愷南故意壓下去,手指伸進他嘴裏:“怕我亂來嗎?”詹子延含著他的手指,輕喘著點了點頭。駱愷南想說,那你說句好聽的,就放過你了。詹子延卻先開口:“我上迴清理了很久,也沒弄幹淨,這兒也沒浴室。”駱愷南原本就想逗逗他,聽了這話,腦子裏有了詹子延自己清理的畫麵,心思就不正了。“你在勾引我嗎?”駱愷南壓著他問。詹子延有點胸悶,想起了那強硬的一夜,感覺下半身又麻了:“我沒有,我的意思是,這裏不合適,而且,你上次太用力了……我還有點不舒服,可能沒法做。”駱愷南的表情僵了一瞬,迅速從他身上起來,順手把他也摟了起來:“抱歉。”詹子延搖頭,“沒事”兩個字尚未說出口,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詹前錦的聲音傳來:“哥!你沒事吧?怎麽進去半天還不出來啊?”詹子延捂住額頭:“不好意思,我弟就這樣,不太禮貌,但人品不壞……唔。”駱愷南最後親了親他的唇角,一點兒也不想聽詹子延聊這個弟弟的長處:“你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詹子延愣了愣:“這就走了嗎?”駱愷南:“嗯。”詹子延從會議桌上下來,扶著腰問:“下次什麽時候來?”駱愷南掃過他別扭的站姿,心裏又賞了自己幾巴掌,迴:“暫時不來了,下周要見投資人,下個月要去德國參加一個遊戲展,好不容易申請到了展位,做發售前的預熱宣傳,最近會很忙。”詹子延:“嗯,我下個月也結課了,等你迴來,希望一切都圓滿了。”駱愷南:“一切指什麽?”“指我們。”詹子延輕輕抱了他一下,在心裏接上後半句:還有你的家人。第87章 差距駱愷南說不來,就真的一個星期沒來見他。日子倒也談不上多寂寞,臨近期末和年底,學校裏大大小小的事務繁多,填滿了日常生活。隨著校慶日越來越近,晉大校園裏開始掛起各種紅豔豔的橫幅,移栽了不少鮮花綠植。一切看起來都欣欣向榮的。詹子延忙完了活兒,依然會迴到辦公室,繼續做自己的事、看自己的書。詹前錦通常就坐在對麵,看課本、做習題,說是圖書館人太多,總被盯著,渾身不自在。他一個初中生,混跡於大學校園內,被人好奇打量實屬正常,詹子延也不介意他待在辦公室裏學習,詹前錦不吵不鬧的時候很安靜,不會發出幹擾的聲響。比較介意的是,來辦公室的學生,看見這位新人,總要問一句舊人:“駱助教呢?”然後詹子延就會驚醒。看似充實忙碌的生活其實是塞在心裏的一個氣球,這句話就是一根針,輕輕一紮,氣球就嘭地一聲,爆開泄氣了。沒有駱愷南陪伴的日子,做再多事,也是空虛的。學生請教完問題就走了,詹子延打開抽屜,取出那盒所剩無幾的薄荷糖,倒了一顆,含入嘴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難言關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塊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塊兒並收藏難言關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