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愷南抬頭看了眼餐桌旁的父母,選擇了轉文字:「kent,你會為了讓對象生活得更好而離開她嗎?哪怕你們此刻很相愛。」這是什麽問題?在思考哲理嗎?駱愷南皺眉,想了會兒,迴:「如果是相愛的人,離開之後隻會傷心吧,怎麽會活得更好?」janson:「傷心是暫時的,多數人這輩子不會隻談一段戀愛,收拾好心情就能繼續往前走了。」kent:「反正我不會離開,我自己就能讓我對象活得更好。」好自信的迴答。詹子延羨慕不已。他就沒有這麽多自信,能讓駱愷南生活得更好。駱校說的那些,他又何嚐不知。隻是不願承認,想自私地繼續占有駱愷南罷了。janson:「嗯,我就隨口問問,你別放心上。」但駱愷南已經上心了,摩挲著手機,想著要不要給詹子延打個電話。餘莉注意到了兒子的小動作,問:“給誰發消息呢?飯都不吃了?”駱愷南暫且放下手機:“一個朋友,問我點事兒。”駱永昌的目光掃過兒子的臉,斟酌片刻,問:“你前陣子住在詹老師家,過得怎麽樣?”駱愷南抬眼,奇怪地問:“怎麽突然關心這個?”駱永昌:“爸什麽時候不關心你了?”駱愷南笑了聲:“挺好啊,他家井井有條,我住得很舒服。”駱永昌:“不無聊嗎?詹老師平時除了看書好像沒有其他愛好了,難道你也跟著他看書啊?”駱愷南:“他看書我就工作,家裏很安靜,氛圍很好。我們都沒事的時候就聊天、散步、做飯、喂貓……哦,他還會用玻璃魚缸收集陽光,沒見過這麽有意思的人吧?”餘莉樂了:“沒見過,果然醉心學術的人都活得很單純。”駱永昌不解道:“你不是愛打遊戲愛吃喝玩樂嗎?詹教授這些都不沾啊,你倆能聊什麽?”“我想打遊戲想吃喝玩樂的時候能找其他朋友,不缺人。”駱愷南心底的話湧上來,在喉嚨裏蓄勢待發,他停頓了片刻,把握著分寸說了出來:“但我想要安寧放鬆的時候,隻能找詹老師,他和別人……很不一樣。”餘莉目露驚訝。駱永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神色間也難掩詫異。駱愷南沒再說下去。現在不是挑明的好時機,但也該讓二老做好心理準備了。最遲下個月,他肯定要搬出去和詹子延住了,到時候,他不想再找借口了。幾日後,校慶日如期而至。詹子延在家安頓好了詹前錦,獨自跨上自行車去上班。今日的晉大校園特別熱鬧,迎接校友的學生已經在門口站崗了,有名學生專門負責發放鮮花,見到老師也順手給了一支滿天星。詹子延接過,看著小而密的純白花瓣,心情被點亮了一瞬。但很快又低落下去。他爸這幾天一直沒出現,他心裏就像懸著塊大石頭,遲遲不落下。今天學校大門對外開放,來訪者眾多,門衛很可能看管不嚴,讓閑雜人等混進來。一旦他爸進入學校,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了。得找個地方避一避。詹子延推著車,到車棚鎖好,轉身離開時,隔壁停車場有輛汽車突然嗶嗶兩聲,似乎是衝他按的喇叭。詹子延望過去的同時,對方打開車門下來了,一身休閑西裝,笑得爽朗:“詹老師,好久不見。”“……孟老師,好久不見。”詹子延看見他就頭大,可孟修什麽也沒做,隻是打聲招唿,他不可能沒禮貌地視而不見。孟修走近了,瞧他獨自一人,奇怪道:“你那個助教呢?分手啦?”詹子延立刻查看四周,幸好沒人:“不是,他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而已。孟老師,你今天怎麽會來晉大?”孟修:“哦,我沒跟你說過吧?我本科就在晉大讀的,今天返校參加校友座談會。說起來,咱們也算校友?”詹子延:“嗯……大概算吧。”孟修精得很,又把話題繞了迴去:“既然你的助教不在,我一會兒來你辦公室坐坐,十一點左右,然後我們一起去吃午飯,等我哦。”詹子延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揮揮手走了。孟修的搭訕總是很難招架,可他們身處同個教育體係內,交際圈大麵積重合,鬧翻了肯定會讓他們的共同好友尷尬,比如高旭。詹子延思前想後,最終妥協於人情世故,在辦公室內等著孟修。詹前錦不在,駱愷南也不在,散發著陳年木頭氣味的辦公室,仿佛一個巨大的棺木。駱愷南沒來之前,他是如何一個人生活的?才短短三個月,已經記不得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棺木裏的文物,無人問津的時候能保持原樣,一旦被人發現,又失去照拂,很快就會被空氣腐蝕,化為煙塵。所以哪怕是自私也好,他不會離開駱愷南的。離不開了。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哢哢聲響,似乎有人在擰動把手。詹子延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應該是孟修。不過他提前留了個心眼,故意鎖上了門,拉上了窗簾,外邊人看不見裏麵。按理說孟修如果擰不開門,應該會喊他去開門,可門外的人嚐試了半天,始終沒出聲。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高聲問:“哪位?”擰動的聲音暫停了,過了幾秒,似乎有腳步聲遠去。詹子延走到窗邊,小心地掀開窗簾一角,朝外張望一道人影剛好在他的視野內拐下了樓梯。盡管隻是個背影,隻看見了半秒,無法確定是不是他提防的那個人,可他的心髒依然瞬間跳到了喉嚨口,被強烈的不安籠罩,跌坐在窗邊的沙發上。但願不是。過了五分鍾,孟修來了,禮貌地敲了敲門:“詹老師,去吃飯不?”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詹子延確定隻有他一個人後,說:“不好意思,孟老師,我家裏有事,得迴去了,改天再請你吃飯吧。”孟修撐住門:“不是吧,這點麵子也不給我啊,詹老師?我又不會吃了你。”詹子延:“我真的有事。”孟修盯了他一會兒,覺得是實話,於是聳聳肩:“好吧,不為難你,想換口味了可以聯係我。話說,你沒拉黑我吧?我打個電話試試。”詹子延口袋裏的手機響起,無奈地掏出來給他看,是能撥通的。孟修滿意了:“到家記得給我報個平安哦。”詹子延沒有報平安,到家後就把公文包一丟,坐到沙發上,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詹前錦突然從房間裏躥出來,迅速關好房門,一臉慌張:“你怎麽這麽早就迴來啦?”詹子延不想讓他擔心,沒提爸可能來學校了的事,就問:“你關房門幹什麽?”不等詹前錦迴答,臥室內就傳來了熟悉的抓門聲,伴隨著幾聲不悅的喵喵叫。詹子延愣住。詹前錦滿臉通紅,眼神移向別處:“我就……用它練練膽量。”詹子延噗地笑出來,越笑越止不住,眼角甚至滲出了淚。緊繃了一路的情緒,這會兒終於徹底放鬆了。“你笑屁啊!有這麽好笑嗎!”詹前錦和小貓玩耍被抓包,惱羞成怒,氣唿唿地抓起外套往門口走,“不跟你說了!我出去吃午飯!”詹子延笑著說:“別去,外麵冷,我給你做飯”然而詹前錦已經打開了家門。緊接著僵在了門前,沒有跨出去。他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緩步後退,血色盡褪的嘴唇抖動兩下,聲音細弱蚊蠅地喊:“……爸。”詹子延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也迅速變得與他一樣蒼白,但反應過來的速度比他快,立刻衝到門前,企圖阻攔外人進來。可惜為時已晚。幹慣了體力活的粗莽男人力氣極大,他的抵抗不值一提,對方用力一推,他就像小時候一樣,狼狽地摔倒在地。男人反手關上了門,盯著屋裏的一大一小,先把小的抓了過來,“啪!”地甩上一記耳光,破口大罵:“讓你來討債!你倒住得舒服!怪不得不迴家!”詹前錦被扇得頭暈眼花,整個人都懵了,揪住他領子的手一鬆開,就軟綿綿地倒下去。詹子延忍痛爬起來,撲過去接住了他,同時奮力推男人的腿:“你出去!這裏是我家!你闖進來是違法的!再不走我就報警”“什麽你家我家,老子是你爹!”男人哪兒懂私闖民宅違法,就知道兩個兒子合夥騙他,其中一個還敢忤逆他,霎時怒氣滔天,飛起一腳踹了過去,“你不給錢就算了,還帶壞你弟!想讓他和你一樣心理變態啊?!”這一腳踹在了胸口上,詹子延重重咳嗽,感覺心髒都爆開了。男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罷休,擼起了袖子。他太熟悉這個動作,立即捂著心口,掙紮著把詹前錦拖離男人的攻擊範圍。可客廳就那麽大,他再逃也逃不到哪裏去,最後隻好咬咬牙,翻身壓到了詹前錦身上,用自己並不寬厚結實的身體,擋住了下邊更瘦小的身軀。男人對他這個舉動大發雷霆,一把攥起他的襯衫後領:“你對你弟做什麽?啊?你要不要臉!”詹子延習慣性地迅速捂住自己的後腦勺,緊接著,冰雹一樣的拳頭就砸到了後背上。詹前錦這會兒稍稍迴神了,表情呆滯地看著他一震一震的身體,意識到他在替自己挨揍後,眼淚一下就飆了出來,哭著喊:“哥你起來!爸打人很痛的!”詹子延看似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負地倒下來,卻一直頑強地撐在上方:“我知道……我比你更了解。你……去拿我的手機……去房裏……快!”詹前錦秒懂,用力點頭:“嗯!”背上又挨了狠狠一拳,男人粗聲粗氣地咒罵:“你倆逼崽子說啥呢?又想騙我?”趁他收拳的一瞬間,詹子延側身讓出了空間,詹前錦像隻老鼠似地靈巧地鑽了出來,迅速衝到沙發那兒抓起手機,然後馬不停蹄地衝進了臥室並鎖上門。男人一時手慢,沒抓住這個小兒子,揚起拳頭用力砸門:“小逼崽子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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