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吒迴到家時, 陸之韻正伏案寫作。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陸之韻就先發製人:“你先別同我說話。”

    吳吒站在門口往陸之韻的臥房裏望了一望, 問:“你在做什麽呢?”

    說起來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同陸之韻結婚這半年來,陸之韻的臥房, 他竟一次都沒進過。

    見陸之韻沒答,他正要進房間,就被杏兒攔住道:“七小姐說了,這會子她有正事, 正有靈感呢, 誰也不讓進。”

    吳吒隻得作罷。

    隻是, 今日下午的愛情的甜蜜, 在他心裏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此刻, 他滿心想的是, 既然她愛他, 就應當愛屋及烏,也愛他的母親。不用他提, 她就應該把吳母接過來一起住。

    陸茵夢有的是錢,吳母隻是一個中年婦人, 吃不了多少東西,頂多是添一副筷子收拾一間房每個季節都置辦幾套衣服的事。

    這些支出, 對陸茵夢的家底而言, 不過是九牛一毛。

    吳吒心頭的思緒繁亂如麻, 一會兒惱陸之韻沒眼力見兒沒能主動接吳母過來照料, 一會兒又氣仆傭們阻止他不讓她進陸之韻的臥房。

    於是,他就在客廳中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

    約莫到晚上六點,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雨聲倒還嘩啦啦的。

    陸之韻在書案前停筆,旋上鋼筆的筆帽,雙臂伸展,伸了個懶腰,一邊揉著脖子,一邊從臥房裏出來。

    她剛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就聽吳吒帶著一點怒氣道:“我剛從媽那兒迴來。”

    陸之韻抬眼,卻見他又喝了一口酒,臉上滿是氣惱,雙目直逼陸之韻:“你知道她在那邊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我去的時候,她就穿著一件破舊的夾棉襖,在燒得煙熏火燎的碳爐子邊一邊咳嗽一邊縫補衣裳……”

    說到這裏,吳吒竟有一絲絲哽咽:“我聽她說,她每次來這邊,都被你的仆傭趕了出去,像趕蒼蠅一樣。”

    這是吳吒的策略。

    今日,雖然陸之韻訴說了她對他的情感,可他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並不覺得能拿住她。這樣講,一是因為吳母的境遇確實令他生氣;二是想從道德層麵拿住陸之韻,令她理虧,好為他同她接下來的談判增加砝碼,使她有退一步的可能;三麽,是他在試探陸之韻,試探她對他的情到底有多少。

    陸之韻呷了一口茶,竟是噗嗤一笑。

    吳吒紅著眼眶看她:“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陸之韻臉上的笑此時又變成了微笑,令她似空穀的幽蘭一般清雅,又似白牡丹的高貴、純潔、雍容、華貴。

    又是吳吒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的。

    “我為什麽笑不出來?原本咱們結婚之前,姑媽對我倒還是客氣的,也會奉承我,說些好聽的話。自從咱們結婚,她心裏可驕傲著呢,覺得你娶了我,是吃了大虧,總以為你除了我,還會有更好的良配。這樣一個排斥我的人,我憑什麽要讓她上門來讓我不高興?”

    吳吒目瞪口呆。

    愣了片刻,竟是怒從心起。他壓抑著心底的憤怒,用低沉的聲音道:“我原以為,趕走我媽,是仆傭們勢利眼,你並不知情……”

    陸之韻卻勾了唇,微抬了下巴,臉上的笑容擴大:“那你可是看錯了我。是我一早就吩咐,但凡她靠近我家十米範圍內,就趕她走。我從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你……”吳吒氣得臉色鐵青。

    這時候,陸之韻又冷笑道:“你自己的母親,這半年來,你去看過幾迴?照料過幾迴?你自己都不上心,如今到來責問我,你自己想想,你占不占理!”

    吳吒握緊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被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還被陸之韻的帶偏了節奏——是的,他做人兒子的都不上心,還讓陸茵夢這個做人媳婦的上心,哪有這樣的道理?

    吳吒眼角都紅了,眼眶有些濕潤:“你竟和我講這樣無情的道理……”

    陸之韻垂著眼沒說話。

    他甚至有些懷疑:“你是真的愛我麽?”

    陸之韻顯然也是在氣頭上,斬釘截鐵,語速飛快:“不愛!我為什麽愛你?你口口聲聲說著要憑自己的努力讓我過上好日子,如今卻和你媽一樣想著怎麽剝削我,我為什麽要愛你?”

    吳吒死死地盯著陸之韻,指著她:“你——”

    他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陸之韻冷笑:“怎麽?你還想打我麽?”

    吳吒瞪了陸之韻半晌,陸之韻直接起身,揚脖喊了一聲晚飯直接送進她的房間,便氣衝衝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砰——”

    門被猛地摔上了。

    吳吒心頭一震,這才意識到,陸茵夢雖說愛他,可全然不是夢中那個對他千依百順的陸茵夢。

    即便她愛他,也愛得十分有限。並不會為他放低姿態,哪怕同他結了婚,她依然還是陸家的七小姐,是名門出生的小姐,同曾經的吳母一樣,有著她作為名門子女的驕傲。

    且她是受過新式教育的,如果他持續給她灌輸愛他就要愛屋及烏的觀念,也許,他將什麽都得不到。

    不僅僅是陸茵夢的愛情,不僅僅是將吳母接過來住,假如惹惱了她,她迴去衝陸太太陸老爺一哭,直接毀了他現在的事業也不是沒可能。

    吳吒曾經在心理學相關的書籍上看過一個詞——脫敏。脫敏是指減弱心理反應的強度,由過敏狀態轉化為正常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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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通過不斷的量變來達成質變。

    吳吒又喝了幾口悶酒,忍下心中的氣,便走到陸之韻的門口敲門。

    陸之韻知道是吳吒,她不應聲,吳吒隻得在門口陪小心道歉。任憑吳吒在外麵舌燦蓮花,她反而心思清明,心情極好,思路也越發清晰,伏在案前下筆如飛。

    約莫二十分鍾過去,吳吒在門口說得口幹舌燥,陸之韻睜大眼睛,一下也不眨,幾秒鍾之後,眼睛就微微紅了,並盈滿了生理上的淚水。

    她到門前,一把將門拉開,淚眼朦朧地仰頭望著吳吒:“你可知錯了?”

    此時,吳吒任是有再大的怒氣也消了,心底一片柔軟,低聲溫存道:“我知錯了。”

    陸之韻甕聲甕氣道:“知道了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門神?吃飯去。”

    吳吒連忙應下,他想抱陸之韻的,被陸之韻躲開了。他不疑有他,隻當陸之韻仍然在生氣。

    晚飯過後,吳吒見陸之韻的情緒平定了,方道:“之韻,我有個事想同你商量。”

    陸之韻眼瞼低垂,用骨瓷的小勺子攪動著咖啡,不說話。

    吳吒側著臉看陸之韻,那希臘雕塑般俊美的麵龐上滿是溫柔,循循善誘道:“你看,我媽畢竟年歲大了,她一個人在那邊,也沒個人照顧,我實在不放心。我們把她接過來一起生活,好不好?我會叮囑她,絕不讓她衝撞你冒犯你。”

    陸之韻聞言,卻是將手裏的勺子往咖啡杯裏一扔,咖啡的棕色的液體頓時四處濺射,勺子與被子碰撞,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音,緊跟著那兩聲脆響的,是陸之韻猶如雨點一般急促的怒聲:“你是腦子壞掉了?咱們過日子,把你媽接過來算怎麽迴事?”

    吳吒忍著氣,微笑著說:“我曾看過一個詞,叫□□屋及烏。我知道這件事難為了你,是我沒能耐,眼下買不起好房子。隻是,咱們在這裏住著別墅,讓我媽住破公寓,將來在外麵,未免有人說我不孝,說你不賢。”

    他見陸之韻的麵色稍稍有些鬆動了,又添了一把火,道:“這些都是次要的。我隻求你看在我的麵兒上,看在她是我媽的份兒上,幫幫我,別令我做了那不孝子孫。”

    陸之韻終於鬆了口:“也不是不行。”

    吳吒心頭一喜,又見她嚴肅了臉,說:“但我們須得約法三章。”

    吳吒微微笑著:“咱們家你做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時候,他心裏有一種精神上的勝利。

    雖說過程屈辱了些,可是,他看到了陸之韻對他的妥協。隻要她妥協了一次,他就有能力令她妥協第二次、第三次……總有一天,她心裏眼裏全都會是他。

    隻是,這種得意還沒持續多久,吳吒便看到陸之韻利落地拿出一張紙,上麵寫的是約法三章的內容,簡要地總結一下,就是以下三條:

    1、吳母不得進入陸之韻的臥房,未經同意,吳母不得隨意進出除她自己和吳吒臥房以外的房間;

    2、未經同意,吳母不得將家裏的任何物品帶出去,不得將外麵的任何物品帶進來;

    3、一旦陸之韻同吳母產生衝突,吳吒需站在陸之韻的立場思考問題,並就中調節,吳母必須無條件服從陸之韻。

    吳吒看完上麵的內容,不由皺眉犯難:“這……”

    陸之韻垂頭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假如你做不到,我不會強求,你媽也不必接進來了。”

    吳吒隻能滿口應好。

    在這時候,吳吒才發現,今日的談話,也許一直在陸之韻的掌控之中。

    因為這約法三章,是她早就準備好的。

    盡管今日不曾在陸之韻這裏獲得智商上的優越感,甚至覺得她聰明得有些可怕,但吳吒還是自信的。

    不管是早有準備,還是臨時被他勸服,都昭示了一件事——陸之韻在為他改變、為他做出妥協。

    他們沒再多說什麽,陸之韻直接迴了房間,在信箋紙上寫:“他真是太蠢了。也許他以我為他做出了讓步和妥協,卻不知道,一切盡在我的掌控之中。他還不知道,他同他那人窮誌短的母親將遭遇什麽……”

    吳吒得了陸之韻的允準後,立馬就給吳母打電話,告知她這個喜訊。

    吳母下午除了在各位鄰居太太麵前炫耀外,還抽時間整理了自己的東西。她將從前所有能看出貧窮的東西都丟了,隻將吳吒為她添置的新衣服、各種必要的證件、她還剩下的一點錢打包好,就等著吳吒來接。

    待吳吒的電話來時,她竟是再等不得了,要吳吒立刻來接她。

    “好,那您在家等著,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吳吒去叫司機,發現司機早已將車從車庫開到門口等著了。他有些詫異,隻聽那司機道:“七小姐吩咐的,說是姑爺這會兒要用車。”

    吳吒心頭的怨怒再沒有了,竟被陸之韻這“打個巴掌給顆棗”的手段弄得感動了。

    吳母在家等待吳吒時,嘴裏哼著歡快的小調。

    她又想起了夢中的場景。

    她是完全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的,認為他能鎮住陸茵夢,從陸茵夢以前讓仆傭趕她到現在同意吳吒來接她……這說明她在讓步。

    讓了一步,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

    將來,陸茵夢的,就是她兒子的,她兒子的,就是她的。

    終於,她成功地從媳婦熬成了婆,從此是家裏最有話語權的存在,所有人都要聽她的,她又開始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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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從前陸茵夢施加在她身上的尷尬和難堪,她將加倍奉還。

    吳母滿麵紅光,唇角泛著一點笑,她甚至在腦海裏想著,等到了陸家,見到陸茵夢的第一句話,她要說:“你不是要趕我走麽?我還不是住進來了?作為媳婦,你還沒跪著奉茶,沒規沒矩!”

    又或者,她要這樣說。

    “沒想到,你小時候看著還成,長大了竟這樣蛇蠍心腸,妄圖搶走阿吒,還要虐待我。幸好阿吒是心裏明白的,才沒讓你得逞。”

    ……

    總之,她有很多趾高氣揚的話要講。

    她要將吳老爺死亡後,她帶著吳吒艱難求生時受過的那些白眼、苦楚,忍受過的屈辱,經年的怒火,全都發泄在陸茵夢身上。

    從此,母憑子貴,她就是最牛逼的存在,所有人都要聽她的。

    吳吒為她掙出來了。

    沉浸在這樣的美夢中,約莫四十分鍾後,吳母等來了吳吒。

    她雀躍地吩咐著:“就這些東西,我們走吧。”

    吳吒靠在門框上,從褲兜裏摸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了,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幽深的目光直視著吳母,有些慚愧地說:“媽,走之前,我有幾句話同你講。”

    吳母笑問:“你要說什麽?”

    吳吒的目光落到地麵:“到了茵夢那裏,我們都是寄人籬下的。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您都忍忍罷。她同意我接您過去,但有幾個要求。”

    吳吒將陸之韻製定的規則告訴了吳母,隻沒說自己在發生衝突時必須站在陸之韻那邊這一條。

    吳母登時大怒,叉著腰,圓睜著雙目道:“她這就是把我當賊防啊!”

    吳吒沒說話。

    這一點,他也覺得頗傷自尊。

    可是。

    “如果您不答應,她隨時都會將我們掃地出門,我現在有的一切,也會被她收迴去。”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吳母怔愣住了。

    幾秒鍾之後,她不得不認清現實,她適才的美夢,就像是泡沫一般,隨隨便便就被戳破了。什麽威風凜凜,也許都隻能存在於夢中了。

    但她不甘心就這樣讓陸茵夢拿走控製權,騎在吳吒的頭上。

    她決定,到了陸茵夢那裏,她要幫助吳吒掌控陸茵夢。

    眼下,她木著臉道:“你就這樣讓著她?”

    吳吒未及迴答,她又道:“你要知道,男女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強,對方就弱,你弱,對方就強。你是堂堂男子漢,怎麽能讓一個婦人當家?”

    這話說到了吳吒的心坎兒裏。

    他沉默片刻,道:“慢慢來吧,以後,她會聽話的。”

    吳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她同吳吒一前一後,上了車,車子行駛在夜晚的街道上,像是走上了富貴之路。

    “咚咚咚——”

    吳母的心跳一陣強過一陣,她在心裏默默道:“我迴來了。”那個富貴的世界。

    吳吒走後,陸之韻就在書房給莊南生打電話。

    燈光下,她靠著書桌,纖白細嫩的手指繞著電話線,說:“我嚐聽人說一句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但我是最不願意同人鬥的,累心。”

    “今天我卻有些興奮,你知道為什麽嗎?”

    “你猜。”

    ……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莊南生說了什麽,陸之韻的笑聲如銀鈴一般響起:“我要智鬥老妖婆了,今天我要養精蓄銳,明天,我讓她知道什麽是四麵楚歌。”

    “對,我是一個壞女人,你怕了麽?”

    “你們男人總是喜歡乖的,又拒絕不了壞的。同壞的玩,同乖的結婚。”

    莊南生的傳奇之一,就是能一心多用,經常一邊聽電話一邊聽下屬的匯報一邊批示文件,他可以同時做五六件事,被周圍人嘖嘖稱奇。

    此時,他正在一邊批示文件一邊聽陸之韻的電話,還同她聊天。

    “你這是範了以偏概全的錯誤。”

    陸之韻聽見他好聽的聲音從聽筒中響起:“我就隻同你談過,還沒名沒分,並不知道什麽乖的壞的。假如你今天離了婚,我今天就能讓人上門來為我們辦理結婚手續,明天就登報結婚,你敢麽?”

    陸之韻訕訕地笑了聲,連聲道:“我不敢我不敢。同香城第一絕色結婚,怎麽能如此草草?必然要有一個轟動全香城的婚禮,昭告全香城的人,香城第一絕色是我的了。”

    莊南生輕輕地笑:“你也就嘴上說得好聽。一句準話也沒有,我隻問你,你幾時能離婚?”

    陸之韻臉上的笑容淡去,鄭重道:“不會讓你等太久。”

    莊南生:“我以為,我已經等得夠久。”

    陸之韻抓了一把頭發,幽幽歎了口氣,問:“你愛我麽?”

    電話那邊的人給了肯定的答案。

    陸之韻又說:“愛我就信我。”

    莊南生一時無言,兩下都陷於靜默,片刻後,莊南生低低地“嗯”了聲,陸之韻突然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她道:“說來也奇怪。最開始的時候,每次見你,每次想起你,總想同你做。現在,好像沒有情人間的事,隻這樣說說話,好像也挺好。”

    莊南生的筆頓住,喉結微滾,吐出兩個字:“人渣。”

    他控訴:“你這算什麽?始亂終棄?”

    陸之韻抗議:“難道不算愛的升華?”

    莊南生冷笑:“你倒不必把膩了說得這樣好聽。”

    “嘟——”很快,電話被掛斷了。

    陸之韻錯愕地望著被掛斷的電話,不禁咋舌:莊美人的氣性竟越來越大了,居然屢次三番掛她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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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皺著眉頭,想著要如何同他生氣、如何不理他,又否決自己的方案。

    實在是舍不得。

    幾分鍾後。

    杏兒敲門:“七小姐,莊六爺來了。”

    陸之韻開門,便見莊南生冒著渾身的寒氣站在她的臥房門口。

    下一瞬,他走了進來,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其他仆傭們剛想議論,想起這裏的宅規,便隻同其他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並不多說。

    陸之韻給他們雙倍的工錢,要求就是一切都要照她說的做,且不能在背後議論她的事。

    因此,他們雖覺得吳吒有些可憐,在利益的誘惑下,到底沒人多說什麽,後來,漸漸地也學會了狐假虎威,借陸家的勢,在吳吒吳母等他們看不起的“下等人”麵前耍威風。

    時下雖提倡人生來平等,提倡自由,可根深蒂固的階層觀念到底不容易轉變。

    門內。

    莊南生脫了外衣,陸之韻早已把他摟緊,笑嘻嘻地在他耳邊道:“今兒你來了,可別想走了。”

    他們往浴室去。

    熱水從噴頭中撒下,在他們身上形成一道道不盡的水流,似不盡的綿綿情意。

    莊南生肌膚微粉,低頭凝視著陸之韻,問:“不是說,沒有這樣的事,隻說說話也不錯麽?”

    陸之韻猶自鎮定,盤緊了他,惹得他越發狂野的同時,言語不成聲兒地說:“不這樣,怎麽誆你過來?”

    其實,那一瞬,她說的那些話,是真心。

    隻見了人,她便做了獸。

    他們還沒從浴室中出來,就聽到客廳傳來了一陣喧嘩。

    緊接著,吳母和吳吒的聲音傳來。

    仆傭們正嚴詞令吳母換鞋,吳母罵他們不懂規矩,吳吒勸吳母,又同那幾個仆傭說話,叫他們別放在心上。

    隨後,吳母就室內的裝潢點評了一番。

    陸之韻在莊南生耳邊道:“繼續。”

    莊南生咬了咬下唇,驀地被陸之韻吻住了。

    在蓬蓬地上升著的水霧中,陸之韻輕聲說:“將來,可不許你看她年紀大可憐她、救濟她。”

    莊南生的胸腔微微震動著,低聲兒問:“原來,我在你心裏,竟是一個良善人麽?”

    陸之韻乜斜了眼瞧他:“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隻知道你是一個美人。”

    莊南生毫不諱言:“我是一個商人。”

    “嗯?”

    “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不管用什麽手段,別人可以虧,我不能虧。”就是在陸之韻這裏栽了。

    陸之韻嗤嗤地笑:“我不管,我說什麽,你都要應。”

    “咚咚咚——”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陸之韻的聲音仍然壓得很低,漸至於沒有,隻剩下微微的氣聲兒:“用力。”

    嘩啦啦的水聲中,混合著“啪啪啪”的聲音,有些異樣,但隔著兩重門,吳吒並沒有聽出來。

    沒多久,吳吒聽到了陸之韻有些綿軟的聲音:“有什麽事?”

    吳吒在門口道:“我把媽接過來了,你要出來見見她麽?”

    陸之韻揚聲喊:“明天再見。”

    隨後,她如軟腳蝦一般,落進了莊南生的懷裏。

    不知道為什麽,結束後,莊南生很生氣。

    她坐在床邊吹頭發,莊南生精赤著身,一言不發。

    陸之韻便從他身後抱住他,咬著他的耳朵,輕聲問:“親愛的,你又在生什麽氣?難到是怪我不夠持久,比你到的次數多麽?”

    好沒正經的話!

    莊南生冷著推她,卻推不開。

    他低聲,冷沉地問:“我是你的工具麽?”

    “當然不是,”陸之韻身子一滑,跨坐在他身前,捧著他的臉問,“怎麽這麽說?你見過有人利用工具搭上自己的?”

    話是這麽說。

    但。

    莊南生繃著臉說:“我們這是在偷/情。”

    陸之韻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也不是頭一次,好刺激的。”

    這是哪裏來的山精野魅?

    莊南生終於繃不住,撲倒了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微微地上揚。

    他是一個從不吃虧的商人。

    哪怕在她身上栽了,總要找迴一點。

    在陸之韻隔壁那間房安頓下來的吳母聽到響動,隻覺著這房子看著挺好,隔音卻不太好。

    她並不知道,她的房間同陸之韻的臥房,在裝修之初,就讓工匠動過手腳。這裏稍微一點細微的響動,吳母住的那間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是第一天晚上,吳母並不知道吳吒住在樓上,和陸之韻不同房。

    雖然剛進來的時候挑過刺,可她對她的房間還挺滿意。

    她心滿意足地入睡,準備從明天開始調/教陸之韻,將睡未睡之際,忽然聽隔壁傳來了床上的響動聲,隨後,是男女之間那事兒的聲音,甚至還有像拍手似的“啪啪”聲。

    她凝神細聽,果然聽到了陸之韻綿軟嬌/媚的聲音,當即紅了一張老臉。

    聽到聲兒,不由得便想起她的阿吒同陸茵夢在床上的光景,思維再一發散,場景便成了她同早已過身的吳老爺。

    她正處於四十出頭的年紀,又青春喪偶,時隔多年乍一聽這樣的聲音,當即有些打熬不住,抱緊溫軟的被子……

    翌日一早。

    吳母又聽到了陸之韻房裏同昨晚一樣的聲音,她老臉一紅,低聲罵了句不知羞恥,穿戴上,從房裏出去,又聽不到那聲兒了。

    仆傭已準備好早點。

    見吳吒衣冠楚楚地從樓上下來,吳母臉色一變:“你住樓上?”

    吳吒點頭:“有個得道的老道士說過,我和茵夢是前生的冤孽,今生在一起注定不得善終,唯一的破解之法,是一年之內不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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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母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她似乎想確定什麽,迴了自己的房間,果然又聽到陸之韻房裏那極其細微的聲音。她凝神聽了一會兒,看牆上的一幅畫有些不對,她並不知道這是陸之韻提前做過手腳的,隻覺得和環境格格不入,就拿開了,卻見薄薄的一層紙後麵,是一個小小的圓洞,從圓洞中看過去,因為被物體遮擋,依稀能看到,陸之韻正同當初她在婚禮上見過的那位香城第一絕色莊南生顛鸞倒鳳。

    她捂住嘴,心頭震怒,萬萬沒想到,陸茵夢非但對她態度惡劣,竟然還給她的阿吒戴綠帽子!

    吳母簡直是出離了憤怒。

    但她懂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能打草驚蛇的道理,當下捂住嘴,略略平定了心緒,再打開門出去,卻見吳吒已三兩下解決了早餐,提著公務包要出門了。

    她叫住吳吒:“阿吒,你等等,我有兩句體己話要和你說。”

    吳吒道:“來不及了,我約了人,有事。中午有個應酬,就不迴來吃飯了。”

    吳母張了張嘴,正要阻止吳吒,吳吒已換好鞋,風一樣地走了。吳母體會到了吳吒的忙碌,在這時候,她不得不承認,看著吳吒匆忙的背影,心頭的憤怒之後,竟然有個聲音在嗤笑——

    沒想到,阿吒看著聰明,倒是個傻的。

    不過,阿吒雖傻,她這個做媽的,就要替他把好關。

    一陣汽笛聲後。

    吳母“哐哐哐”拍響了陸之韻的房門。

    “陸茵夢,你給我出來!”

    莊南生動作一頓,陸之韻就道:“別停,不管她。”

    那門響了許久,吳母的手都砸痛了,她要用其他擺件砸時,仆傭們便道:“親家太太可仔細著些兒,你手上的這個雕像,是七小姐花幾萬塊錢拍迴來的,砸壞了你陪得起麽?”

    吳母怒,到底還是放下了,又罵仆傭們狗眼看人低。

    半小時後。

    陸之韻穿好衣裳出來,莊南生跟在她身後,也出來了。

    吳母當即就想上去抓打,可懾於莊南生的氣勢,愣是沒敢,隻眼巴巴地看著這個金尊玉貴的男人氣定神閑地吃完早餐,同陸之韻交換了一個早安吻,泰然自若地從這裏出去了。

    玄關的門關上,吳母當即指著陸之韻就罵:“你無恥!”

    隨後,她什麽髒罵什麽,諸如“淫/娃”“蕩/婦”之類的詞層出不窮。

    陸之韻氣定神閑地喝著咖啡,由得她罵,待她罵得累了,陸之韻方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

    吳母氣得了不得:“我要把你這些醃臢事告訴阿吒!”

    這時候,陸之韻抬眼看她,仍舊微笑著,卻令吳母感受到了寒意,隻覺得眼前這個美女的年輕女人像是美女蛇一般。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仿佛是全香城最有教養的人:“不,姑媽,你不僅不會告訴阿吒,你還會掩護我。”

    吳母衝上前來,要抓打陸之韻,但剛一動作,就被兩個壯年仆婦拉住了。

    “你做夢!”

    陸之韻將咖啡杯放迴托盤,臉上的笑容擴大:“姑媽不明白道理,我就和姑媽仔細掰扯掰扯。如果你告訴了阿吒,我和他的婚姻就破裂了。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會在阿吒怨恨我的情形下,還留你們在這裏。你們會被我趕出去,同時我還會怕阿吒將來發達了報複我,所以,為了永絕後患,我會動用我們家的關係,斷了阿吒的資源,你們會失去已有的一切。隻要你告訴了阿吒,你不會再有豪宅住,不會再有仆傭使喚,你們會比從前更貧困潦倒,我會讓你們連工作都找不到。”

    吳母雙目暴突:“你怎麽能……”

    陸之韻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我當然能!”

    她收了笑,麵無表情地看著吳母,說:“所以我說,你非但不能告訴阿吒,你還不能讓他察覺到我的事,你要幫我瞞著。除此之外,你不能再對我大唿小叫,平時要叫我七小姐。我叫你往東,你不能往西,叫你站著,你不能坐著。”

    吳母徹底被陸之韻鎮住,一想到她會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心裏有再大的怒火,也熄滅了。

    她不想再做窮人。

    不想再吃不飽穿不暖,不想再看外麵那些人的臉色,不想再被人奚落。

    見她差不多想通了,陸之韻又說:“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頭,這一切,都沒有了。你也別想著給我下毒,我死了表哥就能繼承我的財產。我早立了遺囑,我死後,財產全還給陸家,我爸媽也會收到一封信,他們會照我的遺願,弄垮表哥,讓你們一無所有。”

    吳母垂頭喪氣,頓時便如那破了氣的皮球一般,氣焰癟了下去。

    而陸之韻的那些仆傭們,則麵麵相覷,甚至於,她們見沒人,事後悄悄議論了一下。

    “七小姐也忒厲害了。”

    “這事兒雖然做得不地道,但是讓人看著還覺得挺爽的。你看那老妖婆那個樣兒,昨晚還趾高氣揚的,這兒不好那兒不滿意的,今天被七小姐修理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雖然這事情有點過分,但我覺得七小姐很帥氣。”

    ……

    因為快要到年節,黃鶯兒已放了寒假。

    自從陸之韻同吳吒的婚禮之後,她再沒見過陸之韻,倒是吳吒的消息聽了很多。周圍人最開始是覺得這個年輕人上進,可他和陸之韻結婚真的邁入這個階層後,周圍人又都看不起他,他遇到了階層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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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沒多久,吳吒就化解了。

    黃鶯兒又聽到了周圍人誇吳吒。

    吳吒的動向,她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如她從前猜測的那樣,嫁給吳吒後,陸茵夢每日裏除了看戲跳舞就是同其他的太太奶奶們打牌,成為尋常婦人了,再沒一絲兒靈氣。倒是吳吒,借著陸家的人脈關係,竟是扶搖直上,不僅僅將公司辦得很好,還開起了分公司,逐漸被這個圈子認可。

    甚至於,有些人開始誇陸茵夢有眼光,會相人,嫁得好。

    黃鶯兒卻覺得生氣。

    她早有計劃,隻是從前沒有時間實施。但現在,她有時間了。一如她從前所想的那樣,她將奪走吳吒,讓陸茵夢認識到,她選擇婚姻選擇這樣一個混賬,放棄自我性靈的覺醒有多愚蠢。

    在她看來,對吳吒,對於和陸茵夢這樣一個光華不再,從珍珠變成魚眼珠子的女人搶人,她簡直是手到擒來。

    這天中午,是黃家的園會。她和姐姐黃雁兒都收到了邀請,於是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雄赳赳氣昂昂地赴約了。

    將吳母接來陸茵夢這邊,吳吒心裏總算是放下一塊兒石頭。早上,吳母有些怪異,並未令他感覺到有什麽異樣。他忙得腳不沾地,中午去黃家的宴會,一是為拓展人脈,二也算是一種放鬆,同時也是通過社交體驗他人態度的改變,來驗收他過去這半年的成果。

    在宴會上,他感受到了別人因為他目前已獲得的一些財富和遠大的發展前景所帶來的尊重。

    他應酬過一幫人,點燃一支煙抽上,心裏正想著陸之韻,想她昨日在車子後座看著他,說她愛他,想到她為他妥協,願意接吳母過來一起生活,心裏便泛起一絲絲甜蜜和一絲絲得意。

    遲早有一天。

    他會利用她的愛,將她改造成最理想的妻。

    他正沉浸在這樣的思緒裏,忽聽一個年輕而清脆的女聲道:“好久不見。”

    抬眼一看,是黃鶯兒。

    她仍舊梳著學生頭,窄窄的臉蛋兒,尚未發育完全的身材,偏偏身姿輕盈,像是梁間燕,帶著青春的、活潑的氣息。

    許是因為夢中事記得太清,想到夢中席天慕地花陰下的第一次,吳吒的喉結當即就滾動了一下。

    她微笑著,帶著翩翩風度,說:“好久不見。”

    黃鶯兒在他身旁坐下,問:“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吳吒在社交場上,對女士說話一向是非故意卻帶著些兒撩撥的:“自然是等你來同我說話。”

    黃鶯兒清亮的雙目望著吳吒,一怔,旋即低了頭,麵頰上泛起些兒嬌羞的紅暈,旋即輕輕打了下他的手,道:“你也隻會口頭上說些好聽的話。半年了,也沒見你來找我。”

    吳吒捉住她的手,輕聲說:“這不是怕你不理我麽?”

    黃鶯兒嬌/嗔道:“你們男人的嘴,是最會騙人的。”

    這時候,她的目光一溜,另一隻手突然探過來,吳吒閃躲不及,悶哼了一聲,眼簾間,黃鶯兒麵頰通紅:“你竟然……我信你了。”

    吳吒用外套擋住,不讓別人看清他們的狀態,輕輕地抽氣:“大小姐,你先放手好不好?”

    黃鶯兒偏不:“又沒人看見。”

    吳吒忍過一陣酥一陣麻,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昨天下午陸之韻在後座上對她說為了他的事業,她願意等一年的模樣,想起她的輕顰淺笑,狠了很心,抓住黃鶯兒的手拿開,輕聲說:“我結婚了,請你自重。”

    ※※※※※※※※※※※※※※※※※※※※

    我知道今天的情節很挑戰三觀,別罵我[淒涼]

    罵我也不會改的,大綱早定了(頂鍋蓋逃走——

    另,感謝大家的霸王票支持和營養液(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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