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總,是我的錯,我接受公司對我任何形式的處罰。”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問:“真不行?”陸臻搖頭。“那好。”拇指和食指捏著煙蒂,男人吞了最後一口煙。他走到龕匣旁邊,一邊緩緩地吐出煙霧,一邊將煙蒂按進蓮花香爐。驀地,男人伸出手臂,猛然抓住陸臻的頭發,在青年震驚的目光中,將他的頭狠狠地摜在牆壁上!驟然而來的力道衝撞了繚繞的香煙,一世安寧,碎了半世。“還以為有那個姓樊的金主罩著呢?陸臻,你現在就是一隻被遺棄的流浪貓。”男人的手指用力地絞著柔順的頭發向後拉起,露出青年秀麗的臉龐,“我從不逼良為娼,這生意是你自己應下的,今天這人,你草也得草,不草也得草!”被撞得昏昏噩噩的陸臻,在聽到樊霄的名字時瞬間清醒了意識,軟塌的脊背因為憤怒變得僵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眸色火焰一般的淩厲。他走到如今這步,很大程度源於樊霄。陸臻自覺不算物質,想同樊霄在一起,絕大因素源於愛慕。可在自己懷揣著最美好的期盼,等待著開啟一段嶄新的旅程時,卻被樊霄用最奚落輕蔑的言語敲碎了他最甜美的夢境。原來自己隻是那個男人的一個蘋果,一枝花,一隻將死的蟬…一個挑梁的小醜。此後,很多很多個黎明,陸臻都是蜷在露台的椅子中度過的,那裏能看到天色將蒙的微光,是遊書朗最喜歡的景象。與遊書朗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多個淩晨夢醒,他都在床上找不到人,縹緲的窗紗後,露台上的人影朦朧,繞著一段煙霧,是遊書朗的背影。陸臻曾經很不理解,總覺得他與遊書朗之間築了一道牆,他翻不過去,有時也不願費心費力地翻過去。而現在,那抹天際的微光也成了陸臻最喜歡的景象。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不開心的過往總會過去。曾經的戀人的舊話,卻在此時支撐著陸臻。陸臻不允許自己後悔,不論是貪錢、貪資源,還是貪圖新鮮的感情,反正他是起了貪念,才與遊書朗分手的。不講道德的是自己,背叛感情也是自己,沒道理找個牽強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樊霄是變態,自己是渣男,毋庸置疑。陸臻從沒想過迴去找遊書朗,因為不配,也因為沒臉。他想念遊書朗,卻自認沒有資格再將那個男人據為己有。少年心暮,不談風月,陸臻專心搞起了事業。他本身資源不算好,原來功利心不重,靠天賞飯。如今毫無章法地橫衝亂撞一番,一無所獲不說,還被人使了各種絆子,下了各種招子,一身狼狽。因而在某個憤怒且拎不清的時刻,陸臻選擇了走“高端”路線。此刻,出爾反爾的陸臻被高大的男人按著頭壓在牆麵上,扭曲著半張臉,怒容淩厲。“樊霄”的名字點燃了他的憤怒,被強加的包養身份讓他口不擇言:“沙懷安,要我草人也行,我他媽草你!”脖頸上暴起一道青筋,陸臻猛然破開男人的轄製,耗盡了全身地力氣奮起反擊,他縱身一躍,用額頭重重地撞在男人的鼻梁上!“唔!”強壯的男人未曾料到哈基米一樣的小年輕,也會亮出爪子。他被撞得向後退了一步,感覺鼻梁酸痛,有熱流緩緩湧出。男人抹了一把鼻血“嘖”了一聲,挑起眼皮,緩緩說道:“陸臻,你今天不草我都不行了。”豪華套房裏,暖風打得很足,沙懷安赤著上身坐在沙發上。男人穿著衣服隻覺得高大,未想脫了衣服竟擁有這麽賁張的肌肉。他左臂上有重色紋身,青麵獠牙的“不動明王”像是要破開皮膚,主宰世間一樣。陸臻搞不明白一個象征著理性和智慧的菩薩,麵相為何會如此兇惡憤怒?沙懷安迴了幾個電話,才撇開手機向站在門口的陸臻招手:“過來,草我吧。”陸臻打了個哆嗦,剛剛的奮勇消失殆盡,如今隻餘一身惶恐。“沙總,我錯了。”他打不開門,隻能選擇乖乖認錯。“錯不錯的,草完再說。”沙懷安起身解皮帶,褲子落地,露出結實有力的大腿。他一步步壓向門邊,盯著退無可退的哈基米:“需要我做什麽服務嗎,小陸?”“沙總,我解約,我願意賠付解約金。”陸臻惶惶地說道。“不差你那幾百萬。”沙懷安的氣息噴在陸臻的皮膚上,下麵一撞,“差一根這個。”“沙總!”陸臻緊緊地閉上眼睛,“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吧!”沙懷安垂眸看了一會兒陸臻翕動的睫毛,又一次伸手抓緊他的頭發一拉,露出了青年脆弱的頸項:“知道錯了,明天就去給那個女老板道歉,什麽時候人家原諒你了,願意再和公司續簽,什麽時候這事算是過去了。”“聽懂了嗎!”男人厲喝。陸臻忙不迭的點頭:“懂了懂了。”“懂了就滾吧!”陸臻跌跌撞撞的下車,又迷迷糊糊的上樓,直到在口袋裏翻不到鑰匙打不開門,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站在遊書朗的家門前。看著那扇熟悉的門,想著門內那個人的溫柔與體貼,陸臻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像在外受到了委屈的孩子終於迴到了家裏一樣,迫切的需要一份巨大的安慰。他去拍門,又重又急,空蕩蕩的迴聲震顫著安寧的午夜。直到手掌被拍紅拍疼,那扇門後才傳來了開鎖的響動。門被推開,縫隙愈寬。“遊叔叔!”陸臻不顧一切的衝進屋子,脫口而出,“我好想你!”卻在看到門內人的一瞬,愣!住!了!未能急刹的慣力,讓他撞上了衣衫不整的男人。瞬間跳開,陸臻驚唿:“樊霄,你怎麽在這!”第61章 讓你動了嗎?女人手上巨大的鑽石反射著耀眼且淩厲的光芒,如同它的擁有者此時拿捏的態度一樣。即便有華美的飾品加持,那隻持著湯勺攪動咖啡的手也看得出並不年輕。“半個小時後我有一個會議,所以你隻有10分鍾的時間。”女人的目光放在手邊的文件上,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顯而易見的輕慢讓坐在對麵的陸臻漲紅了臉。他下意識地去看身邊的男人,尋求庇護。陸臻眼中的男人穿著黑色高領羊絨衫,深咖色羊絨大衣,瞳眸在暖色的光線中呈現出淡淡的琥珀色。男人的氣質不好分辨,一眼望過去沉穩成熟,再看又能品出深蘊的溫柔,又或似有還無的清寂與孤獨。麵對女人的輕蔑,男人倒是神情自若,聲音在硬邦邦的氣氛中不急不燥,平穩且誠懇:“我是帶陸臻來給史總賠罪的。”女人輕嗤一聲,緩緩抬眼,目光在陸臻身上刮了一眼便移開了。她淺淺抿了一口咖啡,杯口留下了豔麗的唇色。“給我賠什麽罪?男歡女愛,憑的是眼緣,小陸瞧不上我,我也不能強求。”她冷笑,“也是,以我的年齡努一點力都可以把他生出來了。”這話刁鑽,透著極度的不爽,是完全不買賬的意思。沉穩的男人垂下眸子,目光在窄窄的眼域中睨了一眼陸臻,麵上多了些冷意:“陸臻,還不給史總道歉。”陸臻急忙應下,將在肚子裏轉了好多圈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沒等女人再次責難,陸臻身旁的男人曲指用關節敲了敲桌麵,冷聲道:“陸臻,要道歉就拿出點誠意來,史總的時間是浪費聽你這些話的?”陸臻一怔,三五息後才反應過來,他起身挪步至女人身邊,忽然沉腰給女人鞠了一躬:“史總,我錯了,沒搞清楚狀況就赴約,請您原諒我吧。”女人翻了一頁文件,輕掀唇角:“這架勢,怎麽搞的全員就我一個惡人似的。”“我要是您,昨天必然不會讓陸臻全須全尾地走出會館,今天也不會因為他等了一天,就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見他。”男人微笑著說,“所以,史總您真擔不上惡人的名頭。”攪動咖啡的手停了一瞬,女人這才認認真真打量了一眼對麵坐著的麵生男人。她見男人眉眼中還含著淡淡的笑意,卻語出威嚴:“陸臻,讓你起來了嗎?”聽了這話,陸臻再次將脊背躬到了九十度,兩隻手壓著褲線,像個標準的三角尺。女人瞧瞧陸臻,又瞧瞧對麵的男人,終於提起了一點興趣:“怎麽,你們公司給小陸換新經紀人了?”男人微直脊背,是下位者介紹自己的姿態:“史總,我是陸臻的前男友,我叫遊書朗。”這迴換女人一怔。“前什麽?男友?”她瞬間憤怒,“合著他們公司給我推薦男同?!”“草!”精致優雅的女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史總稍安,與公司無關,全是陸臻的錯。”遊書朗不疾不徐地安撫,“他想接代言,也想攀關係,卻與公司在某些方麵沒有溝通清楚,糊裏糊塗接了您的廣告,但總不能冒充直男騙您不是?昨天他臨陣退縮,公司也很生氣,您看他現在額角還有紅印子。”女人順著話茬望了過去,看到還在九十度鞠躬的陸臻,即便臉已經憋得通紅,左邊額角處依舊能看得出清晰的淤青。還算有點良心。圈子裏有過傳言,一些男同為了上位,寧可吃藥也挺著伺候女老板。秀眉一挑,女人收迴目光,怒氣散了不少。“小陸是你…前男友?”“是。”遊書朗淡淡的應道。“前男友出事也管?”遊書朗笑了一下:“這是我最後一次管他,權當為了以前的情意,以後再不管了。”聽了這話,正在勉力堅持的陸臻身子一晃,大滴大滴的淚水沒有任何緩衝的便直直地砸在地麵上。女人瞄了一眼地板上的淚水印子,忽然覺得入口的咖啡有點苦澀。她從包裏翻出女士香煙,剛含到嘴裏,遊書朗就遞來了火苗。“為什麽分手啊,這麽好的男朋友?”她就火點了煙,問的是陸臻。陸臻的眼淚更多了,身體一抽一抽的,卻也在極力支撐著彎曲的脊背。女人一嗤:“看來是你不知足了。”她長歎,“男人啊,有些不能同甘苦,有些不能共富貴。”她吐出煙霧,落寞一笑:“我要是能遇上好男人,也不至於天天玩小男模了。”遊書朗沉默了一會,才說:“陸臻年紀小,有時把很多東西想的過於理想化,包括感情和工作,我想他跌了一跤肯定能記住教訓,也希望史總您高抬貴手,原諒他一次。”女人擎著煙,細細的白霧升騰而起,她盯著幾近支撐不住的陸臻,淡淡地說道:“沒幾個男人能為前任低聲下氣,這次我賣遊先生一個麵子。”將香煙按滅,她從公文包中翻出廣告代言的合約,擰開簽字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就不換代言人了,陸臻,我看上你,也是因為你和我前夫年輕時長得有幾分像,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樣黑心黑肺。”簽完合約,女人盯著遊書朗笑著說:“遊先生要喜歡女人,砸多少錢我都會把你弄到手的。”她的笑容第一次走心,不算年輕的臉上竟然還有幾分天真。遊書朗迴以微笑:“史總人很好,也漂亮,會遇到良人的。”“你現在遇到了嗎?”女人順口問道。“我……”一個簡單的問題,竟將沉穩從容的男人問得啞言,被壓抑了整整一天的各種情緒如山一般地壓向遊書朗!周邊的聲音漸遠,女人關切的目光也慢慢變淡,隻有煙灰缸中,那支未按滅的拖著半死不活殘煙的女士香煙,像極了昨晚樊霄手中的那根“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