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薛寶添嗤的一聲,“我可擔不起。”被嗆了聲的遊書朗再沒言語,隻是委身坐在薛寶添身邊的台階上,摸了一根煙放在手中慢慢揉。他善與人打交道,知道薛寶添這樣的人,越給臉越賽臉,拿喬不說,還會蹬鼻子上臉。反之,你若晾著他、冷著他,讓他肚子裏的二兩香油蕩來晃去,總有繃不住的時候。果然,薛寶添鼓弄了兩口煙就開始齜牙咧嘴:“我說,姓遊的,一個坐台女你都費盡心思救一救,為什麽到我這就兩眼一閉不管死活了?我這身家不值得你救一救嗎?”“坐台女?”遊書朗精準地捕捉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詞匯,“什麽坐台女?”咳咳~薛寶添被一口煙嗆到,咳到臉紅脖子粗之時,他想到那晚的酒吧的包房中,也縈繞著這樣辛辣的氣味。那晚他有意討好樊霄,在施力華示意要整一整遊書朗之時,酷愛這種遊戲的他自然願意配合。有錢的公子哥誰沒有點變態的嗜好?他隻當遊書朗是樊霄常日無趣時逗悶子的小醜。誰料,之後再見樊霄,卻都是黏在遊書朗身邊的,敬菩薩似的捧著供著,未有一點差池。他也曾疑惑、納悶,但他的生活花天酒地,分不出太多的心思來琢磨這些。現在想來,確實有點奇怪。因為停車場的事,他恨極了樊霄與遊書朗的見死不救,讓他屁股疼了好幾天不說,如今還被逼著陪張弛來換藥,鞍前馬後的伺候著。樊霄不仁,莫怪他不義,薛寶添想掀了樊霄的老底!讓兩人好個屁!屁?屁股?薛寶添已經被人草了好幾次,像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瞬間便有了以前打死也不會產生的聯想。“你被樊霄草了屁股了吧?”他抻著脖子問道。咳咳!這迴換遊書朗被煙嗆到。他摘了煙,吃驚的神色收斂得極快,隻是耳尖透出了一抹紅色。瞬間的表情昭示了一切,薛寶添驚詫:“草,被我猜中了?我說樊霄怎麽變了。”他未理會遊書朗微微蹙起的眉頭,上下打量著身邊的高挑俊朗的男人:“你這樣的也會被壓?”他似乎找到了一點心裏平衡,“看來也不是因為我菜。”在地麵用力按死了煙蒂,薛寶添忽然攬住遊書朗的肩膀,像找到了那個同樣淪落天涯的可憐人,物傷其類道:“遊主任,你說世間怎麽這麽多操蛋事呢,媽的,我都要抑鬱了!你知道嗎,最近我瓢人都開始不爽利了,你呢?有這方麵的問題嗎?”“什麽?”即便遊書朗理解能力超群,也沒懂薛寶添在說什麽。冷風一抽,薛寶添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把那點見不得人的“爛事”說了出來,他趕緊搖了一下頭,岔開話題:“你找我是要談博海那些藥的事?”遊書朗被他東一下西一下弄得有些混亂,隻得隨著他說下去:“是,想來和薛副總聊聊那些藥品的處理問題。”薛寶添儼然已經將遊書朗劃歸自己陣營,大手一揮,頗為豪爽:“沒什麽大事,走個過場而已,讓人把藥送迴來,該上架上架,該促銷促銷,以後有什麽事你直接找我。”薛寶添前後態度反差巨大,事情又解決的如此順利,讓經驗老道的遊書朗一時都不知如何應對。他狀似無意地掀去了肩膀上的那條手臂,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還有…你…樊霄…”薛寶添吞吞吐吐,他有心提示遊書朗,樊霄不是個東西,又怕自己的跨國生意泡湯。咽下了將要脫口的話,他咬牙切齒:“車、錢、房子,該要得要,反正樊霄有錢。”轉念一想,遊書朗被壓還能撈點錢出來,自己那個他媽的是個窮鬼!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薛寶添哆嗦了一下。遊書朗順著聲音望過去,竟然看到了那日在停車場掠走薛寶添的男人,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更加魁梧的壯漢,一臉橫肉,極不好惹的樣子,那一嗓子就是出自他口。薛寶添低低罵了聲“草”,又不得不起身迎了過去。臨走,他在遊書朗肩上重重拍了幾下:“我走了,你呀…保重吧。”“薛副總,”遊書朗忽然叫住他,“剛剛你說的‘坐台女’是什麽意思?”薛寶添怔了一下,舌頭頂著牙關嘖了一聲:“什麽坐台女,你聽錯了。”在身後男人再次的催促聲中,又丟下一句:“反正,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吧。”聲色犬馬之地,音浪一層蓋過一層,躁動著人們體內的血液,以及那顆不安分的心髒。花姐今日接待了一個奇怪的客人,幹淨英俊的男人,一個人包了一間房。包房的音樂換成了舒緩的小夜曲,讓習慣了脈衝震頻的花姐有些不習慣。未待她說話,男人的電話響了,他示意她關了音樂,然後歉然一笑,低聲道了聲“抱歉”。心髒一顫,花姐被電了一下,做老鴇這麽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齷齪,很少再有男人能入她的眼。可如今這個氣質幹淨,待人尊重,舉止得體的男人,卻讓她老邁幹涸的心蕩漾了一下。男人接起電話,聲音透著溫柔:“嗯,今天要加班,會晚一點,你先吃,不用等我。”花姐的笑容慢慢淡了,心中冷嗤一聲,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這也是一個滿口謊言出來偷腥的。心湖重新幹涸,她掛起職業笑容,問那個已經掛斷電話的男人:“先生,喜歡什麽樣的?我叫姑娘們來,您選。”“樣子清純的,像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的,這樣的都叫來看看吧。”遊書朗緩緩說道。第58章 耍我,你參與了嗎?罕見的,遊書朗攢了場子請人喝酒,打的主題是感謝薛寶添對博海藥業的關照。請的人不少,樊霄和施力華都在場,薛寶添也算給麵子,沒再鬧什麽幺蛾子。氣氛不錯,有人拿著麥克風幹嚎,也有人摸著姑娘的腿談心,薛寶添被如水的恭維話捧著,慢慢散了肚子裏所剩無多的怒氣,與樊霄和遊書朗碰了幾次杯,話也多了起來。他摟著一個女孩兒吧唧親了一口,歎道:“這他媽才是生活啊!”“玩幾把?”遊書朗提議。沒人反對,幾位主賓湊到了一起開始玩牌。遊書朗洗牌、切牌行雲流水充滿美感,可不知為何樊霄眼皮跳了一下。遊書朗今天一切如常,妥帖沉穩,處處逢源,待他也無異樣,隻是偶爾投來的一眼,好似帶著輕飄飄的捉不到的冷意。樊霄怪自己多心,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胸口的四麵佛,壓下了心中隱隱的不安。“輸了隻喝酒沒什麽意思。”遊書朗邊發牌邊說,“玩點刺激的?”薛寶添眼睛一亮:“遊主任我現在怎麽越看你越順眼,玩玩玩,越刺激越好!”施力華也隱隱興奮,將菩提手串換了個腕子,揚眉道:“來吧。”隻有樊霄幾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遊書朗什麽性子他最了解,必然不會主動提出玩什麽刺激的遊戲。這事透著反常。從不在公共場所吸煙的遊書朗,將咬在齒間的煙摘下磕了磕,磕落煙灰,露出隱隱一點紅光,才又送迴口裏掐著牌迴視樊霄:“樊總呢?玩嗎?”兩人的目光交匯,遊書朗眼中的深意,樊霄卻未能看懂。他有心哄人,軟著聲音迴複:“全聽遊主任的。”別開臉,遊書朗繼續發牌,修長的手指夾著最後一張牌甩了出去,又將事先倒好的酒推到幾人麵前。雕著繁複花紋的銀質酒架上放著六個鬥酒杯,褐色的酒湯像勾扯著遇望的引信,危險又誘人。遊書朗睨著那酒緩緩說道:“六杯酒,其中有一杯加了料的,輸了的隨意自取一杯,至於喝到什麽,就聽天由命了。”一句話,震驚了另外三個男人!這橋段似曾相識!施力華終於記了起來,七八個月前,也是在這家酒吧,好像也是這間包房,他們為了整治遊大善人,讓坐台女扮成薛寶添的女下屬,又故意在遊書朗麵前向酒中下料,做出對女孩兒意圖不軌的樣子。整個晚上,他們都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遊書朗暗自焦急,三番五次的想辦法救人,卻幾欲不成,最後隻得自己喝了那杯加料的酒!如今遊書朗反常地玩起這樣的遊戲。幾個人都不傻,知道這是東窗事發了!施力華下意識去看樊霄,薛寶添嗤笑一聲,也去看樊霄。遊書朗覷著兩人的微表情,最後也隨著他們將目光落到了樊霄身上。男人垂著眉目,不辨神色,手肘壓在膝上微微探身去摸酒台上的火柴。翻轉火柴是樊霄煩躁或是隱怒時的小動作,隻有與他最親近的人才知曉。指尖一點點向前,遊書朗的心一點點下沉,當他握緊拳頭的時候,那手卻在半路停了下來,折轉拿起了一杯酒架上的黃湯。一翻手,樊霄吞了杯中酒!眾人:“!!!”酒杯送迴原處,男人麵上一派輕鬆:“遊主任說笑的,你們還不知道他,最守法依規,喝了酒在自家院子裏都不開車的人,哪能玩這些花樣,逗你們的。”說話的同時,他暗中拉了一下遊書朗的袖子,是戀人之間提點對方的小動作。此時,幹嚎的人飆了高音,驟然而起的破音分走了薛寶添和施力華的一點注意力,樊霄便在高昂的曲調中,偏頭與遊書朗低語:“現在不是整治薛寶添的時候,他剛剛幫你辦了博海的事,動不得,想要教訓他以後有的是機會。”“你覺得我是要整治他?”“不然呢?”樊霄的聲音壓得更低,“他是混蛋,但現在的確不是動他的好時機。”遊書朗冷眼看著樊霄,想起了昨日與坐台女在這個房間裏的對話。女孩兒依舊清麗,穿著白色連衣裙,臉上略施薄粉,與其他同行天壤之別。她點了一顆煙,沒有掩飾眼中的滄桑:“我是走清純路子的,很多男人喜歡這款。”“我記得你。”女孩吞吐煙霧,“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人。當時我都覺得你傻,幫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值得嗎?”“值得。”遊書朗擰開了一瓶水,推到女孩麵前,“能幫就幫一把,實在幫不了,我也不會強出頭。”煙霧斷了一截,女孩兒沉默了一會兒浪聲說道:“你找我,是不是有話問我啊?”“有,能告訴我上次是誰在耍我嗎?”女孩兒笑了一下,奚落:“現在才看出來他們在玩你啊?你還真是個呆子。”她沉吟了片刻:“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嘴得嚴,不然就沒飯吃了。”“我知道,也理解。”遊書朗打開錢包,“不知我付多少錢,你能告訴我你知道的。”女孩兒嗤了一聲,睨著錢包:“還是瞧不起我們做這行的是吧?”她將細長的女士香煙按進煙灰缸,“你給我買個棒棒糖,我就告訴你。”她仰著頭,落寞哀傷:“誰讓你是我入行以來遇到的唯一一個好人呢。”遊書朗想到女孩兒最後的話:“都他媽不是好人,都拿你當小醜耍呢。”“全部嗎?”他同樣記得自己當時暗啞的聲音。女孩兒思忖了片刻,才道:“那個坐在主位上的男的沒怎麽說話,但我覺得他是知道的。”“你確定?”“也…不是特別確定,但我們女人的直覺很準的,他雖然表麵上看著未參與,但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女孩兒含著棒棒糖站起身:“好人兒,那些人你動不起,都他媽是有錢的混蛋,離他們遠遠的,別想著報複。”女孩兒的背影孤單落寞,從異常寬大華麗的門走出去時,像一條虛虛的隨意可以擦掉的線段。迴神的遊書朗忽然有點倦了,厭煩了這樣的拉扯試探和虛與委蛇。他深深地凝視了一眼樊霄,然後直白如劍地問向薛寶添:“薛副總上次你那個女下屬是假的吧?為了耍我臨時找的?”他拿起一杯酒輕輕搖晃:“酒裏加的料倒是真的,當時我喝下去,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好玩、很刺激?”“!!!”三個男人皆驚,隻有樊霄的表情隱得最快,他翻起眼皮看了一眼猶在愣怔薛寶添,在第一時間丟了一句泰語過去。“不好意思,一急便切到了泰語。”他沒有半點歉意地換迴國語,低緩的語氣看似在緩和遊書朗與薛寶添之間的劍拔弩張。“薛副總,遊主任有點介意當初那件事情,當時是什麽情況?要不勞煩太子爺給說說,話說開了就沒有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