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媚得令人骨頭酥軟的聲音飄出窗戶,秋霞仰頭看著那離地過高、無法窺見到裏麵的窗子,真希望能知道機靈的邊關為何變得如此沉默。


    「快告訴我,那盧兒是不是上了穆懷遠的炕?」


    「是……」


    秋兒腦袋一暈,邊關一——個她視之為朋友的男人,竟然如此沒骨氣!


    「懷遠對她好嗎?」


    「好……」


    「我要殺了她!」方芳暴怒地將放置在案幾上的一排玉器掃落在地。


    多少年來,她處心積慮,就是想成為穆懷遠的夫人,她不僅要穆懷遠的身心,還要穆府的財富和地位,要所有人羨慕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現在,一個卑賤的小盧兒,竟敢跟她爭奪這個她已經謀劃多年的寶座,她豈青善罷甘休?


    一陣響聲,秋霞知道那個女人正在毀壞美玉,而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穆懷遠心愛的作坊和玉器!


    她站起身,匆忙跑進作坊。


    「邊關!」當看到兩個緊抱在一起的身影時,她大叫了一聲。


    兩人迅速分開,邊關羞愧而慌亂地看著她。


    方芳則扭著腰向她走來,她陰冷地說:「嗬嗬,看看這裝模作樣的小狐狸精,還真有點堂主夫人的架勢呢!邊關,去把風!」


    她忽然改變語氣,對邊關大吼。


    「你要幹什麽?」邊關壯膽問,卻換來一記響亮的耳光。


    「賤奴,除了陪我睡覺,讓我開心外,你沒有資格問任何事!」


    那清脆的掌聲和方芳無恥的言語在蘭坊內迴響,秋霞震驚得無法動彈,但仍期望得到邊關的幫助,於是大聲說:「邊關,不要聽她的!」


    可是邊關佝淒著腰,高大的身軀驟然間變矮了,當他滿臉通紅,用內疚而羞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黯然離去時,秋霞覺得他很可憐,也很可悲。


    就在她同情那個不知道在做什麽的奴仆時,脖子上忽然一陣冰涼。


    她猛然迴頭——方芳正對著她冷笑,一條用來固定弓子的鐵線,纏上了她的脖子。


    「你想幹嘛?」她驚慌地抓住尚未勒緊的鐵線,將它扯離了自己的脖子。


    可對方細長的手臂隨即取代鐵線,卡住了她的脖子,並將她拖倒在地。


    「賤貨,你真的以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嗎?」方芳低吼著,死死勒著她。


    秋霞無法唿吸,隻能用四肢抵抗,可方芳的力氣很大,她異常兇狠殘暴,她拖著秋霞走過那堆碎玉器,銳利的玉片劃破了秋霞的衣服和肌膚,可她感覺不到痛,她盡全力與勒在頸子上的手臂搏鬥,爭取更多的空氣。


    忽然,扼住她唿吸的力量消失了,可她尚未來得及喘過氣,被妒火燒昏頭的方芳就抓著她的頭發,把她的頭一次又一次地往牆上撞。


    滾燙的液體由額頭流下,腹部的痛感襲擊著她的意識,頭暈目眩中,她不反抗了,隻是蜷縮起身子,護著肚子,祈求老天別讓這個瘋狂的女人傷到她的孩子。


    但她的不反抗並沒有讓方芳感到滿足,她忽然揪住秋霞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來,並從身上抽出一把刀,在她麵前晃動。


    「看看這個!」她冷笑。「為了讓你死個明白,我要你知道,穆懷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你想要男人,就去找這把刀的主人!」


    她再將手中的刀晃了晃。「還認得這把刀嗎?」


    秋霞當然認得,第一眼看到,她就認出是那把堂叔用來殺死爹爹的鑲玉寶刀!


    「冷二呢?這刀你是從哪裏得到的?」寶刀在此,說明仇人也在此!她忘了身上的疼痛,甚至忘了腹中的胎兒,仇恨之火在心裏燃燒。


    方芳冷酷的眼裏閃過得意之色,「看來冷二那色鬼沒對我說謊,你果真跟他有一腿。他正在外麵等你,是不是很想見他?唉,我可憐的表哥被要慘嶁!」


    「滾開!」不顧頭上的傷,她猛地拱身,將方芳推到一邊,然後吃力地站了起來。


    「賤婢!這麽急幹嘛?你該先感謝我把他帶來!」被她推倒,方芳怒氣衝衝地跳起來,像個潑婦般撲向她,將她撞得跌倒在身後的石鍋上,她猛然吸了口氣,抱著肚子跌坐在地上。


    「你竟敢對我動手,來啊!」方芳冷笑著對她舉起明晃晃的刀。


    「不準傷害她!」門被撞開,邊關仿佛變了個人,挺立在門口,怒瞪著方芳。


    「哼,我當是什麽英雄呢,不過是被我玩膩了的狗!」方芳冷笑著轉向他。


    「邊關,小心刀!」秋霞大叫,但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隻聽見又一聲怒吼震動了屋宇,她雙目一亮。


    懷遠!他迴來了!


    房門再次被撞開,她看到穆懷遠熟悉的身影。


    他一進來就奪下方芳手中的刀,然後疾步走來。


    「秋兒!」他俯身看著她,而她臉上的血跡和頭上的傷,令他目光變得冷厲。


    「天殺的混蛋!」他怒吼著轉身,將糾纏著邊關的女人抓住,推倒在地上。


    方芳發出哀號,哭叫著跳起來撲向他,但還沒挨到他的身,就被他再次甩開。


    「閉嘴,你敢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割斷你的喉嚨!」他揮舞著手中寶刀,大聲厲喝。


    方芳頓時啞了,癱坐在地上。


    秋霞驚駭地看著穆懷遠,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兇狠的模樣,他鼻翼翕張,麵色鐵青,一雙無情的眼睛掃過方芳,接著毫不留情的轉向邊關。


    「背叛者死!」他冷酷地說著,一舉打下,邊關沒有抵抗的跪倒在地,接受他一拳又一拳的懲罰,不一會兒,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懷遠,別打了。」秋霞懇求,但他毫無停手的意思。


    「求你……」她跪起身,大聲哀求。


    穆懷遠終於停住,對門口的守衛厲聲說:「綁起來!分開關押!」


    就在這時,秋霞的身子猛然痙攣,她抽搐著抱住自己大哭起來。


    「秋兒!」穆懷遠立刻轉過身,朝她跑去。


    「我……我……孩子——」


    他神色大驚,抱起她,看到血已經把她的糯裙和身下的地麵染濕。


    「老天!」他從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血!


    他麵色蒼白地抱著她站起,往門外跑去。


    「讓道!」他發軟的雙腿似乎無法支撐他與她的重量,聞聲而來的奴仆、護衛和總管都想幫他,可他喝斥他們離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雖腳步踉蹌,卻沒有倒下,一路跑進上房。


    藥草、熱水、火爐、葛布……


    一樣樣東西被送入房裏去,兩名有經驗的仆婦協助郎中竭盡全力,奮戰三個日夜後,救迴了秋霞,卻沒保住孩子,「出去!通通出去!」


    穆懷遠冷漠的聲音,立刻將他的臥房清空。


    他迴到炕上,注視著蒼白勝雪的秋霞,顫抖的手撫摸著她臉上的瘀傷、頭上的傷痕,仆婦已經整理過她的頭發,換過她的衣裳,可他仍隻看到她坐在血汙中哭泣的樣子,看到她大眼裏的絕望和傷痛。


    她在他的羽翼下竟未得到安全,在他的愛護下竟遭此重創,他無法原諒自己,愧對她的愛,也愧對他那可憐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他跪倒在她的身邊,發出困獸般壓抑沉痛的哀泣。


    秋霞在痛楚中醒來,但喚醒她的痛苦並不是來自身體,而是心靈。


    他在哭!


    可他從來不哭,他是真漢子。


    然而,那恍如承受著千年之苦的哭聲刺穿了她的心,她用力睜開眼。


    懷遠……她摯愛的火君,她生命的依托,他——在哭!


    她想伸出手臂擁抱他,可顫抖的手仿佛有千斤重,她用力,再用力,終於撫上了。


    「懷遠……」她的手指在觸摸到他時,有了活力,她感到欣喜。


    他驀地抬起頭,與她淚眼相望。


    「秋兒!」他對她微笑,握住她伸向他的手,緊緊貼在唇邊。


    她張開手指,擦拭他臉上的淚,「我愛你,不要哭……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她也在流淚,也在為他們的孩子悲傷,可是她卻用愛給予他力量和安慰。


    此時此刻,他豁然明白,愛是一種強而有力的感情,它能幫助人們承受最深的痛苦。


    「是的,秋兒,我們還會有孩子,很多孩子!」他帶著無限的愛意,在她令人心碎的笑靨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稍後,當他們的情緒漸漸平穩後,秋霞問:「冷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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